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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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水-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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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曦宫的气氛压抑得紧,连抱琴、弄筝等闲都不敢同亭幽逗趣儿,只因这位主子已经多日不曾出宫,一个拘在内室,一坐就是一天,什么也不干。

“娘娘节哀,太后去了,可你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啊。”抱琴捧了碗燕窝粥给亭幽。

亭幽闻言抬头看了看抱琴,到底是伺候自己长大的丫头,不想居然看到她心底去了。她还真就是不想过日子了。

这些日子亭幽一直问自己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在这牢笼里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老祖宗去了,敬太后去了,心里关爱她的人都去了,于人间她又有何留恋。

家中虽然父母均在,但亭幽的印象里同她父亲之间的居然可以用寥寥数面来概括,更无论兄弟些了。唯有天然一股子母女之间的亲情,让她有些割舍不下。

只是亭幽不无自嘲地想,她若是去了,也不知母亲会难过几日,多的恐怕是难过敬家今后在宫里无人罢了。

亭幽喝了口燕窝粥,也不看抱琴,低声道:“你和弄筝也不小了,我想着过些日子求了贤妃,将你二人放出去可好?”

“娘娘……”抱琴“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抱住亭幽的腿,“奴婢不出去,奴婢不出去,抱琴这辈子就跟着娘娘,娘娘若是,若是,抱琴也绝不苟活……”

弄筝听得这般情况,也冲了进来,同抱琴一般跪下。

亭幽的泪珠子也忍不住往下淌,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今日居然说出这种话逗两个丫头的真情,想借着这股子真情温暖温暖自己而已,如今她身边也唯有这股子温情了,总是要好好安排下她二人,她才放心的。

“逗你们玩呢,要是放了你们出去,这宫里的日子谁来陪我打发呀?”亭幽破涕而笑,“你家主子我正当华年,你们怎么会以为我有那样的心思?”

好死也不比过赖活着。亭幽如今的情绪,也不过是放任自己假想那解脱而已,要真到了面对死亡的那时,她还未必敢下手呢。

入了腊月,便是贤妃最累也最气派的日子了,如今敬太后去了,她便是后宫最大,宫内大小事无不得经过她。

众妃以往是往慈宁宫请安,如今也成了每日去翊坤宫。

亭幽低调地随着众宫妃向贤妃请了安,奈何她妃位不低,做不得隐到一边去,同昭妃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了贤妃下首。

贤妃抿嘴一笑,瞧着亭幽道:“妹妹脸色瞧着不大好,可是没睡好。”

“是。”亭幽淡淡一笑,答了。

众人也淡淡地笑了笑,其实谁不知道她脸色不好是为了什么呢?太后这座大山倒了,皇上那儿,她连牌子都放不上去了。

“如今除夕也快到了,太后娘娘刚去,皇上的意思是今年的除夕家宴不铺礼乐,大家简单用顿饭便是。至于元宵五凤楼观灯,民间如今也禁礼乐,所以也免了。”于贤妃传达着定熙帝的意思。

最近也只有于贤妃见着了定熙帝。

定熙帝服丧的那二十七日,自然是不能召宫妃侍寝的,这之后,也不见他往后宫来,众人只当他心绪不佳,国事繁忙,也不敢有怨言。

末了,于贤妃对着媛贵嫔道:“皇上说,如今天冷又下着雪,怕妹妹你有个闪失,这生产之前就不必到本宫这里请安了。”

媛贵嫔赶紧起身要推辞,于贤妃又笑着道:“妹妹最是个守礼的,本宫素来知道,只是守礼也不拘在一时,还是养好身子要紧。皇上可盼着这个小皇子呢。”

众人又是一番虚情假意地恭喜媛贵嫔。

亭幽瞧着媛贵嫔嘴角的那一丝掩也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里不无恶毒地想,“指不定云辉斋何时又住进个宫外的女子来,再看看这位媛贵嫔可笑得出。”

转头一想,亭幽又觉得自己真幼稚,媛贵嫔也好,宋春花也好,于定熙帝都是过眼云烟,可唯独那孩子才是正经。

亭幽料得极准,这年元宵,虽然宫里不再观灯,但老百姓还是欢欢乐乐地各家点了灯火,红红火火在元宵这日出门游玩。

这晚云辉斋又迎来了一位主子,一住就是一个半月。定熙帝更是难得来这后宫了,只偶尔媛贵嫔有个不舒服的,他能来看看,也坐不过盏茶功夫。

一时,整个后宫都像失宠了一般。

冬日难熬,好容易到了春天桃花绽放的日子,于贤妃那儿传来消息,说是定熙帝打算给众人晋晋位置。

这也算是好事儿,至少晋了位待遇好些,冬日里碳也能多得些。

亭幽蜷在榻上翻着《老饕游记》的下卷,只可惜上卷当初落在了乾元殿,再没机会取回来。

宫里晋位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基本是皆大欢喜,只媛贵嫔未有晋封,只怕是等着生了孩子一块儿吧,反正是少不了她的。

