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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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的马鞭-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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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帐门合上以后,尔朱
  荣的声调虽未有大的改变,脚步却下意识的放轻松了。盘腿坐回榻上,见元子攸只笑但不语,他便又问道,“你笑些什么?”
  “我笑大将军帐下良将如云,且都追随你多时,却无人懂你。”元子攸答道。
  倏尔停下斟酪的手,尔朱荣举眸望向元子攸,神色略有惊讶。
  “你的意思是,你懂我?”
  见到元子攸摇摇头,尔朱荣不禁有些失望。
  “但我相信你,将军。”行至尔朱荣身边,立于他跟前,元子攸说道,“将军,说到底,我与你之间,相处不过八夜,何谈懂与不懂。”
  “你特地数过吗?”凉笑着端视元子攸片刻,尔朱荣又挪眸瞥向别处,口里问道,“真的只有八夜吗?”
  “嗯。”元子攸点点头,正视着尔朱荣,他盘腿坐下,“将军,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想法。”他说,“你想班师回晋阳,一定有你的缘由。”
  “说来话长。”尔朱荣低头轻笑道,“不过,你愿意听倒也好。”
  “愿闻其详。”
  “首先,我们的军队虽号称百万,其实也不过几十万而已。”尔朱荣正色谈道,“且多是去年伐葛荣时的降军——自由散漫的乌合之众,时间仓促未曾严加训练,实不可用。”
  “那将军自己的秀容骑兵呢?”
  “有一部分分派给了尔朱兆、贺拔胜以袭河南,剩下的这部分嘛……”尔朱荣顿了片刻,“前几天,有位夏州义士为元颢镇守河中渚,他暗中联系我说要投靠我军,为我军破桥立功,可当我带兵赶去河桥时,他们早已被元颢杀害。”
  “这……真是天意难违。”
  “怎么能说是天意?!”尔朱荣忽然拂袖而起,“如今时至六月,酷暑难耐,战马羸弱。我秀容战马素日本可日行八百,如今却只日行六百,怎能不生事端?只是可惜了那位义士……”言至于此,尔朱荣便没有再说下去。
  “敌军为守,以逸待劳;我军为攻,势必事倍功半。”安抚着尔朱荣,元子攸轻声说道,“将军若是为难,我可以下诏敕令大军回晋阳。不过……”元子攸笑道,“在外人眼里,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我终究不能像他一样。”取下马鞭,把玩着那玩意,尔朱荣凉笑道,“若于十月,必能策马饮长江水。若是今时,顶多夺回失地罢了。”望向元子攸,尔朱荣的笑意渐渐升温,“多谢你的好意。但如今我为众人相逼,为情势所迫,也没有其他选择。”
  “将军,你……”望着那条马鞭,当元子攸再次移眸凝视尔朱荣之时,眼周竟渲染着红晕,“你一直带着它吗?”
  “我……”尔朱荣只觉自身正被他的惹火眼神迅速溶化,“你可不要误会了。我带着它、只是……唔。”
  酌君杯酒,若饮春风。
  第三十七章,第九夜
  跨坐于尔朱荣的膝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元子攸的吻恰似灸烤的醇酒——莫说他热情灵舌的温润触感,只单单嗅闻他鼻腔中吹拂涌散的煦暖气息,就足以让人神迷心醉。
  “你、你想干什么?”望着满面春'色的元子攸,尔朱荣有些手足无措。潮红着面容,他的声音越发沙哑,“你想……上我吗?”
  “傻羯胡,”微微仰头,嘴边滑落下几丝晶莹唾液,元子攸笑了,抽开衣带,他笑得很迷人。“我想被你上。”
  ……
  …………
  午夜。
  这是尔朱荣头一次与元子攸相拥而眠。从深沉、安稳的睡眠中醒来,尔朱荣下意识移开元子攸的手臂,方要起身垂足下榻,却被身后不知何时醒来的元子攸紧紧拥抱。
  “你去哪儿?”那声音携着倦意,好似掺着奶油的蜂蜜。
  侧头看看元子攸搭在自己肩上的脸,尔朱荣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才答道,“你……想我留下来?”
  “嗯。”元子攸莞尔微笑着,“将军,你可以抱抱我吗?”
