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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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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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看柳氏的裙角明白过来,弓鞋小袜走那许多路定挨不下来,蓉姐儿咬了唇儿又想去玩船又想陪柳氏,末了把眉头一皱,差了银叶去跟秀娘说,说她们俩个不坐船,在花园子里头坐坐。用的借口是她吃撑着了,怕叫船一颠吐出来。

柳氏原只当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不意还这样替她想,又想到她刚还想着玩船,笑一笑:

“妹妹去罢,我自家坐着就是了。”

蓉姐儿正掐了一朵凤仙花,摆到身后的托盘上,听见这话转头道:“我若去了,你不去,吴太太高兴么?”竟很是通透,柳氏一怔,这回倒真是带了几分笑意:“婆婆一向待我好,不会计较。”

话是这样说,可她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当着个十多岁的女娃儿不便明说,柳氏说完了,蓉姐儿便点点头,一付明白的模样冲她眨眨眼儿:“我有个蝴蝶的大风筝,叫人在楼上放风筝看罢。”

只要不是自个儿去摆弄,柳氏自然点头,蓉姐儿差了甘露去拿,是一付百蝶闹春的风筝,她在船上就想放,一直闷着不得空,如今在花园子便使了兰针去放。

百蝶闹春,说是百蝶实是有二三十个手掌大小的风筝一个连着一个,等放到天上瞧着便似有百来只彩蝶儿纷飞入花丛,这些玩闹的事物,兰针上手最快,不一时就放了起来,蓉姐儿拍了手仰头看,还以彩旗为号,左摇便是往左,右摇便是往右。

兰针放了一会儿交给小厮,小厮接过拉一拉麻线忽高抱低,蓉姐儿觉着一个不热闹,又拿出个百鸟朝凤的来,凤凰的尾巴拖的长长的,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放着风筝,下边的柳氏看着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蓉姐儿是想自个儿放的,可柳氏不是悦姐儿,反倒像何家姐妹,干什么都怕叫人说嘴,十桩事里有九桩不敢,蓉姐儿也只等坐陪着。

“好漂亮的风筝。”

蓉姐儿原两只手扒在豆青瓷凉墩的边沿上抬头看风筝,冷不丁听见这一声,头一正,眯着眼睛瞧着站在几步开外的是徐小郎。

柳氏正在立起来,瞧见是表弟,往后一望丈夫并没跟来,垂垂眉毛笑道:“我们俩躲个懒儿,表弟怎不去登楼划船?”

“我的玉落在院里了,刚去拾着。”他手指头点一点挂在腰上的玉牌,跟着坐在另一个瓷凉墩上,也学蓉姐的样子抬头看风筝。

柳氏心里一奇,再仔细着看,蓉姐儿半点也不觉得,倒是徐礼,往她那儿看了好几眼,柳氏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个表弟见的姑娘家少,倒瞧上了王家的姐儿,她略一沉吟又开了口:“妹妹,不若往四面亭去,隔着水看,这风筝才真呢。”

蓉姐儿觉得有理,站起来跟柳氏两个并肩,徐小郎落后一步,他当着面上还持得住,等落到最末一个,只觉得耳廓发烧,想是叫柳氏看出了端倪来。

少年人面皮薄得很,等走到亭前茬路,便告罪一声往卧云楼去,他这一走,柳氏倒又吃不准了,许就是看见个小人儿觉得有趣,又是打小就瞧见过的,这才多看几眼,蓉姐儿也一无所觉,自个儿倒成了多心的那一个了。

等宴散了,已近黄昏,连片的霞光映在花上似镀了一层金光,吴家几个一一作别,柳氏踩了塌脚上车,吴少爷搭了一把,又跟徐小郎两个骑马,他打马错开两三步,咳嗽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表弟:“还不交待,甚个时候盯上的。”

徐小郎别个面前都能妆相,只在吴少爷跟关从没说过假话,脸上涨得通红,他本就生的白净,脸一红更显得那三四分的情也成了十二分,只好嚅嚅着不说话。

吴少爷甩了马鞭子来回摇晃:“若是真个,你趁早收了心罢,王家便是捐了官儿,徐家又怎么肯。”进个填房还是从六品官儿家的女儿,王四郎便是捐官也要按着章程来,还不知拖到甚个时候有战事或修河道,真叫他等来了,那等着争的能排满整个朱雀街,哪里就一定能轮着他。

徐小郎脸上的红霞一瞬时便全退了下去,他只笑一笑,不扯上旁的:“我还未下场,中了秀才也还要应举,哪里就想着这个。”说着夹紧马腹,马儿往前两步,错开一头,不再跟吴少爷说这些个话。

坐车里头的吴夫人也正问儿媳妇,柳氏自然不能明说:“表弟说是拾玉牌,落后一步,我瞧着王家的姐儿,还是个娃儿,一团孩气呢。”

