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无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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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无雅(一)-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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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现在,青雅很难受,他舍下酒盏就往家跑。
  一路上顾不得他那风姿绰约的现象,顾不得众人异样的眼光,只一味往家跑去,当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厚重的青石板木门;
  云筝抬起头,露出招牌笑容,
  “青雅,你回来了”……
  青雅从梦中惊醒、惶恐。
  白天的情景历历在目,甚至跑到了梦中。
  他害怕,就如同一个坐在黑暗中的人。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黑暗,他就安之若素,只微笑不抱怨。可有一天,他误打误撞闯入了光明的结界,他再也不敢回到黑暗。寂寞如同黑暗。
  青雅害怕有一天自己回不去了,他怕自己被云筝惯坏了。若是有一天推开门,又是一个孤零零的小院,煮饭,洗衣,批公文。没有人躺在那藤椅上嚷着“青雅,我饿了。”没有人守在灯下砚墨冲茶;没有人穷极无聊折腾自己的宝贝花,怎么办……
  青雅觉的自己疯掉了,云筝是个孩子,是亦寒的孩子。可朗朗乾坤,清明世界,没人能给青雅一个答案。
  原来,谁都贪恋那一丝温暖的。青雅自嘲。
  然而,老天像是要报复青雅昨日放肆的责难。
  原来晴空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的变了十殿阎王的黑脸,瑶池那边打翻了墨,骤然黄豆般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
  好一场爽利的秋雨!
  云筝瞥了一眼廊檐下的油纸伞,出了门来。
  “青雅公子,这落了雨了,路上湿滑,您且等等,我这就差人抬了轿来送您回去。”一个身着官衣的男子躬身侍候在青雅侧旁。
  青雅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库房,这才微笑着对身侧人道,“不必劳烦了。秦都使,你且照看好这库房,这批军械要仔细些,都是运往北边的。”
  “不消吩咐。这军械还是您跟着送来?这到了雨季了,怕是山路难走,您吃不消。”席秦问。
  青雅道,“不妨事。新婚夫人可好?”
  一提起自家娘子,这位更过沐亦寒南征北讨的汉子也涨红了脸,木讷了半响,垂了头,口中只道,“好。劳您和王爷费心,赏了龙凤镯,玉如意,内子在家每日只惦念着您的好。”
  “不是我,是圣上的恩德。”青雅纠正道,
  席秦忙应了下来,只是自己一时大意说错了话。
  青雅也不多责难,又查了其他几个营房,便出来又同席秦接待了许多事务,接过小僮递来的伞,便往回走。
  刚至校场口,出了营地,青雅倦怠,还没来得及撑伞,便在这雨中淋着,又随性走了两步,落在肩上的雨突然停了。
  “有伞,怎么不撑着?幸亏我来了,不然淋坏了,我找谁配我一个原模原样的青雅去?”沐亦寒扯着模坏笑,望着青雅,伸手向他手心探去,刚碰个指尖便一惊一乍道,“呀!怎么这么凉?又冻着了!”
  青雅不答他的话,只是接过沐亦寒手中的伞,亦寒道,“军械的一些明细不是还没列吗?寂风这会子要要,我正好这会儿无事,就一并办了,也省得你又来来回回的跑。”
  青雅点了点头,亦寒又道,“那自个回去,小心着点儿,别被萧颜那个采花贼采了去。”
  青雅笑了,要把伞还给他,亦寒一摆手冲进了雨里,一会儿就进了校场。
  青雅只得十分怪异的拿着两把伞往回走,走了不到一会儿,却又捡了只“小流浪狗”
  “青雅,”云筝委屈地叫了一声,青雅忙把湿透了的云筝拉进了伞下,脱去了外衫同他披着。
  “青雅,府里人说你来了西郊。我本来想接你回家的,谁知竟下起了雨。”云筝这话说的即心疼又委屈,咬住了“回家”那两个字,
  青雅仿佛被什么猛得撞了一下心思,从里到外疼了起来,好像是命运的一个叹息,大滴大滴的雨水顺着云筝漆黑的长发蜿蜒而下,流过眉梢的轻浮,又流过白瓷样的下巴,勾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就像是美人泪……
  青雅紧紧的抱住了云筝,冰冷彻底的雨水浸透了他的湖青秀袍,
  “青雅,我的傻瓜。”云筝悄言。
  当狼狈的两人回到家时,在雨中淋了近两个时辰的云筝打起了喷嚏。
  青雅慌手慌脚的帮他换了衣服,让他上床躺着,又去熬了姜汤,完全忘了自个儿也是湿透了的那个。直至端了姜汤到了云筝近前,云筝皱着眉扯了扯他的湿衣,接着姜汤,趁着青雅还愣愣傻傻之际,三下两下剥去了他的外衣,手刚伸至中衣,青雅回神瞪着云筝,逃也似的着着中衣跑了,身后只传来云筝的嚷声,
  “青雅,穿着湿衣会着凉的!”
