《闭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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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月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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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拎大刀的男人听罢,哼了一声,收起了大刀,又愤愤地瞥了风烛一眼,最后一摆手说了句:“走!”率着其他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屋子。
我低着头,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全都走远了,才慢慢爬起来。
深吸一口气,我哼哼:“这群土匪,就没一个打算给钱的么?”

折腾了我一整天,又是惊吓又是悲愤,温山剑派被屠门的消息至今还是让我难以接受,一开始的愤怒慢慢地变为悲切,像小虫在我血管里来回地钻,让我不痛却没有一刻不难受。
夜晚,我热了一瓶梅花酒,坐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光慢慢地斟酌。
在温山上那几年的事像走马灯一眼在眼前闪过。
师父的五弦琴弹得好,师娘煲得一手好汤,两个师弟总是为了争小师妹而打架,却不知道小师妹早就心有所属了。
我还想起了爹爹的事。
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到现在为止,那些真正知道我的,那些曾经爱过我的,已经全都不在了。
我喝着酒看天空,星星的影子却越来越模糊。
夜风徐徐地吹着,我就这么抱着酒瓶,不知何时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竟然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沾了血的床褥被换掉,风烛已经走了。
我呆愣愣地坐了一会,突然想起来我原本的计划是要跑路。
被别人发现我有《毒术手札》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如果海沙派的人回来找我要风烛的尸体,我上哪里找一具被虐待而死的美男子的尸体给他们?
于是我跳下床,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接着跑进厨房把没吃完的小米白面和油盐酱醋收罗到一块,用一个篮子装着,送到隔壁刘姐家。又从开满花的树上折了最新鲜的桂花和枣花枝下来,拿到马小花家里。
马小花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笑道:“暮哥哥,这回送太多啦!上回的桂花糕还没吃完呢!”
我摸摸她的头,说:“没事,留着以后吃。”
马阿姨从屋子里走出来,招呼我留下来一起吃饭。
我婉拒了几句,马小花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于是我答应留下来,马小花很高兴,欢呼了一声,捧着花儿进屋子里去找了个盆子,倒上水养了起来。
马阿姨很热情,马叔八卦地说着镇上发生的新闻,比如刘县令家的闺女跟一个浪子私奔跑了,比如村头老王家的小儿子考了五次终于中了举人,比如孙知府家公子居然从怀春楼买了一个头牌相公带回了家,差点没把知府大人活活气死。
一餐饭吃得很欢乐,马小花一直在咯咯地笑着。
临走前,马小花拽着我的衣服,睁着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
她说:“暮哥哥,你要去哪里?”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我不会回来了。”
马小花看着我:“再也不回来见花花了吗?”
我说:“嗯。不见了。”
马小花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说:“花花回去给花儿换水去了。”说完,就转身回屋子里了。
我回到家,坐在凳子上合眼睡了一夜。那床褥虽然已经清理干净了,但一旦想到那上面曾经被血浸湿的样子,我心里就抵触极了。






第5章 林暮
次日大清早,我从案台下拉出我的行囊,披上一套斗篷,准备出发。
左看看右看看,马小花在屋子里读《三字经》的声音很清脆,路上除了两条无所事事的流浪狗以外没有别人。
我出门,迈出腿准备夺路而逃。
“郎中。”突然有个人喊道。
我心里一惊,一扭头看见我身边蹲着个人。
他就蹲在我门前的阴影里,我刚才净顾着看路上了,居然没有发现他。
我眯着眼辨认那人的样子。紧接着,我又是一惊。
居然是那天的大美人!
我眨巴眨巴眼看他,他仰起脸对我轻轻一笑。
我承认我没法抵御他的桃花眼攻击。
我丧气地捂脸,道:“大美人,你怎么找来的?”
他说:“我问人哪里可以找到郎中,他们问我‘那个好男色的郎中?’我说是,他们就叫我来这里。”
我更加丧气了,我说:“你找我也没用,我不会帮你治的。”
他说:“为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我有急事。”
他说:“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我不敢置信地看他,说:“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说不定会把你卖了!”
