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誓-任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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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誓-任之_-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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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晚又是一怔,〃孙师父出谷了?〃
顾容遂点头道:〃听霞师父说似是要为配一副毒药而去寻药材了,临行前留给你一堆医书,我让人一并取来了。〃
凤晚沉默了很久,只是点了点头。
〃你不高兴么?〃顾容遂搬过他面无表情的脸,目光在他的脸上搜索着,〃你是不是不想住在容园?〃
凤晚垂眼道:〃我只是担心霞师父和雷师父,我不在染园,孙师父也不在,他们会不会寂寞。〃
顾容遂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平时,你也可以回去看他们啊。〃
凤晚抬头看向他。
顾容遂抱住凤晚,笑容疏落,语音温柔,〃凤晚,我喜欢你,所以也尊重你,绝对不会只让你当我的宠侍,而剥夺了你其他的身份。你是孙师父的弟子也好,是燕于的朋友也好,你要记住,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凤晚还是点头,却终于开始微笑。

从那日起,凤晚便留在了容园中。容园主人的上一个宠侍在两年前病逝后,便不曾再宠幸过别人。六锦堂人一时对凤晚议论纷纷,俨然已将他视为了顾容遂的新宠。大家都说,凤晚凤晚,即使晚些,也迟早要跃上枝头变成凤凰。
凤晚第二日来到染园的时候,却惊愕地站在了门口无法踏入。
满目萧条,即使是夏初,染园却如入秋后的清冷寂寥。
凤晚心下一阵慌乱,连忙奔进染园大喊道:〃霞师父!雷师父!〃
途经药庐,雷师父从窗口抬脸淡淡地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凤晚心中稍安,便见到霞师父从内室走出,红肿着双眼,勉力笑道:〃阿晚,你回来啦?〃
〃霞师父,你怎么了?〃
霞师父用手绢擦了擦眼角,道:〃你先跟着我进来吧。〃
入了室,霞师父为凤晚倒上一杯茶,静静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慈爱地看着他,一如过去。
〃霞师父,你生气,是不是因为阿晚的事?〃
霞师父微笑着摇摇头,道:〃不是。关于那件事,阿晚,我只有一句想问你,是堂主迫你的,还是你自愿的?〃
凤晚轻轻咬了下唇,微微低了头,却眸光坚定,〃是自愿的。〃
霞师父温柔一笑,伸出手来覆在凤晚的手上,道:〃那样就好,只要是这样,就好。既然是自己认定了的,就要相信自己,不用管旁人的眼光。无论如何,阿晚你要记住,染园永远是你的家,你要回来随时都可以。〃
平日听着霞师父温柔的叮咛只觉寻常,但这次,凤晚却觉得有一股酸意从鼻腔漫延开来。于是便重重点了头道:〃阿晚记住了。〃
霞师父欣慰地笑了笑,收回了手去,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日光,一时沉默无语。
凤晚担忧道:〃霞师父,师父他。。。。。。他究竟为了什么出谷?〃
霞师父没有回头,淡淡道:〃堂主没有同你说么,大师兄他是为了去寻一副药材。〃
可是。。。。。。凤晚总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霞师父回眸浅笑道:〃时候不早了,阿晚还是先回去了,不然堂主会担心的。〃
凤晚还待说些什么,霞师父却已然站起身来,凤晚只得也跟着起身,〃那阿晚就先走了,过些日子就来看两位师父,你们要当心身体。〃
霞师父含笑将凤晚送到了染园门口,倚着大门,目送着不时回头的凤晚,眼中莹然。待到凤晚的背影消失,却听身后有人低低地唤他:〃阿霞。。。。。。〃
霞师父回身,微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对么?师父走上这条路,大师兄也走上了这条路,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二师兄和我也会走上这条路。〃
雷师父不动声色地看着霞师父的眼泪划过脸庞,却道:〃那个小子是师兄的嫡亲传人,这样,真的好么?〃
霞师父笑道:〃真的好啊。你从来没见过,阿晚也可以有那么坚定的眼神,如果能找到让自己执着的事,就像二师兄你整日钻研毒理,又有什么不好呢?〃
雷师父深深看她一眼,道:〃也如你,你的毒永远纠结于左胸下三寸。〃
霞师父笑容不变,〃即使是羁绊,也总好过虚无。〃
雷师父便不再言语,转身回了药庐。
霞师父依旧站在门口,微笑着抚上了自己的左胸。
在她年轻的时候,也曾很爱很爱过一个人。
那个人,却在故事的最后,一剑刺向了她。
左胸下三寸,那里是她永远的伤疤。
但她从不后悔,所以她让凤晚,勇敢地去爱。