  青雅紧紧的关上了房门,靠着门,才惊觉,全身早已冰凉一片。
  可是,青雅不管也不顾,想惩罚自己似得,坐在冰冷的地上。
  云筝久久地站在门外,然后转身回去了。
  廊沿下的那把油纸伞终于告别了那几十年如一日的孤寂,它的侧旁,横竖倒着两把伞,一个刻了个“沐”字;一个还是“沐”字。
  雨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下着。纵然晴了,不了半日,便又是一番狂风暴雨,倒不如不晴。
  云筝知道青雅是在躲着自己,每日借口军械之事,早出晚归,留在那边府里。
  小院里,又静了下了。只有云筝坐在那廊沿之下,舍不得去。一直等到青雅回来,仰头笑声,“青雅,你回来了。”
  不等青雅说什么,回屋倒头便睡。
  而书房里,墨砚好了,茶沏好了,灯芯也挑过了……
  这日,青雅去押送军械进库,又要大半夜才回来。云筝突然想起了那天香楼的烤乳鸽,天又放了大晴,他便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买回来给青雅当宵夜。
  天气大好,街上人似乎也多了起来,但若仔细瞧,竟是不同寻常,每个人似乎行色匆匆。
  沐云筝看出了端倪,起了疑心。站在街边看了一会儿,拉住了一个形色有异的行人,谁知衣角翻起,竟露出一个透碧的玉来,竟是王府的线人。
  “出什么事了?”沐云筝低声责问。
  那人一福身,道“回世子,刚刚西校场的那条山路被雨冲垮了,军械……”
  云筝送了手,仿佛失了聪,世界都失声了
  他猛地推开那人,径直向西校场奔去……
  林青雅,你若敢有事,你若敢有事……
  沐云筝什么也不敢想了。

  五

  、纵情,舍情亦或无情
  西郊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线人们挤成一堆跑来跑去,正副都使都上了前线,而那边,山路已经垮的面目全非了。满目的泥沙,冲断的树木和露出半个头绝望挣扎的动物。
  “你看见林青雅没有?”
  被拉住的哪个士兵摇了摇头,又赶去挖开官道。
  “你看见林青雅没?”士兵还是摇了摇头。
  “你看见林青雅没?林晗!林青雅!”
  云筝混迹在乱军之中,见人就问,可没有人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后来他不问了,扑到那山路的中央,亲自动手扒了起来。
  长袍划烂了一个口子,玉佩香囊不知遗落到哪去了;发髻摇摇欲坠,玉簪斜到一边,白皙的手上脸上都是浑浊的泥土,指缝中渗出了血丝。
  这副狼狈的模样,谁也认不出他到底是谁,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劳工,却惊讶于他是如此卖命,许是急着用钱吧。日子啊。
  可他那一身艳红,却又格外的扎眼,忙得晕头转向的席秦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傻了,远远地从混乱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奔了过来。
  “世子,您怎么在这?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怎么……”
  “青雅呢?林青雅呢!”云筝对着席秦大声吼了起来,席秦被他吼得愣在了那里,四处呼喊声中,他嗫嚅了半天才将将从齿缝中抖出几个字来“您说,青雅公子也在?”
  一瞬间席秦的世界清明了,他扯起又扑向泥沙之中的云筝,甚至忘记了什么尊卑贵贱。
  “您去找王爷,这儿我来!兴许没事,应该没事,他娘的,战场都闯过了,青雅公子怎么会有事!”
  云筝先见席秦的光景,心已凉了一半,又听见后话才猛然惊觉,自己怎么急糊涂把爹忘了?青雅若出事,爹怎么会不知道。
  一转眼席秦已经不见了,云筝转身就往府里跑。
  跑过繁华的长安街,众人纷纷侧望,这人疯了不成?而站在四季楼门口的老鸨的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日不知来路的小少爷,赶忙拦下了他。
  “呦,这不是公子吗?怎么这副狼追虎咬的模样?您这是同徽钦二主北狩了?”