  微楞片刻,尔朱荣便依言躺下,紧拥着伏在自己胸口的元子攸,抚弄着他的发丝,尔朱荣很久都没有说话。
  “将军,”良久,元子攸先打破缄默道,“你的心跳的好快。”但见尔朱荣无甚反应只胡乱哼嗯,他便又说道,“你对我到真是敷衍。”说罢,元子攸便仰头看着他,视线自他的下巴扫至他的双眸,互相交视着眼色,尔朱荣突然凉笑道,“你忘了吗?”他说,“你之前还要杀我。”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将军,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我吗?”元子攸淡然笑道,“我之前在洛阳的时候,就听闻皇后时常与人抱怨,说我是将军你拥立的傀儡,说若是将军自己做了皇帝,也就不再需要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边携着轻松笑意,仿佛他所诉说的皆是别人的遭遇。
  “而到那时,将军就会杀我了。”说着,元子攸便翻身辗转至尔朱荣身上,一边将脸庞凑近尔朱荣,一边接着问道,“将军,我说对了吗?”
  “不,不对。我从没想过要杀你。”直直注视着元子攸,尔朱荣不假思索道,“就算有朝一日我夺了你的江山,我也不会杀你。”
  “我若不死,你如何夺我大魏江山?”元子攸笑道。他说这话时,故意不睁全眼睛,他将双眸藏匿于狭长眼缝,却放任他那撩人眼神夺眶踊跃——性感、性感、性感……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这是干什么,又痒了么?”尔朱荣释然而笑道。“你那么喜欢做,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解决?”他又问道。却不等对方回答,又抚上元子攸的脸庞,拿开黏在他皮肤上的发丝,对视着他的双眼,尔朱荣叹了口气。踌躇片刻,他终究还是说了那句话。
  “子攸,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真好。”蹭着尔朱荣的手掌,元子攸亦辗然而笑,“真好……”撇过脸去轻吻尔朱荣的指尖,元子攸忽被他拇指上套着的佩韘所吸引,伸手触向那小玩意,元子攸一边将它旋出尔朱荣的拇指,一边说道,“这东西旧了。”
  “用了很久了。”尔朱荣答道。眼睁睁看着佩韘跑到了元子攸的手里,尔朱荣却只单单微笑。
  “同我交换吧。”取下自己的佩韘,元子攸将它套在尔朱荣的拇指上,“可以吗?”注视着尔朱荣,元子攸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
  “你会弄丢它吗?”
  元子攸摇摇头。
  “那就好。”抓起元子攸的手,尔朱荣轻轻吻去,“子攸,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巡查中军了。你可以再睡一会。”
  “好。”元子攸点点头,“将军,待你凯旋。”
  “那你可别睡太沉,”尔朱荣边着衣边笑道,“不然可就要错过了。”
  第九夜。
  第三十八章,北秀容的秋天
  “将军。”临门之时,元子攸的声音又从耳后传来,“我听说北地八月即飞雪,北秀容现在可是秋天?”
  “还要过一阵子。”尔朱荣没有回头,只驻足原地颔首轻笑道,“不过……用不了多久吧。”
  第三十九章,对决(2)
  为剿灭元颢,尔朱荣制定了如下战略:
  一,遣小军虚张声势佯攻北中城,以吸引陈庆之部队火力。
  二,亲自率领精锐铁骑暗渡黄河,直逼洛阳,速攻元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闰六月,十八日,尔朱荣的军队渡过黄河。尔朱兆、贺拔胜袭击了元颢之子元冠受的部队,擒之。安丰王元延明的部队闻之,大溃而走。元颢被迫率领麾下数百骑南走。魏军夺回了洛阳。元颢所占领的城池皆复降魏。北岸的陈庆之听闻消息以后,亦整顿步骑,结队东归,尔朱荣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弃置南逃的元颢于不顾,尔朱荣的选择是:率领几千精锐铁骑,亲自追杀陈庆之。
  三,生擒陈庆之!
  陈庆之逃跑的途中,恰逢嵩高水涨。洪水饕餮参天,白袍军多丧于此,死散略尽,所剩仅陈庆之一人。而大自然亦不会厚此薄彼,尔朱荣亦因此被迫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
  闰六月,二十日,孝庄帝还洛阳,入居华林园,大赦天下。二十三日,元颢被临颍县卒江丰斩杀,其首级被送至洛阳。二十五日,尔朱荣归还洛阳,孝庄帝设宴慰劳众将。
  洛阳·华林园。“周武奉时,藉十乱以纂历;汉祖先天,资三杰以除暴。……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荣,蕴伏风烟,抱含日月,总奇正以成术,兼文武而为资。……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赏,可赐天柱大将军。……馀如故。”
  “臣恭谢陛下恩赏。”尔朱荣伏首一拜,抬头看看正襟危坐的元子攸,二十二岁的他今日正著着衮冕衣冠,赫斯威严,在尔朱荣眼中,他比现世的任何人都更适合位居九五。元子攸亦对视着尔朱荣,“爱卿,你为大魏立了大功。”他点了点头,神情依然保持着肃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皇魏的天柱。”
  子攸……在笑吗?