他看了我一会,轻笑,“你不会的,你好男色。你舍不得卖我。”
我一个趔趄。
我扶正了身体,说:“大美人,我是好男色,但我更喜欢钱。为了钱别说让我卖了你,让我剁了你都行。”
他笑道:“你不会的。我有钱。”
这美人还真是足够自信啊。
我看了他半天,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加重了语气,道:“别跟着我!我是危险分子,听明白没有!”
“我也是危险分子。”
我盯着他,“你没我危险。”
他说:“哦?那你是谁?”
我挑挑眉,故作神秘地说:“我是杀人如麻饮血啖肉的流月宫宫主流苏!”
他愣了一下,接着垂下眼睑笑了。
我哼一声,说:“怕了吧?怕就赶紧回家洗洗睡,本宫主还有要事要办,不跟你这种喽啰瞎废话。”
我把行囊往上托了托,拍拍屁股走人,大美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
他毫不费力地赶上了我的步伐,步履轻盈。
他说:“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我说:“不想。不过如果你非要告诉我,本宫主也就勉强不嫌弃地听一听。”
他说:“我是杀人如麻饮血啖肉的流月宫宫主流苏。”
我看向他。
他的表情淡淡的,眼中有细小的星光闪烁。
我啐了一口,道:“神经病,干什么学我说话?我先说我是流苏的。”
他不说话了,跟在我身边悠悠闲闲地走着。
我走了一段,发现他果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叹口气,说:“大美人,我不吓唬你了,我是认真的,你别再跟着我了,我治不好你的毒。”
他没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我,道:“你叫什么?”
我说:“流苏。”
他又笑了。
我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这几天净遇到些不痛快的事,先是在井里面泡了一个晚上,然后半夜被土匪闯进家里逼我救人,接着就听说我的师门被屠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爱笑的美人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我说:“你傻么?我说你没救了,死定了,你还笑个鸽子呢?”
他说:“你不是流苏。”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就是知道。”
我说:“那我是谁?”
他说:“你是林暮。”
我瞪大了眼睛。
我叫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林暮?”
他笑笑,指了指我背上背的药箱。药箱上卷着一幅五文钱订做的锦旗——“灵丹妙药,找林暮要”。
我笑起来,道:“你都知道我叫什么了,那你叫什么?”
他说:“流苏。”
我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说:“别再提这人了,提起就烦心。这样吧,你不想告诉我你是谁,那我就叫你……美美。”
大美人表情僵了一下,我笑了起来。
我拍拍他的肩,道:“美美,回家去吧,让你爹给你找个好大夫,说不定还能延命几个月。你跟着我,说不准过几天就没气了。”
美人幽幽地看着我,看了好半天,才说:“无妨。你要是不替我解毒,我就把你放走风烛的事情传出去。”
我噎住了,没想到他看上去人畜无害,居然会用这般阴损的招数。
我瞄他几眼,看见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梗着着脖子,说:“我先说清楚,我放走他可不是因为我跟流月宫有什么瓜葛,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流月宫那伙人,要是让我看见流苏那混帐,我非要跟他死磕不可!”
他深深的眸子看了我一会,接着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我想了想,说:“美美,你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话。”
他看看我,眼睛里含着微微的笑意,“我听你的。”
我不自觉地乐了,把背上的行囊挂在他脖子上,自己只背着我的宝贝药箱。
我说:“第一,得帮我拎东西。”
他点点头,把行囊背在了背上。
“第二,”我痞子一样地捏了捏他的脸,“要叫我主子。”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轻轻地喊:“主子。”
我乐了,郁闷的事情暂时被放在了脑后,我大笑起来,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他的脸嫩嫩的,像水泡着的白豆腐。
大美人美美就这么黏上了我,或者说是黏上了我的《毒术手札》。有时候我会想直接把《毒术手札》送给他,让他自己去倒腾,但每一次我想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到他安静的笑脸,我又会开始害怕之后不得不自己走的路。
大美人看上去很娇气,但体力却比我还好。他背着我的行囊,一路走得轻轻松松,从来没喊过要休息,通常都是我走得腿软背痛,才招呼他休息。
他乖巧极了,安静地听着我的话,我走西他从不走东,我上山他从不下海。这样走了好几天,我们一直从赣西一带走到了蜀地,他竟一次也没问过我要去哪里。
他体内的毒一天比一天严重,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睡得越来越不安稳。我终于感觉有些有愧于心了。
在蜀中找了一家客店住下,我把他叫到我房里来。
我说:“美美,把衣服脱了。”
他一愣,有些诧异地看我。过了一会他垂下眼睑,默默地开始解他的衣带。
他的睫毛很长,轻轻地颤动如蝴蝶的羽翼。
他脱掉面服和里衬,白色锦缎的亵衣胸襟微敞。
他抬起眼幽幽地看我一下,接着转过身磨磨蹭蹭地剥亵衣,磨蹭了半天却只露了半个香肩和酥背。
我看着他一副受欺负小媳妇儿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忍不住大笑起来,捞起绿豆枕头朝他扔过去,他转过身来接住枕头,亵衣顺着他姣好的背部曲线滑下来,跌落在地上。
我笑道:“美美你个小妖精!过来,让大爷疼爱疼爱!”