王九福要来和曦宫宣旨是亭幽始料未及的,没想到自己也能沾上这东风。

抱琴和弄筝赶紧伺候亭幽梳妆,因今春她的衣服大多做的素服,如今百日早过,为了皇帝的眼睛好看,素色就难免有些惹人愁思了。

弄筝只好将去年秋天做的衣裳取出来,一袭桃红绣粉白缠枝莲花的曳地裙,“可惜那副耳坠子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亭幽知道弄筝嘴里说的耳坠子是同如今戴的这套头面一套的粉晶莲花耳坠。犹记得那日定熙帝缠得紧,卸了她的耳坠子随手搁了就含着她耳垂吮吸。

亭幽一阵烦躁,“丢了就算了。取那副金累丝葫芦坠子来。”

亭幽这边刚打扮齐整,穗儿就进来了,“娘娘,王公公从贤妃娘娘的翊坤宫出来了,不如今该是贤德妃娘娘了。”

☆、35第35章

“咦;怎么回事儿?”弄筝赶紧问。

“贤妃娘娘晋了德妃;皇上又赐号贤。”穗儿解释道。

亭幽听了“噗哧”就笑了出来。这下可好嘛;于贤妃在四妃里居然占了两个位置;这等荣宠不伦不类,也不知定熙帝如何想出来的。

大夏朝四妃,依次是贵、淑、德、贤;贤妃如今更进一步;亭幽是早就料到了的,只是没想到定熙帝会给她赐号“贤”,这让以后的贤妃如何自处。

想来这“贤妃”位算是废了。其中还大有妙处。媛贵嫔生子后,亭幽料定她能晋妃位;当初三不挂五的兰昭仪都能凭借儿子位登昭仪;更何况很得帝心的媛贵嫔。只是大家都在观望,看她能否问鼎四妃。

如今贤妃晋位德妃,剩下的贵妃和淑妃,亭幽想媛贵嫔肯定是无戏的,如今的贤德妃是宫里老人,又生了大皇子,没可能被新进才一年的媛贵嫔给压了下去。

亭幽觉得挺开心的,媛贵嫔无缘四妃,想想也叫人舒心呐。

王九福走进和曦宫时,宫内已经设好香案迎接圣旨了。

王九福宣完旨,抱琴扶起亭幽时,她还觉得有些回不过神,只是本能地道了句,“谢主隆恩。”

王九福笑着躬了躬身,“奴婢给贵妃娘娘道喜了。”

弄筝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王九福,又散了银子与跟随来宣旨的侍从。

亭幽扯了扯嘴角,问道:“王公公,皇上让本宫摄六宫事,可说了让贤德妃协理?”

王九福笑道:“旨意里不曾说。”

亭幽望了望远处,真是没想到定熙帝会做出如此安排,还送了这么大份礼,从此她可就是后宫第一人了。

只是亭幽心底却并没什么喜意。

抱琴和弄筝则一脸惊喜地看着亭幽,“娘娘,真没想到皇上居然,居然……”

亭幽淡淡地玩了玩手上的镯子,“是有些意外。”

当天下午贤德妃于素华就亲自来了和曦宫,同亭幽交接了六宫之事,事无巨细,都细细同亭幽说了,毫无藏私。

“德妃娘娘还真是当得贤德二字。”弄筝待德妃走后道。

亭幽点了点弄筝的额头,“唉,你也该用些脑子了。”如果贤德妃今日来稍微露些不平之气,亭幽还会觉得她或许真如表面那般贤德,可如今她笑容满面,无懈可击,这样的人深藏不露,才最是有心机的,根本不知道她的刀子会捅到哪里。

次日一早,宫里嫔妃都涌来了和曦宫请安道喜,一派喜气洋洋。

连如今甚少出门的媛贵嫔也扶着个大肚子到了。

“有七个来月了吧,你大着肚子不方便,不必到本宫这儿请安,安心歇着才是。”亭幽取代了当初于贤妃的位置,自然也要负担起虚情假意的责任来。

媛贵嫔笑着起身道:“到娘娘这儿请安本是臣妾的本分,且太医也说了,要顺利生产也得多走走,姐姐便让我尽尽心吧。”

一句谦逊的话本没有什么,只是比照起先前于贤妃掌六宫事时,媛贵嫔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贤妃让她歇着,她二话不说应了,如今亭幽也免了她的礼数,她却不敢接,这不是明着说亭幽并非真心么?

