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绝之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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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绝之佛心-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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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怔了半晌,就见天色渐渐地大亮了,还有点雪后的阴郁,但是毕竟新的一年来到了。
  丢丢望向石念青,正好那人也望了过来,眼里一点点的无奈,一点点的失落,一点点的询问,还有一点点的关怀。丢丢不由得心中一酸,慢慢的靠过去,悄悄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谁知触手的指尖竟是冰凉的,丢丢有点慌了。
  石念青一把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捏了一下,捏得丢丢有点疼。看着丢丢红肿的眼睛,慢慢的说:“丢丢,你记着,有苦有痛,你不是一个人。”
  丢丢心内大震,他看着那张英俊的面庞,心里甜的想笑,也痛的想哭,这样的温情想来没有人能够抗拒,何况是他这个被弃的孤儿。
  他握紧了那只手,另一只就抬起来,轻轻地去抚他的眉心,那儿紧紧地皱着,丢丢一下一下的抚去,待抚得平了,忽的一笑,就如梨花初绽一般,竟是明艳清丽不可方物,“石大哥,新年大吉大利。”
  正月初六,石念青带着丢丢去探望梅亦寒,那关嘉禾在京里的旧居是一处还算清净的宅院,两人走进去,绕过影壁墙,便看到好些梅树,正当时令,花朵开的正好,白的似雪,红的似火,梅花上凝着一点残雪,透着几分玲珑剔透,顺风传来幽幽一阵冷香。
  关嘉禾接到家人禀报已经迎出内院,笑道:“也不是外人,到里面去吧。”石念青拉着丢丢的手往里走,丢丢从那夜被关嘉禾看出心事,就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笑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谁知关嘉禾竟对他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共有了一个秘密似的。
  不一时来到内院,梅树越发的多起来,而且都是名品,比起前院又是不同。
  就见廊下栏杆边坐着一个人,疏影横斜的梅林中一点天青斗篷的影子,没带风帽,披着一头的长发,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脸来,丢丢一下子怔住了,他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身姿消瘦,但偏偏不显荏弱,倒平添了一股风流别致,眉目间一段冷清,竟是硬生生压下满院的梅花。
  那人见他们进来,起身对石念青颔首道:“石公子。”眼光一转,落在丢丢脸上,微微一怔,轻声道:“好俊的人物。”
  关嘉禾笑道:“你倒是也会赞人。”转头对丢丢道:“能得梅公子一赞,丢丢你可是天大的面子。”
  那梅亦寒淡淡道:“看得顺眼便说一句,有什么大惊小怪?”
  石念青却很高兴,对着丢丢左右看了一番,点头道:“嗯,倒是不丢为师的人。”
  丢丢见那梅公子那样人物竟夸赞自己,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心下很是高兴,但被人这样直白的夸奖外貌,还是第一次,又有些羞赧。
  石念青见他脸上雪白的皮肤下慢慢的染上一层晕红,越发的可爱,不禁也笑道:“丢丢这脸一红,更是凭添了几分颜色呀。”
  丢丢见他在外人面前也来取笑,恼得用眼瞪他。
  又见关嘉禾对梅亦寒道:“才好了点,别在这儿吹了风。”
  梅亦寒又坐身子,道:“整天闷在屋子里,快发霉了,今儿着太阳倒好,我想坐会儿,你叫人搬了桌子,和石公子就在院里坐着说话吧,赏赏花,倒也风雅。”
  关嘉禾笑道:“如此甚好。”遂命人搬了一鸡翅案几,摆放了果品点心招待石念青和丢丢。
  那梅亦寒却并不坐凳子,依旧在栏杆上的台阶上坐了,关嘉禾也不劝,回屋拿了一方皮毛的褥子折了一折,铺在台阶上扶了梅亦寒重新坐好。
  一时石念青拿出礼品,几人坐下说话,那梅公子人物出众,言谈很是风雅,但是并不多说,可每说得一句总有觉得有无穷意味在里头。 
  关嘉禾胸怀坦荡言语爽朗,石念青随性不羁言语机敏诙谐,几个人言笑晏晏,丢丢见关嘉禾不时照看那梅公子,添茶倒水,很是细致,丢丢看得一时,不由得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去了几天,让看文的亲们久等了,谢谢了。


☆、二十 夜谈

  待出得关宅,两人往回走,丢丢十五年来一直生活在红莲寺中,虽然就在京郊,但是他最多也就到过山下的镇上,今天是他第一次到京城来,自然是大开眼界,只觉得满目繁华自是别处无法比拟的,早上来时就见有人陆陆续续到城隍庙去逛庙会,人人穿的簇新,兴高采烈的,脸上带着新春的喜庆。