  “在笑啊。”
  转眼间,他二人已独处于苗茨堂。
  “你没有看到吗?”说这话的元子攸斜倚在榻边,将头靠在尔朱荣膝上,他缓缓眨动着眼皮,双眸凝视着尔朱荣,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我是在笑啊。”
  “可能是我太累了吧,总之没看到。”尔朱荣笑道。俯视着元子攸,尔朱荣不禁伸手抚摸起他的发丝,“子攸,对不起。”他的声音越发柔软,“我没能把陈庆之擒拿回来,你失望吗?”
  “不。这不是你的错。”元子攸脱口而出,而后,他又忽然站立,背过身去向外踱着步子接著说道,“将军,刚才所宣读的诏书是我自己写的。”伫足窗边,元子攸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回眸微笑道,“你喜欢吗?”
  这方才是在笑啊,子攸。
  “嗯……有些浮夸了吧?”尔朱荣下意识挠了挠脑袋,原本该是戏谑的笑竟显得有些童真,“你这样可给了我不小的压力。”
  “是吗?”元子攸见状,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温和笑道,“不要有压力。”说着,他又将视线移向窗外,“将军,我现在要见一个人。”
  “谁?”
  不知不觉,尔朱荣已悄然行至元子攸身后。展开双臂,尔朱荣拥抱着元子攸,并没有太多的重逢该有的激情,他只轻轻将头埋入元子攸的肩膀摩擦。
  “临淮王……”元子攸微微扭动着脖子迎合,语调亦越发温软,“元彧。”
  “投降元颢的那个临淮王?”
  “嗯。你看,”轻触着尔朱荣的脸颊,元子攸向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他就在那里。”
  尔朱荣顺着指示望出窗外,果见有一人正跪於殿前。着着齐整而素雅的衣冠,好似一朵正历枯萎凋零的幽兰——他的躯干笔挺如松,头却深深垂埋。尔朱荣虽看不到他的脸,却看得出他的疲惫与逞强。
  “懦夫,竟然没有投奔萧衍?”尔朱荣轻蔑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我还没想好。”元子攸转身看着尔朱荣,神色带着些许无奈,“将军,我想和他谈谈。你先去休息吧?”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抓起元子攸的手轻轻触吻,尔朱荣又戏謔道,“就为了他呀?”
  “哪有赶你走?”元子攸伸手轻轻捏了捏尔朱荣的鼻尖,“将军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待在这儿旁听。”
  “我不喜欢听那些精心修饰过的话。”尔朱荣伸了个懒腰,而后点头笑道,“好吧,那我就先去睡一会。”刚转身没走几步,尔朱荣突然回想起方才元子攸的十指竟皆是空空如也,便又转身问道,“子攸,佩韘呢?”伸出拇指,尔朱荣微嗔道,“我可是一直带着它的。”
  “藏起来了。”元子攸轻笑道,“认识
  它的人太多了,实在不方便佩戴,所以就藏起来了。”
  “哦,也是啊。”尔朱荣听罢舒了一口气,而后话锋一转又说道,“子攸,我替你把临淮王请进来吧?”
  “嗯。”
  步出殿门,尔朱荣径直而缓步走向元彧,理所当然他携回了以往那副乖张、桀骜的颜色。驻足元彧跟前片刻,见对方竟还是埋头不语,尔朱荣便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本打算再接上几句讥讽,可当元彧真正抬头仰视他时,仅在那一剎那,尔朱荣便发现自己竟道不出任何言语。
  眼前的幽兰正历的不是枯萎,而是腐坏。
  “臣参见陛下。”
  “临淮王不必多礼。”放下书卷,元子攸将视线移向正门,见元彧依然埋首长跪,他便走上前于他跟前坐下,“临淮王?”元子攸唤了一声,元彧却仍没有回应。
  地板一如既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他二人相对而坐诸上,不复聊赖。元彧埋头缄默,元子攸亦垂头沉思,过了一会儿,透过光可鉴人的地板,元子攸忽瞥见元彧的脸上竟默然滑落着泪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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