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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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圆-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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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导购小姐的一番话让她改变了主意:“其实最经典的往往是最普通的,而最普通的才是最永恒的。”

周心意不禁佩服那位导购小姐,也许那不过是一种营销语言,但是又有哪一对新人不希望他们的爱与婚姻永恒呢?她和陈诺的婚姻终究没能永恒。

周心意坐起来看着对戒发呆。

林子越一手拉起她的右手,一手拿起那枚女式的戒指套上她右手的无名指:“嫁给我喽?”

周心意心中划过一丝歇斯底里的痛,她的人生反正早已不再完美,又有何不可?

“好!”她抓起那枚男戒,套上林子越左手的无名指。

两人伸出戴上戒指的手放在台灯下照了照,林子越道:“礼成。”一手搂住她往床上倒,一手关上台灯:“圆房!”

“都圆过两次了……”周心意抗议。

“那两次是非法的,这一次是合法的……”

女大男小

慢慢清醒过来的周心意想起了昨晚的那场“婚礼”,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果然,无名指上套着一个玫瑰金的指环,她不是在做梦,昨晚她乘着醉意答应了人家的求婚。

真是个黑色幽默,有谁一天之内又离又结的?就跟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奸夫似的。

周心意眯起眼睛将手移到阳光下,只见玫瑰金的指环在光线下闪着轻柔的光,衬得白晰修长的手指更加美丽,她绽开一个笑容:手指并不会因为离婚而变得难看。

林子越也在欣赏她的手:“你的手指真好看,肯定戴什么款式的指环都好看。”

也有一个人曾经这么说过……

陈诺给她戴上那只蒂凡尼的经典铂金六爪钻戒时也是这么说的……周心意的笑容黯淡下来,颓然收回手,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的吸顶灯开始发呆。

林子越顺着周心意目光也一起盯着天花板出神。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周心意突然道:“这个吸顶灯象女人的RU房。”

林子越仔细瞧了瞧,吸顶灯有着象牙白的圆弧形毛玻璃,正中间突起一粒淡金色的小圆球。

他越看越象,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我睡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发现呢?”

周心意建议:“要不,旁边再装个一模一样的吧?以后你每天看着它们睡多乐呵。”

林子越问她:“要不要也装一长形筒灯让你一起乐呵乐呵?”

周心意白了他一眼:“你家天花板岂不成了二尾子?”

两人一阵笑。

笑完,周心意忍不住又伸出戴着戒指的左手仔细端详。

林子越也伸出了戴着戒指的右手,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拍下这张历史性的照片——戴着对戒的一双手,一只男人的右手和一只女人纤细的左手。

沉默了半晌,林子越问:“我是当真的,你呢?”

周心意平静地:“我也没有开玩笑。”

林子越道:“那么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林子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林子,越来越帅的越,今年二十八岁,开了一间小咖啡厅,自任老板、店员、公关、管理、销售,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雇员。是俗称无房无车无老婆的低碳男。”

说完最后一句,他认真看了看周心意:“你介意吗?当然,如果你介意,你现在还可以拒绝。”

介意什么?无房无车?周心意苦笑,她和陈诺在一起,住在市中心区可以看海景的空中小别墅,她开奥迪TT,陈诺开保时捷卡宴,不算太有钱,也还算小资,她快乐吗?《非诚勿扰》里的某女主角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自行车上笑。周心意不好评价什么,她只是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真的坐在宝马里哭过。

当然,周心意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评价金钱至上的女孩,因为她从来也没缺过钱,特别是嫁给陈诺以后,更是衣食无忧,因为不缺钱,所以钱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就象她堂姐周心田说的:“当你花每分钱都要精打细算时,你就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周心意不敢说钱不重要,但她也没打算把钱放在神龛里顶礼膜拜。

那么她介意什么呢?周心意想了想,她最介意男人不专一。人生果然越是缺什么越是想要什么。

“我最介意男人不专一,要爱就只能爱一个,要么就别爱。最讨厌男人在感情方面撒谎。”

林子越点头:“这个我和你想法一样,我想我可以做得到。”