吴夫人笑一笑,两手压了裙子,拨一拨手上带的八宝珠子,这两个不在,秀娘同她说话就方便的多,她是托了吴夫人当一回媒人,也不急着现在,慢慢相看起来,看看可有衬头的人家。

蓉姐儿过了生日便要十一了,此时说亲正好,相看定了再打家具备嫁妆,一样样精细着备着,总也要二三年光景,等一过的十五便发嫁。

若晚着,也就晚上一二年,学学管家理事,厨房帐房俱都懂得一些,这三年里还要寻几房家人,给她置些田地。

吴夫人的着话音儿是想寻做官人家的,她也劝秀娘,那高门大户可不是好进的,那些个规矩,用在媳妇身上只觉得平常,真个轮着自家女儿,还不定怎么心疼。

寻做官人家是王四郎的想头,秀娘自家只望女儿寻个婆母性子好些的,家中过的殷实的便罢,吴夫人一听倒有好几家,跟王家也算得门当户对,事儿也没急着应下来,只说回去再打听打听。

她只觉着外甥有些不对,问了儿媳妇知道还有花园子里的事,皱起了眉头,这个姐儿好就好在大方不作伪,说话爽直,若是自家还有个小儿子,说不得便立时聘了下来,可若是说给外甥,总有些不般配。

她正思量,掀了帘子看看儿子追在外甥后头,两个像是吵起嘴来,皱皱眉头,回了家便同丈夫说道:“你看礼哥儿,可是有那个意思?”

吴老爷大事拿得住,这些个却没主意,他连蓉姐儿生的什么模样都没瞧见,只摆摆手:“咱们不好说这话,便是他自个儿愿意,往后就一辈子当个六七品的官儿了?没个妻族助着,同如今有甚样分别。”

吴夫人听见这话才叹口气:“我瞧着礼哥儿,像真是喜欢了他家的姐儿,他自个儿还当别个瞧不出来,只送到门边,一路看了多少回,别叫王家瞧出来才好呢。”

干脆不在徐礼面前提,也把儿子叫到跟前,不许他再跟徐礼论这个:“原没这个心思也叫你说出七分来,赶紧住了口,再不许说了。”

吴少爷倒不在乎,回去问柳氏:“你瞧他有这个意思?那也没啥不相衬的,讨娘子就是过日子嘛。”柳氏听了只笑,坐在塌上给他脱靴,一脱下来差点儿没给呛着,吴少爷翘了一只脚跳开两步:“不用你烫脚,我自个来。”

柳氏便有些讪讪,觉得惹恼了他,又给他收拾衣裳,闻见上边有味:“备下汤,洗一洗罢。”吴少爷摆摆手:“昨儿才洗过的。”说着打了哈欠倒在床上,婆子进来把盆拿了出去,柳氏屏了息往床里倒下,背了身子,扯过被子捂住鼻子,那头手探过来,她只作已经睡了,一夜都没动静。

徐小郎在房中却怎么也睡不着,先是把表哥的话想了一回,眼睛淡下来,坐在案前书一句也读不进去,把册子一扔,抽出两张纸来,先画了一朵粉霞芍药,又画了支无叶无根的荷花,正是蓉姐儿荷包上绣的那一朵,拿起来看了一会,团起来往草稿里头一扔,也不再读书,躺在罗汉床上,枕了竹枕头,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见案上两幅正是昨儿扔掉的画,叫进小厮来,那小书童跟了徐礼许久,晓得少爷心思:“小的看这两幅都画的好,添上水叶便是莲花图了。”

徐礼站定了默一会儿,真个反身回到安前,抽出笔来,略一沉吟,提笔画了一幅水粉荷花,把那一枝藏在根深叶茂处。

☆、第108章见茂哥吴家念孙,别父母徐郎回院

那边徐小郎的情状亲近的人瞧了去,王家人自然也看在眼里,王四郎送走客来到正房,秀娘正在脱一身大衣裳,把见客的金罗衣换下来挂到衣架子上,等抻平了再收到箱子里去。

蓉姐儿逗着弟弟玩,茂哥儿已经能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几步了,却怕摔得很,自家扶了脚站起来,弓起背来,稳稳迈出去一步。

这上头他一点儿也不像他姐姐,蓉姐儿刚会走就恨不得能跑,秀娘专做了两条布条子绕了肩窝把她绑住了,她烧灶作饭,就叫小姑子拉住绳子,不叫这小蛮牛磕了碰了。

茂哥儿还知道靠着墙边,一只手扶住了,左右脚还迈不开,只一步一挪的专用右脚,蓉姐儿看了就笑:“娘,快看,弟弟像不像小脚老太太!”