  云筝此刻哪有心思同她纠缠,甩手就要走,老鸨一把堵在了他的面前,
  “真是没良心的,既然来了,怎么不同文心喝一杯再走?也不负他终日惦念您的心思。”
  “让开,没空同你胡闹!”云筝动了怒了,剑眉一立,使了蛮劲硬要推开老鸨,老鸨红袖一扫,掩面吃吃笑了起来,
  “有什么有空没空的,青雅公子都有空来这儿喝一杯,您没空?”
  “你说什么!”
  “我说青雅……”
  “他在哪里!”
  老鸨被云筝那骤然凌厉的目光吓到了,指了指楼上,道,“春荷房里。”差点被掀翻在地的老鸨惊魂未定地看着沐云筝冲上了楼。
  黑夜笼罩下的四季楼歌舞升平,姑娘或是小倌曼妙的身姿如烟的歌声在朦胧之中越显撩人。而沐云筝就像趴进美食的一只苍蝇,横冲直撞,直到寻到那歌声的源头。他奋起一脚,踹坏了老鸨的门,也踹烂了自己的心。
  “林青雅!”他站在那大吼一声,然后就跑,似乎那样才能抑制住自己出离的愤怒。
  青雅端着酒杯坐在那里,看着呆掉了来不及来不及受惊的春荷。
  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去,那么,后果会相当严重。
  沐云筝本该气到直接回家,可也许是气昏了头或者是怕这副模样回到了家受他们笑话,他仍回了青雅的小屋,冲进去紧紧关上门,把紧随而来的青雅关在了门外。
  “云筝,云筝。”青雅敲了两下门,屋内的人毫无反应。
  青雅又敲了两下,唤道,“筝儿,小白。”还是无反应。
  青雅对着那扇梨木雕漆的紧闭卧门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沐云筝搁在门内,听到那离去的脚步声,一股子悲凉隔着靴子从冰冷的地面蔓延开来。他靠着门略略站了站。倒也顾不得他们嘲笑不嘲笑了,只想回家。
  “哎?”猛然打开的房门吓了青雅一跳,没留神站稳,端着的盆子的水,溅了自己一身。
  沐云筝愣愣地站在那里,青雅从它身侧挤进了屋内,顺道也将他捞了回来,没关门,放下水盆,将毛巾掼在热水里浸透了,拧着半送,拉过臭着张脸不看他的云筝,拿毛巾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擦去那粗粗的泥点子。
  又洗了帕子,细细地从额头再擦至下巴尖,水灵灵的,又恢复了他那副动人的模样。
  云筝拧巴着,任凭青雅动作,暗暗咬着嘴唇,别过脸去。
  就这么一会儿子,水已经脏透了,青雅又去换了水,拉过云筝来,掰开他的手,指缝里的泥土和着干了的血痂结成了块,触到那热水,云筝一疼,手反射性的缩了缩。
  青雅撩起清水,在云筝的手心化开,紫红色的泥水顺着青雅的手滴落。
  “怎么弄的?”青雅拿起干的帕子将他的指尖擦净,轻声问。
  云筝一口细米银牙咬着下唇,不理他。
  青雅也不再说话,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衫,帮云筝脱下已破烂的不成样的外袍,而内里的中衣也脏了,青雅帮他换了。
  云筝光着白皙的上半身,立在那里,再由着青雅帮他换上衣。
  “我以为你去了西校场,山路塌了,我以为你在。”
  沐云筝似乎是很平静的说完这番话,青雅顿了顿,取下他头上摇摇欲坠的发簪,如瀑的黑发泄至腰间。
  青雅取来桃木梳一下一下细细的梳理着,剔去那泥沙、草根还有短发。
  “还有一批军械没到,所以临时改了,没来得及告诉下面人。心里烦闷才去了四季楼的。”拿丝带在身后松松绾了一个结,云筝看着镜中的那个青雅略略向下移了移目光,“我不知你去了。”
  “林青雅,别人都只当你人好,你才是那个最会伤人的那个。”云筝咬牙切齿的嘣出这句话,青雅沉默不语,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
  “林青雅你说话啊。你就不会为自己辩白两句吗?你说你不是!”云筝提高了声音,青雅依旧沉默不语。
  “林青雅!”
  “筝儿,累了,先睡吧。”
  青雅放下梳子,云筝反身抱住了他。青雅略作挣扎,却挣脱不开。云筝反到放了手,跳了起来,
  “林青雅,你凭什么能这样,你凭什么!你知道我今天成什么样了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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