“我叫周心意,周冠军的周,一片心意的心意。今年三十一岁,昨天下午刚离的婚,你介意吗?”周心意道。

“介意你离过婚?不,我不介意。”林子越回答。

“不,我指的是,你介意我才刚刚离婚吗?我还没从上一段感情的痛苦中走出来,也许还对前人余情未了,也许现在不过是想利用你,想找个人打发时间垫垫背,也许我现在根本就不是一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在这种心情下根本不应该决定任何事。”周心意道。

“我不介意,不介意被你利用,也不介意让你玩弄,不介意给你垫背。”林子越道。

周心意和林子越面对面躺在床上又把对方看了个仔细,彼此看起来都很正常,没什么毛病,长得也都挺好,不象是没人要的人,但是思维方式怎么都有异于常人呢?所有正常人应该介意的事情对方居然都不介意,难道真的这么渴望结婚?再或者,难道真的都这么寂寞?再或者,难道都被曾经被感情刺激得破罐子破摔?否则何至于此?

周心意心想:管它呢,反正婚姻这种事,事先想得再多考虑得再周到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要离婚时还不是照样离?

她总结道:“这么说,谈判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

林子越一本正经地伸出右手和周心意握了握:“合作愉快。”

噢,还有,”周心意道:“和你上床很愉快。”

她说完后伸过手和林子越再次握了握,亲切得跟国家领导接见外宾似的。

林子越客套:“哪里哪里,你过奖了。”

周心意指了指林子越的老二:“这里这里,表谦虚了,过分谦虚就是骄傲。”

林子越:“没听过谦虚使人进步吗?我希望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

两人忍不住又笑。

周心意道:“还有,你为什么比我小三岁。”

林子越回答:“我比你小好啊。你没发现,和老男人结婚的女人很快就被采阴补阳了,不信你看看凯瑟琳泽塔琼斯,没嫁给迈克道格拉斯时多水灵啊,现在就一中年欧巴桑。你再看看黛咪摩尔,和小男人结了婚,采阳补阴,越来越年轻,我免费让你采那个什么补那个什么,你肯定会越来越年轻,你多占便宜啊。”

“呸,我倒成了占便宜的那个人了。黛咪摩尔会年轻的原因才不是你说的什么采来补去的,正确原因是人需要忧患意识,你懂吗?和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人结婚能不整天提拎着点自己,把自己弄年轻点吗?所以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周心意不屑滴瞄了他几眼:“再说,你虽然比我小三岁,却长得一张沧桑脸,构不成我什么太大忧患意识。”

林子越失笑,他长得一张沧桑脸?一会儿他得去镜子前照照。

周心意说完拿出手机看了看,北京时间早上八点四十八分,她利索地起床:“我十点还要上班,你呢?几点开张?”

“我?一般是九点开张,不过我是老板迟到没关系。再说了,今天老板新婚,本来准备停业一天的,可是老板娘还要上班,要不,你也逃一天班,我们庆祝一下?”林子越问。

周心意摇摇头:“改日庆祝吧。”

“好啊好啊!”林子越热烈响应,一把搂过准备起床的周心意欲行不轨。

周心意这才想起这句话的语病“改日”……她一边笑一边推开林子越:“我可不想让刚勾搭上的老公太快精尽身亡。”

两人又嘻闹了半天这才起床。

漫漫慢慢

从林子越那里出来后,周心意恍恍惚惚地打了一辆车来到她上班的健身俱乐部,下车前她打起精神,强迫自己摆上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标准微笑。

摆上笑容后她刚要推开车门,的士司机转头道:“姑娘,你还没付钱……”

“噢,噢,对不起,对不起。”周心意赶紧掏出钱包,心中唉叹:魂都跑哪儿去鸟。

付完钱,脸上那个标准的微笑又不见了,她只好逼着自己再堆上一个笑,此时的士司机正好转过头来找她钱,也许她的笑过于白痴,周心意觉得司机看她的神色仿佛在看神经病。

她只好努力将那个勉强露出四颗牙的皮笑肉不笑扯成露出八颗牙的笑,对着司机道:“师傅,您看我这个微笑还凑合不?”