日子缓缓过去,凤晚的生活一如往昔地规律。每日上午看书,下午陪燕于喝茶下棋,听他弹琴,晚上顾容遂抱他入眠。
日复一日,便到了秋天。
燕于的那个侍卫还是那么忙,常常要离开六锦堂,燕于抱怨起来的时候,脸上其实有小小的甜蜜。
顾容遂待他依旧温柔,他抱他,吻他,说喜欢他,却始终没有说过爱。
但是,爱人的回应,真的那么重要么?
凤晚淡淡地想……爱一个人,和别人,甚至是对方,都没有关系吧。
直到那一日。
那日不过是个秋日的早晨,阳光和煦,天高气爽,和风徐徐。凤晚坐在容园的花园里看书,却冷不防被人从手中抽走了书册。
来人是燕于,气喘吁吁,发丝凌乱,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燕于,怎么了?〃凤晚吃了一惊,问道。
〃你。。。。。。你。。。。。。〃燕于伸手指着他,艰难地一字一字道,〃你师父死了。〃
凤晚霍然站起,膝上的书册掉了零落一地。他浑然不觉,伸手抓着燕于的肩膀,颤抖道:〃你。。。。。。你说什么?〃
〃你师父死了,和六锦堂的侍卫,同归于尽。〃
明明是凤晚的师父死,燕于却如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软软地倒在凤晚的双手间。
〃为什么?怎么可能会这样!〃
〃为什么?〃燕于轻轻地反问,抬起含泪的眸子,〃为什么,你说呢?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够决定六锦堂的药师和侍卫的性命?〃
凤晚宛如石化一般,霎时连一句话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你恨他么?〃燕于问着,竟然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好恨他,你好恨顾容遂,是不是?〃
凤晚蓦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发足向染园跑去。燕于身子一松,瘫倒在地。
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燕于的眼泪落个不停。
顾容遂害死了凤晚的师父,这两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但他,又该怎么办?
他的阿镜,远在千里之外的阿镜,中了孙师父的毒。
独誓,那是世上最残忍的毒药。

阿镜本来今日就要回来了。
燕于坐在绣园的秋千上,随手扯着脚下野花的花瓣,有些坐立不安。
刚刚外面好大的骚动,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怎么,还不来看自己呢?是有事要向堂主汇报吧。
扶了扶发髻,又捋了捋额发,燕于不由好笑……又不是女子,干什么那么扭捏?
只是,等了半日,他怎么还不来?
哼,既然他不来,那便自己去找他。
走出绣园,顺着溪边小径走上约摸一刻钟,便是六锦堂的侍卫楼了。燕于走到阿镜的房门口,正要拍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阿镜真惨,这下子,即使能救活,怕也要半身不遂了。〃
〃是啊,从那么高的山上跌下来,就算没有中毒,能留着命也算福大了。幸好阿镜身子厚实,总算还活着,那个炼毒的孙师父,可是当场就给摔烂了。〃
〃你说,这两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山上跌下来?还有,阿镜怎么会中那劳什子恶毒?〃
〃嘘,你轻点。。。。。。〃
〃怎么,莫非你知道点什么?〃
〃我听说,阿镜这次去谷外寻孙师父,是堂主亲自秘密吩咐的。。。。。。〃
门外的燕于死死地抓着窗棂,细嫩的手指几乎要陷在朱红色的窗木中。他悄悄地挪到窗边,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燕于模糊的眼中似乎掉下了什么东西,纸条上的字便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独誓,世间残忍为最,一月后毒侵脏腑,直至腐尽,剧痛而亡。有解,名独。〃
纸上的字,正是孙师父绝笔。

