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无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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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无雅(一)-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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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的雪水浸湿了他的靴底裤腿,浸湿了他的全身,他笔直的脊梁,像是天与地的承载,面对着上古炎黄,宇宙洪荒。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上,只有一枝梅花在怒放,妖艳婀娜的像是这世间唯一的精灵。
  夜寂风看着头顶又飘起的雪花,漫天的大雪,就如同紫禁城曾有过的凄美传说。
  皇帝曾经爱上过一对姐妹花。没人知道他爱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姐姐嫁了嫁给了他,妹妹嫁了嫁给了弟弟。出嫁的那天,京城下起了好大好大的雪,像是要洗尽这世上所有的罪孽。雪大的,就像是妹妹跳下深渊的刹那红颜,化为鲛人落泪成珠。
  皇帝抱起他们的骨肉,从此姐姐再也没得到过丈夫的一丝温存,只能守着妹妹与皇帝的孩子却与自己的孩儿再不得相认。当歉疚与悔恨大过了爱,皇帝就再也无法面对,他只能一辈子守着那个汩汩流着血的大窟窿,看着夕阳,等待着死亡。
  夜寂风就是妹妹的孩子,沐亦寒就是姐姐的孩子。
  他看着跪在那里的云筝,和自己永远倔强的娘一模一样。人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贵妇,人后面对着冰冷的丈夫依然笑的很灿烂。她叫自己皇儿。
  他看着飘飘荡荡的大雪,似乎不再有尽头。世道如此,为什么他们的执着不像自己的亦寒一样能够就此看开。他没有叫住跪着的云筝,只是转身离开。明黄的衣襟扫在雪路上,扫出一片鹅卵石铺径的小路,它的路径,只是那渐行渐远的欢笑。
  朱门开了,云筝俯身下拜。
  “求主上赐我解药,沐云筝此生即当奴为婢,报答主上。”
  蓝色的下摆,似乎未曾做过任何停留,头上的那个人只冷漠地说了句“痴妄”
  云筝依旧俯身拜在哪里,仿佛他只是个麻木的躯壳,而不见了灵魂。
  真的无法了,也许就这么冻死在这茫茫雪地里有多好。
  青雅推开众人,踉跄的的跑来时,云筝的嘴唇已经泛紫。他拼命的拽云筝,打他或是踹他,云筝都无动于衷。
  他一边捶他,一边哭喊道,“沐云筝,你给我起来!起来!你都已经得到玉了,你还管我的死活做什么!你就让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离开成不成!”
  云筝看着他哭的快断气的神情,轻声说,“林青雅,你真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好骗?你编的谎言有谁能信?我若要这玉,等他们百年之后有什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要你林青雅。”
  “云筝,你起来。我求你起来。我不要解药,我不要!”
  他哭着喊着,一地的白雪糟践的七零八落,悲伤的像破旧的年画。
  云筝轻轻抵了抵他的肩膀,抽了一口冷气,缓缓道,“青雅,为什么你总自以为自己的法子是对大家都好的。明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却不告诉我,怀着对寞愁的愧疚对爹爹的感情推开我。你明明也是爱我的,你要置我于何地。”
  青雅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是低喊着,“你起来,”和断断续续的哭声,什么也听不见。
  门又一次开了,萧颜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的宣布他家主上的话,“主上说,他只要属于沐云筝的骄傲。”
  像一盆冷水将青雅从头浇到尾,遏制着他的歇斯底里,
  “亦寒呢?”他轻声问,却拽着云筝的胳膊,跪在了他的身旁,苍白透明的脸上,只有无欲无求。
  “青雅,”云筝想将冰冷的手从青雅指尖挣脱,“青雅,累了就回去吧,有我,你还有我在。”
  青雅羸弱的身子倒在云筝肩上,他微微睁开眼,挂着日常的微笑,莹微空灵的声音轻轻响在云筝耳侧,
  “小白,给你讲个故事吧。