“尽浑说。”秀娘解了金带玉事,看蓉姐儿还穿了织金纱的衣裳,赶她回去换:“又这么猴儿似的团着,赶紧换下来。”

蓉姐儿扁扁嘴巴:“哪里团着,我坐着呢。”她两只手撑在罗汉床塌上,就怕茂哥儿摔着了,这才身子往前倾,压得裙子皱在一起,说完了站起来,自有丫头过来看着,茂哥儿却只认姐姐,一看她要走,假模假样的皱起眉毛哼哼两声。

家里都知道他会假哭了,蓉姐儿也不理他,再往前一步,茂哥儿叫起来了,蓉姐儿转过身:“弟弟不叫我走呢。”拿余光睨一睨茂哥儿,脚尖儿往前再迈一步,她停着茂哥儿便不哭,一动起来,小娃子张开嘴又嚎一嗓子。

秀娘正要说话,看见丈夫进来,有话要说的样子,把女儿儿子一道赶了去:“去你院子里头换,德性!”

茂哥儿为着要见客,也穿得喜团子似的,胖乎乎肥嘟嘟,见人就笑,特别爱叫人抱,看见谁都张手要抱,柳氏一把抱过去便不肯撒手了。

他正是出牙的时候,一笑就流口水,秀娘好几回叫丫头抱过来怕污了她的衣裳,柳氏都只摆摆手,还是蓉姐儿把沙布垫上了,茂哥儿这才没真个把口水落到她裙衫上。

吴夫人瞧见茂哥儿眼睛都直了,她想孙孙想了这些时候,心里虽然明白怪不得儿媳妇,儿子不着家,再拜孙子娘娘也结不了果儿,连声叫着儿子过来,让他也抱一抱茂哥儿。

“这软绵绵的,我怎会抱,手劲大着他骨头都要折。”吴少爷半点也不知亲娘妻子的意思,他还只当真个叫他抱,吴夫人原是想叫他看着眼热,自个儿也回去加紧生一个出来。

倒是徐小郎走过来逗了逗茂哥儿,身上一块三元及第的玉牌子叫茂哥儿抓在手里不松开了,徐小郎只好解下开丝绦给他,茂哥儿两只肥手抱着玉牌又笑出一嘴巴口水来。

吴家上门是带了暖房礼来的,还给蓉姐儿茂哥儿两个都备下了东西,蓉姐儿的是一匹闪缎,用来勾裙子的边儿,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给茂哥儿的便是金锁金铃铛,挂在手腕上一动就叮叮当当的响,为着怕他搁着,家里这些东西不少,却少有戴的时候,既是吴夫人送的,当面就戴上了。

茂哥儿就跟才挂了铃铛的大白,摇动着手不住听那叮当作响的声儿,等一停下来时候久了,再猛的一动,又把他自个吓住了,小模样儿不知多招人。惹得吴夫人跟柳氏两个围在一处,单只逗他,过了黄昏才告辞回去。

蓉姐儿一张手,茂哥儿就过来了,几步没有扶靠的地方,一到她身边就软了骨头,蓉姐儿常抱他,手上有些力气,一只手托住屁股一只手拢住背:“我们出去玩喽。”

茂哥儿一路咯咯笑着,到窗边瞧不见了,听见他呛了一声,秀娘才要问怎么回事儿,就听见蓉姐儿在外头说:“弟弟叫口水呛着啦。”这句说完,停下来仔细看他:“这么爱吐水,别是个癞□□吧。”

茂哥儿听不懂姐姐在编排他,听见她说话轻悄悄的,瞪大了眼仁儿看着她,蓉姐儿抱了他颠一颠,一路往自家院子走进去。

几个丫头团团围住她,就怕她把茂哥儿摔着了,蓉姐儿果然抱了一半就抱不动,养娘赶紧接过去,茂哥儿还不乐意,一路回了屋里,不等蓉姐儿换下鲜妍衣裳就又要她抱。

家里只有蓉姐儿跟他玩的,做鬼脸儿,躲迷藏,还立住瓷枕头,把薄被子架空了,跟茂哥儿大白两个钻在里头,茂哥儿最喜欢这样玩,一躺进去就蹬腿摇手乐个不住。

换上家常衣裳,茂哥儿跟大白两个已经玩闹起来,茂哥儿伸手去摸它,大白用爪子按住不让,两个一来一回却不厌烦,蓉姐儿看见他们两个玩个,吩咐绿芽把文房四宝拿出来铺在书桌上,等茂哥儿累了睡着,便写两张字。

秀娘跟王四郎两个对坐了饮茶,一人一边坐在罗汉床上,煮了些金陵雨花茶,秀娘长日少觉,只抿了一点儿便不敢再喝,王四郎沏了一瓯儿道:“我问明了,怕是到了夏日又要修河道的,趁那时候捐个官,总是收了那么些粮在的,慢慢往上捐上去,今年先补个九品的。”

“那可是好大注钱,九品便罢了,总归没有实权的,捐到几品也还是脱不得商的帽子,何苦再花用这些个钱去。”秀娘一听便心疼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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