这位媛贵嫔容貌、城府丝毫不逊于她人,亭幽觉得她真真是惹人嫌。

后宫孤寂,每日里多了些莺莺燕燕来唱戏,亭幽虽觉得吵闹,但偶尔也觉得有趣,觉着这贵妃当着也不错,一应份例添了不少,出行还有步撵,可算是威风八面了。

只是每日里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多,这些女人平日里为了匹布也能闹上半日,真是让亭幽这个调停者头痛。

“请娘娘替臣妾作主,没得这般欺负人的,都是才人,怎么婷才人是娘娘宫里搬出去的,这樱桃在她手里又大又红,到了臣妾手里怎么就剩坏的、烂的了?”曾经的兰昭仪,如今的兰才人直面亭幽道,摆明了就说她偏心。

亭幽转了转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心里暗叹,这位兰才人到如今这般境地了还是不消停,大约这次又是被谁当枪使了。

春里进贡的樱桃本是稀罕物,又容易坏,等闲人是吃不着的,亭幽是个大方的,让内库南果房给各宫都送了些去。这里面有好有坏,怎么分配亭幽是不会亲自下细过问的。

兰才人失宠是定局,哪怕有四皇子,可如今也不在她跟前,况且皇子年幼,说句难听的话,四皇子同他宫里的宫女都比同兰才人来得亲,有时候见着兰才人,兰才人心急让四皇子同她亲热,反而惹得四皇子惧怕她,每回见了就哭闹。定熙帝便不大许兰才人见四皇子了。

如此,内侍跟红顶白是屡见不鲜,禁也禁不了的。

春日时鲜果子分下来时,大多数分得差了些的妃嫔也不过是自己默认了,闹了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过,还平白会被人刺一句,难道连果子也不曾吃过,这般眼皮子浅。

可兰才人素来是个泼皮又没脑子,她闹出来众人也觉得合情合理。

亭幽瞧了瞧弄筝,这些事儿是她在具体负责。

弄筝走了出来道:“这是内库南果房分的,宫里大小主子那么多,捡来捡去自然有碰损的。”弄筝是不屑兰才人的,她这般举动,不说各位主子,就是做奴婢的都瞧不上,况且当初兰才人陷害亭幽,虽然没得逞,但弄筝对她可没什么好印象。

“弄筝姐姐说的可不对,刚才我们才人已经说了,怎么婷才人那儿的果子就是好好儿的?”兰才人身边一个伶俐的丫头站了出来。

其实婷才人也好,兰才人也罢都是不受宠的,连宫里大晋封,定熙帝都将她二人忘了,可想一般,不料今日却比上了。

弄筝可受不得人说她不对,反嘴道:“你们怎么就看到婷才人那儿的果子了,又不是一个宫的?”

“我们才人去婷才人那儿做客看见的。”

“你都说是做客了,招待客人自然是捡好的出来。”弄筝得意地辩道。

那宫人脸色一变,含着讽刺道:“弄筝姐姐何苦这般为内库房的人辩解,咱们谁不知道内库房的小谢公公同你是什么关系?”

弄筝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愤怒难看,“你说是什么关系?”

那宫人嘴角一挑,“不就是假夫妻么?怎么你做得出,还不许我们说?”

“你……”弄筝气得上前恨不能撕了那宫人的嘴。

“弄筝。”亭幽越听这话越不对,怎么又扯上了什么小谢公公。这位小谢公公亭幽是知道的,她新官上任三把火,换下贤德妃旧人的时候,这位小谢公公是弄筝推荐的。

弄筝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对亭幽道:“娘娘您别管,我倒要同她撕撸撕撸,怎么有这么冤枉人的。”

弄筝拧头对那宫人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可别在这里胡说造谣。”

亭幽是了解弄筝的,这丫头心高气傲,脾气又有些火爆,如今被人当众说她与太监对食,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所以也不再开口。

“看见的人多了,那日你们在西苑问幽亭外面私会,亲嘴咂舌的,当众叫媛贵嫔身边的荷彩姐姐看见了。”那宫人说得振振有词。

在座众人都是一惊,但听那宫人说得句句铿锵有声,都信了八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同他,同他,你把荷彩叫来对峙。”弄筝咽不下这口气,走上去就开始推搡那宫人,将她推得一个趔趄。

哪知道无巧不成书,这会儿功夫荷彩正扶了媛贵嫔进屋,被那宫人一撞,荷彩没扶稳,媛贵嫔后腰撞在了高几转角上,大呼一声“我的腰”就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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