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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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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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性德边切菜边开着玩笑道,“一看你这架势,就是没做过家务的大家小姐。”

    “我自打出娘胎就没做过这些事情,既然有人做,干嘛要自己做?”

    “本事都是为自个儿学的,就算会了,也可假手于人。”纳兰性德笑了笑说,“每道菜俱是厨师用心之作,食客稍加颜色的好评就足够。所以说,厨师是个双赢的职业。做皇帝也一样,他以仁德治天下,不奢求万民歌功颂德,百姓丰衣足食就足够。”

    “你……”水浸天不得不叹服纳兰性德的悟性和精纯的刀工,口蘑、冬笋、荸荠、火腿、熏肉经菜刀一切统统变成大小均匀的小丁。刀背一横滑过软哒哒的豆腐表面,薄如蝉翼的豆腐皮滑入下脚料中。刀背竖起,豆腐匀称的成一字排开。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最爱吃一品豆腐。”纳兰性德话语轻柔,左手向后一探,“劳驾,给个大碗。”

    “……”水浸天拿着木勺,上下左右张望,一脸迷茫。

    “临窗的碗柜里。”纳兰性德说完,摇摇头笑了。

    “不早说!”水浸天啪的将陶碗蹲在砧板上,他眉毛微微一弯,没有说话。

    “该加柴了。”纳兰性德探出修长的手指,捏了各色调料,握着筷子边调馅料,边轻轻地说。

    “哦!”水浸天撅起嘴巴,抽了一根粗壮的柴火就往灶台里塞。

    “换根细点儿的,这根下去,会把火压灭的。”他声调温和的提醒道,“火太猛会夹生、焦底,不温不燥的文火熬出来的才浓稠香甜。”

    “哦!”水浸天举起粗状地柴火,对着他的后脑左右比量。

    “呲啦!”扁豆下锅,油烟借着火光窜了起来,水浸天连忙捂了口鼻,跳至窗口。汗珠顺着他双鬓滑落,脑门儿汗珠涔涔,脸上却漾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初见时他冷的像块冰,现而今温润亲和,水浸天心间涌起莫名的暖意。

    “齐了!”暮色已沉,纳兰性德装盘完毕,又将厨房收拾整齐才摘下围裙。水浸天暗笑,谁家的女子若是嫁给他,确为幸事一件。

    “素春卷、一品豆腐、黄酒酱鸭、炝扁豆……”康熙见是心仪的菜色,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合上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味道除了他,没人做的出。这一顿是康熙五天以来吃的最尽兴的一餐,他心头的阴霾也随着美味一同咽到了肚子里。

    纳兰性德在溪边饮马,水浸天坐在枝头低头问道,“菜做的不错,谁教你的?”

    “自己学的。”

    “这个,赏你的。”水浸天飞身落在溪边,把青花瓷罐塞到他手里。碧八珍的清香之气心如心脾。再回身,水浸天已不知去向。

    “不想也知道,准是曾遶给的。”

    “容若!”康熙一个饿虎扑食,将纳兰性德结结实实的撞在树上。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好心做饭给你吃,还来寻我开心!”

    “我是专程来谢你的。”康熙站直了身子,抢了他手里的青花瓷罐,“好啊!你居然背着我私藏碧八珍!”

    “茶树王每年产的碧八珍都进了平西王府,谁稀罕这劳什子!”康熙想也不想,问也不问,鼻子一哼,随手把罐子丢了出去。

    “啪啦!”青花瓷罐粉身碎骨,一整罐碧八珍落入泥土。水浸天隐在枝头,见他气鼓鼓的模样,心又一次沉下去,焦虑、疼惜、愁苦又一次弥漫在眼中。康熙是个有仇必报之君,决计不会放过挑衅皇权之人,曾氏一门下场堪忧。也不知他的伤怎样了……

    五天之前的傍晚,曾遶两处大穴开解,逐渐恢复意识。借着纯白的上弦月,伴着阵阵山风,他临崖打坐调息。气息理顺后,左臂触及袖间一丝凉意,原来水浸天留下的白玉瓶。

    墨林芝络丸是大理鉴湖水氏独门疗伤圣药,与游龙百变同为大理水氏密不外传之宝。

    “眼前独秀峰与观景山宛若两条青龙蓦而回首,隔江相望,其情戚戚然,其意无绝期……你我有缘无分,与其纠缠相制,不若早些断了那念想,了了那孽缘。时若待我,五年之内天下之势必见分晓,不知你可愿等?”曾遶眉眼如画,白衣诀诀,笛声杳渺,明月投下一袭斑驳,天地间再无颜色,再无天籁。
22。御皇图…第十四章:水月照茈碧(一)
    一树水生花,一链五龙须,一策总关情

    六月二十一,康熙一行人出了铜仁府,直奔贵州首府贵阳,下安顺府,由曲靖府入滇西进武定州,二十二日后抵达大理府。沿着怒江逆流而上,七月十三正午,抵达无量山南麓。水氏老宅茈碧水月环宁湖而建,从湖对岸看上去,宁湖俨然成了茈碧水月的内湖。

    先秦古籍《山海经西山经》有云:西五十里,曰罴谷山。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洛。

    宁湖湖水碧绿透明,莲叶色若翡翠,形若圆盾叠盖于湖面,偶得间隙,水底之游鱼皆可计数。炎炎夏日,白、红、粉、黄、蓝、紫之子午莲花浮于水面,清风徐来,碧波荡漾,一丛丛睡莲轻舞花叶,形影妩媚,飘忽若神,好似凌波仙子,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这真是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乘一页轻舟泛于湖心,恰风和日丽,但见通透若翡翠之深水中,自下而上鼓出一串串晶亮的水珠,迎着盛夏之艳阳,宛若一株挂满珍珠的玉树。

    撑船的中年汉子白色头巾包头,皮肤黝黑,臂膀结实,半卷裤腿赤脚站在船头撑篙,扭回头感叹道,“几位公子好福泽,初到此地便有子午莲与水花树结伴相迎,奇迹,奇迹!”