  崇绪……三年……上选侍童,寒城林氏晗者……以其……以其……俊美聪敏……遂选入宫以侍宁王。林青雅就站在顶天的宫门外面……他胆怯的抬起头,看着满天飞过的寒鸦……看着不苟言笑的宫女和太监……看着一袭花开富贵的白衣的阶前立着的那个人,他向自己伸出手来,他说,林青雅,做我的侍读可好。林青雅……呵……像是受了蛊惑……伸出了手,搭在他温暖的指尖……”
  云筝将睡着了的青雅紧紧抱在怀里。他知道,他现在想要活下去,好好活着。因为活着,才能藏住青雅所有的爱。
  北风吹过,雪下的更紧了。
  朱门又一次开了,萧颜站在阶上,晃了晃手中的小匣子,面无表情地宣布他家主上的话,“主上说,赏你了。”
  云筝接过来,抱起青雅,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高声笑道,“沐云筝谢过蓝公子教导。受国之垢,是为天下主。受国不详,是为天下王。”踉跄的身形最终倒在雪地里,如米面的雪花扬了他一身。将他埋了进去。像是,一个坟堆。
  蓝圣依的目光未曾离开公文,他只是低声骂了一句,小狼崽子。站在一旁的萧颜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圣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收敛了。然而,最终忍不住倚门大笑了起来。圣依郁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心无旁骛的批改公文。……
  在外面冻了一天一夜的云筝趴在被窝里昏睡了五天。当然,一半是装出来给青雅看的,以求博取佳人同情从而以身相许。当然他的小算盘永远是落空的。当他睁开眼看到一张老板脸的蓝圣依,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黑暗,他不如直接睡死过去算了。
  其实圣依比他还郁闷,他是被含笑一封接一封的信骂过来的,也不知道是那个混蛋小子(其实就是他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告诉含笑自己虐待云筝兼带青雅,于是含笑绝情兮兮地发了封信回来,说她要和他分手,如果云筝和青雅有半点闪失。
  圣依心中那个气啊,全发泄在萧颜身上了,萧颜又报复给了云筝,借着施针,一针扎入云筝的痛穴,差点没把可怜的云筝疼活过来。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圣依爱答不理的瞅了一眼试图装睡的云筝,沉声道,
  “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玥儿是女孩,又不喜欢家国天下,那么就记住你的承诺,好好照顾她。否则,即便我死了,宫中一样有人可以将你拉下马,一败涂地。”云筝不接话,圣依冷哼一声,离开了。
  云筝如获大赦般跳下床,直扑青雅卧室,他要狠狠地控诉这个没良心的兼带狠心的家伙的全部罪恶行径,最好能咬他一口,咬出血来,放解他心头只恨。
  虽说云筝是风风火火的冲进去的,不过,没吓到什么人。夜寂风依然镇定自若的喂青雅吃药,青雅依旧捧着卷书,还是《尔雅》。
  云筝唔的一声扑进了青雅怀里,还未及说话,青雅的唇就压了下来。齿间那淡淡的苦味在云筝唇舌漫延,青雅含住了云筝的舌根,以从来未有的热情来表达青雅永远都不敢说出的话。
  云筝紧紧的抱着青雅的背,扫了一眼似乎还准备继续坐在那看剧的皇帝叔叔,夜寂风挑了挑眉毛,关门出去了。
  许久,青雅才放开了云筝,抵着他的额头微微喘息,柔柔的呼吸吹过他的眼帘,云筝有些意乱情迷。不过他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吐出那句话,“青雅,从了我吧。”
  青雅再没犹豫,微笑地点了点头,云筝心中燃起的那个小鞭炮哟,响不停。刚要搂着青雅那个啥,只见青雅突然松开了他,又捧起了《尔雅》。
  “青雅……”云筝欲求不满地望着他,青雅高举了书,遮住云筝哀怨的视线,半响,才慢慢说,“李卿说我的毒刚解,身子还很虚,不易太过劳累,所以,所以……”
  青雅的话没说完,小脸已经红透了,所幸那书挡着谁也看不见。云筝愤恨的看着那书,他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有一种撕书的冲动。
  “那还要多久。”云筝泄了气似得枕着青雅的腿,闭着眼问。
  “可能,要一个月。”青雅小声的回答。沐云筝无语问苍天。
  可是,心里还是偷偷乐的。哈哈哈。

  十一

  、欢天喜地,从此青雅再也不离开沐亦寒
  当云筝再次神清气爽的朝内朝外的嚣张时,已是这年的烟花三月。
  成功私奔的沐亦寒同含笑也回来了。
  含笑对粉红了脸的站在云筝身侧的青雅眨了眨眼,又对云筝眨了眨眼,一个激动抱住了沐亦寒,大声嚷道,
  “沐亦寒,咱马上把女儿嫁了吧!!!放跑了青雅这么好的女婿到哪找去!!!”