  时间已是下午时分,石念青也不回寺,带着丢丢慢慢的沿街踱着,一阵孩子的笑声传来,扭头看去,一条胡同里,几个孩子跑来抱去的,一时站住了,一个孩子将一枚炮仗塞进墙缝,其余的孩子捂了耳朵,就看那孩子将手里燃烧的的棉绳凑上炮捻子,啪的一响。孩子们便满足的拍掌,换个地方换个人再重复这个游戏。
  两人也不说话,石念青在前,丢丢在后,没有并行,但看的到彼此的身影。丢丢也不问他去哪,反正这样跟着挺好。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宅院前,高高的院墙沐浴着午后的阳光,石念青站住脚,远远的打量这座宅院,丢丢见他脸上神情似悲似喜,轻声道:“石大哥,这是谁家。”
  石念青淡淡道:“丢丢,大哥是在这里长大的。”
  丢丢愣住了,看那朱红大门,两侧贴着簇新的春联,当中的门心儿贴的是秦琼敬德。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院墙里隐隐现出碧瓦飞甍,雕梁画栋,门侧歇着十来顶官轿,想是前来拜年的人还没有离开。又见那大门匾额上书“陈府”二字,心下迷惑,惊疑不定的朝石念青看去。
  石念青叹了口气,笑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丢丢:“现在这宅子住进了新主人。改姓陈了。”
  丢丢觉得这笑充满了苍凉。
  这天晚上,石念青对丢丢说:“丢丢,今天跟哥睡吧,哥想跟你说说话。”
  丢丢愣愣的站了一会儿,他不知道怎样拒绝这个要求,只好点了点头,待两人躺到床上,反倒一时都没了声音,只听得炭盆里炭火噼噼啵啵的声音,很细微但却很清晰。没有熄灯,两人就看着跳跃的灯影在墙上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石念青将身子转过来,看着丢丢的眼睛,轻轻地说:“丢丢,大哥这个举人功名是被革去了的。我是犯官之子,父亲因为科场案受到牵连,朝廷一个“疑无实据”将他免了官职,全家人流放北方边塞,就连入赘的姐夫和姐姐一家也未能幸免。我因为小时候被送去做了幽王世子的伴读,得以免除徙流之刑。我这几年也并不是温书备考春闱,来来往往结交权贵,为的是能接全家从北地归来。“
  丢丢紧张的看着他,他没有想到石念青会将这样的大事告诉他,他也从没有想到石念青的经历这样复杂,他从石念青的眼里看到了深不可测的伤痛,那伤痛平时被掩在温暖的笑容里,不羁的话语里,现在想来,那只不过是掩的深罢了。
  石念青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丢丢怕了吗?”
  丢丢心里一跳一跳的痛,看着石念青消瘦的脸庞,想着那人的种种遭遇。原来这世间还有父母亲人都在,却不能团聚的痛苦。不像他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念想,反倒放开手,痛过了就罢了。心里有念想而不可得才是最可痛的吧。
  丢丢伸出手,摸索到他的,一点点滑入手心,与他十指交握。缓缓道:“石大哥,我心疼。”
  石念青一震,紧紧握了那手,觉得一股热浪向眼中涌去。
  他掩饰的咳了一声,平静了好久,才又说:“我五岁时父亲到京里做官,将家眷都带来了,朝廷分配了官宅,就是今天我们见到的那座,我就是那时候进京来的。”
  丢丢嗯了一声,暗夜里他说,他听。
  “我家往东过去两条街就是关嘉禾家,不是咱们今天去的地方,是他父亲的官宅,我家西边不远处是礼部夏大人家,我和嘉禾还有夏家三公子清波自□好,八岁时一次父亲带我去幽王府赴宴,被幽王选在王府陪小世子读书。我是个最怕被拘束的,偏偏拘在王府里坐监一般,因此得了假回家就和他二人玩在一处,嘉禾父亲常年在边关驻守,家里也没有长兄,只有几个弟弟,他最自由胆大,人又极仗义,人缘最好。清波是个端方君子,整天掉书袋子,他那个父亲大人很是古板,管人最严,那人从小被管教的狠了,就有点放不开手脚,处事便多了一些拘谨。而我最喜欢的就是和几个知己友人相伴游玩吟诗对句,向往的是快意人生,平日交往的朋友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我们几人性子不同但是却意外地可称为生死之交。可是三年前一场科场案,礼部数名官员卷入其中,我家和夏家都被牵连,我家被判流徙,夏家被潜回原籍,和清波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我和嘉禾送他们全家回乡,后来就在没有了他的消息。家里出事后,那些朋友一下子风流云散,只关嘉禾暗中照看我的家人,又为我多方奔走。他几年前随父戍边,积了战功。受封安北将军,我全家都在北地,受他恩惠不少。”
  丢丢听他说关嘉禾,又想到今天去他家,不由得问了句:“关将军和那梅公子……”
  石念青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两人倒不知是怎样的缘分了,关嘉禾为他被父亲宗祠里告了祖先,将他从族中除了名了。那梅亦寒也为他折腾了一身的病,偏偏还跟他拧着劲儿别扭了这许多年。”
  丢丢听得震撼,半晌道:“两个男子也能如此的情深意重吗?”