凤晚飞奔到染园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去,便已听到一阵妇人的哭泣声。凤晚怔怔地走到窗口,看着霞师父趴在桌上哭得那么伤心,雷师父站在一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凤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便没有了进去的勇气。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染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只觉一片干涸,没有一滴眼泪。
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他跑在阳光下,却觉得,那些都应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他这样漫无目的地跑,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容园。
燕于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园子里,只剩了他一人。
顾容遂为什么要杀孙师父?
可能他也是有苦衷的。
但是那个理由,却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再面对顾容遂?
他下令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心情,有没有料到他此刻的彷徨和无助?
原来,原来,一季的相伴,在那人的心里,究竟算什么?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的,不是说过么,别人爱不爱,根本没有关系。
是自己太迟钝,还是太会骗人,否则为什么此刻会痛得那么撕心裂肺?
凤晚低下头,看见方才掉落在地上的书册……那是孙师父临行前留给他的医书,他看了大半,只留下这几本。
他看见,从某本书中,掉出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苍劲有力,乃是孙师父亲笔。
他说,他要去配一副药,毒的名字叫做独誓,解药的名字叫做独。
他说,他炼毒一生,但最初的梦想,其实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药师。
他说,人生的最后,他要炼一副有解药的毒,从此脱离师门,再无干系。
他说,阿晚,要做一个好人,行医一定要行善。
他说,阿晚,师父尚你欠一个名字……御微,很适合你。
御微,御微。
看似坚强无比,真正能抵御的,却实在微乎其微。
凤晚抖着手指拾起那本书。书的扉页,写着,独与独誓。
他抬起头,想要找顾容遂。
〃容遂!容遂!你在哪里?〃
容遂,你在哪里?
他想要找到顾容遂,然后抱住他,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但是偌大的容园,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天还那么亮,阳光还那么好,天地间,却没有一个人来理会他了。

等到顾容遂回到容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谷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一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凤晚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他该怎么安慰他?如果他还不知道,他又该怎么告诉他?
房中,榻上,凤晚静静地躺着,无声无息。
〃凤晚,你睡了么?〃
没有回声,顾容遂舒了一口气,回身点上蜡烛。再转头的时候,手中的火折子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榻上的少年,双目紧闭,嘴角残留着一丝蓝色的液体,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那是……独誓的味道……孙师父此生最后的毒,今日被带回六锦堂,顾容遂回来前才闻过。
〃凤晚!凤晚!〃顾容遂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大声喊他的名字。
下一瞬间,他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塞到了凤晚的嘴中。
独誓是有解药的,解药的名字叫做独。
但它们的主人,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人世。
顾容遂也没有解药,他喂凤晚服下的,不过是六锦堂的续丝丸。续丝丸是江湖上千金难求的宝物,可保人六月性命,但六月后,便是无救。
门外有人轻叩房门,顾容遂没有应答,那人便开了门,径直走了进来。
〃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燕于站在床前,看着凤晚,恍惚道。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顾容遂握着凤晚的手,有些茫然,〃孙师父的死是让人伤心,但他,何苦。。。。。。〃
燕于一震,〃孙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容遂缓缓道:〃我们的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二人都躺在崖底,孙师父已死,阿镜虽活却身中独誓。当初染园的霞师父来拜托我,说孙师父此番离谷定有离世之心。我便暗中派阿镜跟随于他,不想却。。。。。。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怕是谁也不会知道了。〃
燕于的身子微微摇晃,背对着他的顾容遂却没有看见。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了脸,慢慢扭过头去,凝视着凤晚的脸,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以为,他以为,是我派人杀了孙师父么?〃
〃堂主。。。。。。〃
顾容遂却站起身子,淡淡道:〃我喂他服了续丝丸,他也许一会儿就醒来,你好好照顾他,我先出去了。〃
顾容遂离开容园,走在六锦堂谷的小径上。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要往何处去,却突然顿住脚步……湖边一丛海棠花开得娇艳,伸出来挡住了行人的路。
顾容遂目光缓缓上移,负手看天,月色明净。
那夜,也是这样的月色,也是在这里。
明晰如昨日,却又恍惚如隔世。
那个少年,不过是因为他醉意嫣然的一笑,心生了喜欢。本以为,也就是如此。
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
就因为一个误会,哪怕不是误会,他什么都不和自己说,毅然服下了毒药。
那么一意孤行,那么自说自话,他以为他的命只是他自己的么?他究竟把自己当作了什么?
他以为,爱或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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