  “娘!!”云筝气愤地瞪着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娘,沐亦寒同青雅笑望了对方一眼,一样的无可奈何的表情。
  突然亦寒勾起了一抹坏笑,神情夸张的对了一个口型,青雅嗔怒的怪着他,转身就往外走。走的很轻松,就像卸下了心中所有的担子,有阳光普照的地方,就算它是冰雪,也要消融。
  青雅从怀中掏出来个半新不旧的帕子,帕子包着一株枯了的兰草,在东风的吹拂下,静静地绽放出幽沉的暗香,一如初生时的鲜艳明朗,好像含着笑的神情,揉进青雅的眼里。
  青雅低头,对着那兰草耳语,就像情人间再亲密不过的厮磨,他说,“寞愁,我很幸福。你知道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风吹动兰草,温驯的贴在青雅的掌心。就像是青雅在坟前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含羞而放,青雅将它紧紧地贴在了心口,连着左心房。
  寞愁的坟冢在南郊的景山,是每天太阳第一个普照的地方。
  云筝将青雅骗了去。当青雅看到那个清冷的立在翠墨如海的的白色小城时,他惶恐,不知所措地害怕去看见那两个字,“寞愁”
  云筝握紧了他的双手,坚定地望着他。青雅深吸了一口气,再艰难的吐出,这才慢慢感觉到云筝靠过来的温度。
  云筝对他点了点头,看着那白色的大理石,凄绝的泛着艳光,对青雅说,“爹说,你还有话没对他说。”
  青雅知道,这墓是亦寒建的。
  他望着那碑石后拱起的巨大章幅,惨白野花零星点点的缀在了他那曾经的爱人,最后的晚妆。
  青雅颤颤地伸出手指,抚摸那细小的裂纹,裂开的石缝,戳的青雅指尖划开般的疼痛。
  他看了看指尖沾满的泥土,又看看那碑。
  他走到碑前,青白花石,没有神道碑,没有记叙生平卒年,没有立碑人的名字,没有身份的显示,只有四个隶书:
  寞愁之墓。
  其下大篇的空白,好像是刻意留下来,等待着什么人。
  而一等,就是二十年。
  竹林间的沙沙声。犹如那些想说而再也没说过的话。
  青雅抱着那碑,用它的冰冷的沧桑来惩罚自己迟到的二十年。
  “寞愁”
  他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睁大了双眼,漆黑了瞳孔,他看见了寞愁,寞愁,那年的寞愁,上一刻还微笑着让自己好好休息的寞愁,在大年初一还未及得到祝福的寞愁,一条白绫横绝了青雅的希望。他似乎还扬着一抹惯常的微笑。
  青雅努力的想再次握住他的手,每次都只从青雅的指尖滑落。
  青雅还有话对他说,他想在除夕夜问问他,愿不愿意他为他赎身,愿不愿意从此陪着他。
  只是寞愁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飞不过沧海的蝴蝶,终于化成了海上的泡沫而永生。
  “寞愁”青雅低低唤着他的名字,云筝揽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
  “他想要你得到幸福。青雅,寞愁在天之灵,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因为我也如他般,拥有着渴望你的灵魂。”
  “你看那是什么?”
  青雅突然指着那一处,一个小小的栗黄色松鼠机警的抬起上肢打量着两人,狡黠的目光,像是抹了一层桐籽油。
  它试探的地向几处动了动,见没人,刺溜一下子钻到了墓的后面,绕到了青雅的脚旁,立起上肢,三瓣唇不停的动来动去,好像是在说话,一时又钻到了别处。
  青雅跟在后面,它用它那纤细的爪子扒了扒近旁的一株枯了的兰草,看了看青雅,又再次钻进了那竹林之中。
  林青雅望着那贴在钻进手心的兰草,微笑。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半新不旧的帕子,那上面绣着的兰草,和它一模一样。
  帕子是寞愁的,他拿着自己攒下的所有钱,跑遍了京城的每一家商铺才买到了这方进贡的帕子,因为上面绣着兰花,青雅最喜欢的兰花。
  “哎,林青雅。青天白日的在这里发什么昏啊!”萧颜瞪着青雅,也瞪着他手中的帕子。
  青雅冲他微微一笑,很正经地说,“萧颜,你知道吗?你长的很像一个人,只是,他比你温柔比你坚强。”
  “谁?”萧颜不解的问。
  青雅扬起了很灿烂的笑,对着萧颜,看到的却不是萧颜,他说,“故人,寞愁。”
  好像故事就应该就此打住,因为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不过,青雅似乎永远都不是那种乖巧而听话的,他又一次无故消失了。云筝近乎气愤的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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