司机似乎恍然大悟,指了指俱乐部:“姑娘,你是来应聘的吧?”

周心意顺水推船舟地点了点头。

司机道:“姑娘,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你一张脸都是耷拉着的,放上这么个笑,多假啊,你要真心地笑。”

真心地笑?我能笑得出来吗……

周心意蓦然想起小时候学美声,老师老是训她:“唱歌的时候脸别垮耷着,脸上的肌肉得立起来,知道吗?立起来!”

那时候她就整不明白,脸上的肉怎么能立得起来?就算是健美运动员也只能立立身上的肉,你让他们立一个脸上的肉试试!

老师引导她:“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些在舞台上表演的艺术家们,有没有发现他们唱歌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而且他们整个眉角眼梢都是往上的,象这样”老师两手将两边脸颊的肉往上微微推了推,“你看,这样就会显得特有精神。是吧?”

老师脸到嘴到,松开手示范了一个自动起立的笑脸唱了两句,周心意笑不可抑:“嘿,不就是装呗?!老师,我以前就觉着那些唱美声唱民族的特白痴,一唱起歌来老是一付美不滋滋的样子,就跟脸上被胶水粘住了放不下来似的。”

老师立起来的脸黑线……

果然,学必可用,周心意拿出以前练就的童子功,让自己的脸瞬间起立。

这个笑确实很有喜感,司机师傅点头赞赏:“嗯,不错,就得这样笑。”

“是,谢谢您,师傅。”周心意响亮地回答,一边想:唉,过日子,果然是得以装为主。

她保持着美不滋滋的样子走进俱乐部,一路和接待、前台、勤杂工打过招呼,前台甚至还问她:“周姐,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周心意点头,心道:没错,我找了个伪童男采阳补阴去了我不开心谁开心。

直到关上独立办公室的门她才总算可以把脸耷拉下来。

周心意真希望自己是王怜花,有无数的人皮面具可以密密地换,就可以不用装得这么辛苦。

她抱头坐在办公桌前,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精神分裂。

周心意揉了揉太阳穴,昨晚喝的那点酒到今天还在不断贡献着余光余热,她感觉自己的头一定象个猪头,如果真的是个猪头就好了,至少猪头不懂得痛苦,她现在却有一颗痛苦的猪头……

她明明很难过,明明不想上班,明明不想面对所有人,明明想回到家里长睡不起,可是她又拼命想忍住痛苦,从昨晚开始拼着命和林子越搞笑打屁,拼命逼着自己来上班,逼着自己不许躺下来,她也不明白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还是怕躺下来以后就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周心意从小是个奇怪的孩子,心里越是难过,她就表现得越是亢奋,话痨得跟燥狂症患者似的,她最爱的爷爷去世后一段时间,她就话痨了很长时间,连上课时都忍不住要不断找人说话,同桌说不够,还要和前后说,搞得老师奇怪不已,平时挺安静一小孩啊,怎么突然就多动多话症了?

长大后她明白这是一种心理的自救方式,她知道她的身体又开始自发启动应急自救了……

周心意觉得她一直提着一口真气,才算撑到现在,如今早已气若游丝,她渴望象武侠小说里一样,能有个人掌贴着掌,渡给她一些真气。

那个林子越,他能吗?

周心意自嘲:不,不,不,怎么可以有这么幼稚的想法!早十年八年,周心意就明白,让一个男人去医治另一个男人留下的伤痕,无异于以毒攻毒,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也许这也能算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是如果没有强劲的身子板,谁扛得住?说不定还没治好病就先把自己整死了。

只不过,她总得打发痛苦的时间吧?她不能躺在家里天天以泪洗面,她不想上演悲情都市,所以她只能冲出家里,走向世界。

撕裂般的痛苦象被按在水里的皮球,使着劲地想窜出水面,她只能努力地把它按下去,再按下去。

离婚时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反复回放,每次都突出其中某一个细节,将她折磨得筋疲力尽。

她难以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心痛,只能尽量专心地想她与林子越相遇时的种种可笑情形以及昨晚实实在在的□来拼命抵挡。

然而,痛苦远比昨晚那些短暂的欢愉强大得多。

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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