  石念青叹道:“情之一事,原是不拘于男女的。”
  丢丢听了这话,心下极为震荡,他没有想到石念青是这样的看法,心里竟猛地一喜,不由得向石念青看去。


☆、二十一 唇齿相依

  却见石念青微微闭着眼睛,像是倦了。
  石念青睡着后,丢丢盯着屋顶,看着上面高高的房梁,脑子里想着他方才的话,又回忆起关嘉禾对那梅公子关怀入微的情景,怎么也无法入睡。身边石念青又将他搂得很紧,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后,丢丢就不敢再有这样的接触,如今躺在他怀中是既煎熬又幸福。他躺了一时,脑子里依然乱纷纷的,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让他感到震惊。
  丢丢不由得又想起那本《弁而钗》,他自那日后,再也没有看过这书,如今竟想再翻上一翻,于是轻轻地拿开石念青压在他腰上的胳膊,慢慢坐起身,披了棉衣,小心翼翼的从石念青的身上爬过去,他下床穿了鞋子,到书橱上去取那书。
  丢丢捧着书灯下坐了,翻开上次看到的那篇,正巧目光落在那翰林与赵生云雨后的一番话语上,那翰林道:“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今日之事,论理自是不该;论情则男可女,女亦可男,可以由生而之死,亦可以自死而之生,局于女男生死之说者,皆非情之至也。我常道:海可枯,石可烂,惟情不可埋灭。”赵生道:“由此言之,兄真情种也。”
  丢丢那天看得急,竟没有细细品味,如今静静读来,这话真如轰雷电掣般直击入脑海中,又想到石念青刚才的话,只觉得心中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他愣了一时,又将剩下的《情侠记》、《情烈记》、《情奇记》也一一读了,耿耿冬夜,一灯如豆,丢丢一本书读完,痴痴的坐了良久,原来情之一字竟是这般生死相依,荡气回肠,想那雅全为了云汉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这般情深意重,世间又有多少?那李摘凡为了匡时,隐姓埋名,男身女冠十几年,将他的孩子抚养成人,真是一个痴人。
  可是雅全也好,摘凡也罢,说是羽化成仙,最终不过一缕孤魂而已。
  想到这里,不觉流下泪来,又想到即使是赵王孙和翰林张机和钟图南这两对最终结局美好,功成名就后相携归隐,可是他们都各自娶妻成家,又有什么可喜的呢。又不觉愁肠百结,内心百转千回,痴痴的对着灯火,不知呆了多久。
  石念青梦中醒来,怀中空空的,又见灯火还亮着,扭头看去,见丢丢手握书卷,呆呆的坐在桌前,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泪痕宛然。散着头发,批了一件旧衣,灯下看去竟是一番清绝之态。
  石念青不觉伸手去握他腕子,丢丢一惊,书册啪的一声掉了下去,他弯腰去拾,石念青一握之下发觉他腕子冰凉似雪,不由分说的往怀里一带,:“大半夜的起来用功吗,冻成这样,又要我操心吗?”
  丢丢冷不防被他拉的连凳子都倒了,整个人合身扑在他身上,抬头要推他,不防石念青正好转过脸来,一时间双唇轻轻地一擦而过,石念青只觉得嘴唇触到一块柔软的寒玉,温润冰凉,一闪而逝。
  两人都愣了,半晌,丢丢方才意会过来,面上腾地火烧一般,热辣辣的,心里打鼓似的疯狂跳动,他扭过头去,想将自己的身子躺下去用被子紧紧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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