他弯起眼睛笑了,抱着枕头坐到我床边,我伸手一拉把他按倒在床上。
他看着我,深深的眼底如星河辽阔,明亮深邃。他轻轻开口,唤道:“主子……”
我说:“小妖精,别动,我给你拔毒。”
我在房间里点上了药物熏香,烟雾袅袅升起,在香炉上缓缓升腾。没多久药味就弥漫开来,充斥在小小的房间里。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大美人的脸色慢慢地变白,身体却浮出一层异样的灰色。他的身上开始布上一层薄汗,汗珠不是水状的,却是像凝胶一样的浑浊体。
我用药把银针泡过,捧着针盘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你体内的毒虫在抵抗药物,所以你会感到难受。忍着点,我要给你施针了。”
他微微睁开眼,眼神很柔和。他朝我轻轻笑了一下,点点头。
我手持银毫针,找到他眉间的百会穴轻而定地压了进去。
穴位又称气府,是驻藏生气的地方。
人体周身有52个单穴,300个双穴、50个经外奇穴,共720个穴位。经外奇穴的分布比较分散,大多不在十四经循行路线上,武学之人讲究打通经脉,但经外奇穴却是无法用内力打通的。这些穴位是淤积毒物最多的地方,如果中了毒,毒素也通常阻塞在这些穴位上。
施针拔毒的道理就在这些穴位上制造一个出口,用药物逼出毒物。但这样做只能延缓毒发,却无法除去经络中的毒素,那些毒素迟早会入侵五腑六脏,最终毒发身亡。
然而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大美人显得很难受。好看的眉毛锁了起来,嘴唇紧紧地抿着,额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
我伸手帮他把头发拨开,给他擦掉汗珠。
施过针的地方慢慢地渗出乌黑色的浊血,我用空心草把浊血排出,立马会有更多地浊血冒出来。
这样排了几次血,从针孔处溢出的血不再发黑,慢慢地恢复到暗红的颜色。
我松了一口气,把银毫针拔了出来。
大美人的身体软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朝我眨了眨眼。
我把脏了的银毫针扔进一个铜盒中,往盒中倒入药水。
我看看他,说:“美美,我跟你说句实话吧。”
他看着我,等我的话。
我笑道:“你主子我对你起邪念了。”
他牵牵嘴角笑了,突然伸手拉了我一下,我一个没留神倒在了他身上。
我的脸离他的很近,能看见他瞳孔里细碎的纹路。
这样看来,他的眸子竟然有些湛蓝的色泽,隐隐地闪着幽蓝的光。
他笑起来,“林暮……”
我被他勾魂的眼神看得魂魄都飘出去一半了,茫茫然应:“我是……”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就算要做,也是你在下面。”
“啊?”
我傻眼了。
大美人笑着翻身坐了起来,捡起衣服悠哉游哉地一件件穿上,缓缓踱步走出了房间。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房间,突然爆发一声大喊:“什么林暮,叫我主子!”






第6章 林暮(二)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为他熏药拔毒,他白花花的身体每天都要在我面前晃悠,但却像别人手里的烤鸭一样,能看却不能碰。
我愤懑得牙痒痒,只能在施针的时候趁机在他身上揩油。
每次我带着邪念摸他,他总会睁开他漂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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