    “相传这水花树是九隆之泪。圣母于宁湖捕鱼,触及一沉木有感,生九子,沉木化为隆。九子骑于隆背之上开辟天地,抚育万物,这才有了南诏福地,九隆亦被奉为南诏之王。后圣母仙去,十子以水晶棺装殓沉于湖底,九隆思母之泪滴于宁湖,始成水花树。圣母仙去后,九隆帝命其子水珑守护圣母亡魂,这才有了大理望族水氏。后世虔诚拜湖之人颇多,但初临既能见到水花树奇景之屈指可数。”

    披着康熙等三人的目光,水浸天坐在船尾,点了点头。

    撑船的汉子回身笑呵呵的继续说道,“有南诏时既有大理水氏,计较起来,水氏算得上是云南的活祖宗喽。”

    “要不要再夸张一点!”康熙将信将疑的转向水浸天,她笑而不语。老祖奶奶?四个大字从脑中飘过,他不由得笑了。

    纳兰性德与康熙想到了一处,拿扇子敲了敲水浸天的膝盖,打趣道,“你是不是该自称老身啊!”

    水浸天板起面孔,端足了架子,正色道,“那你为何还不磕头行礼?”

    “哈哈哈哈!”四人相顾而笑。

    下船登岸,玛尔汉和纳兰性德牵了马匹随后跟上。极具白族风格的扇形宅院临湖蔓延,灰色砖瓦盖顶,以白灰粉刷山墙,其上用水墨绘以云纹、如意纹、莲花、菱花纹等吉祥图案

    一个白族打扮,包蓝色头巾,眉目清爽的少年在门口见到水浸天惊喜的喊道,“少主!少主回来了!奴逻总管,少主回来了!”

    “蒙希给少主请安!”清爽少年对着水浸天就拜。

    “少主!”一上身着白色对襟衣,外套坎肩,下穿白色或蓝色宽裤,头缠白包头的相貌周正、干练的中年人快步迎了出来,见到水浸天立刻跪倒行礼,身后七八个仆从一并跪倒。

    “少主,您可回来了!”

    水浸天拿扇子轻点奴逻的肩头,声调温和的说,“奴逻大叔,快起来。”

    “这几位是我游历时结交的好友,是专程来拜见阿爹的。”

    “即是少主的朋友,那就是贵客,几位里面请!”奴逻对着康熙众人深深作揖,门房的仆从接过缰绳,牵着马向侧门去了。

    “走吧。”仆从两侧分列,垂手而立,绝不亚于亲王的气派。

    迈进大门,两人多高的三滴水照壁鹤立于前,照壁分为三短,两端低中间高,顶部加飞檐修饰。照壁正中以石灰粉刷,嵌以大理石屏,四周镶勾出扇面、长方、圆形等寓意吉祥的图案,中以苍洱毓秀水墨画装饰。

    整个宅子以主院落为辐射,将数个院落连为一个整体。主房向东,平面呈方形,造型为表瓦人字大层顶,饰以二层重檐。门窗以红椿、楸木、云杉等名贵木材建造,以透雕和圆雕结合的娴熟手法雕有金鸡宝贵、喜上眉梢、麒麟呈祥等图案。

    “怪不得她这般狂傲。”康熙心生羡慕,回身低声说,“原来,云南数她最吃得开。”

    玛尔汉偷偷地伏在康熙耳边低语道,“少爷,水氏一族在云贵一呼百应,若得水浸天相助,摆平吴三桂自不在话下。”

    “嗯。”康熙意味深长的觎向兴致正浓的纳兰性德。

    “容若,给你个好差事……”康熙装作驻足观赏院中花木,拉住纳兰性德耳语了一番。搅得纳兰性德直摆手,头摇的跟波浪鼓一般。

    “堂上有客吗?”水浸天轻轻的问。

    “回少主的话,七月十四是主人78岁寿辰。少主离家的几年中,逢年节、少主和主人寿辰曾先生都会过府帮忙打理一番。现在曾先生正在堂上。”水浸天身子一震,陡然收住脚步,摇了摇丹唇,眼角抿过一滴水珠,不是是汗还是泪。

    “师叔!”曾遶看似大病初愈,略带病容,仍遮不住他举手间的风华。

    “……”水浸天微微点了点头,径自招呼众人落座。

    绘以子午莲的双襟轻摆,袖间雅香清幽,曾遶水滴玉盘般的声音传来,“明日是师尊的寿辰,在下特来打点。”

    水浸天淡淡的答道,“有劳!”

    “师叔若无吩咐,在下告退。”

    “等等!”水浸天与曾遶四目相接,神色中的关切与担忧丝丝可见。

    水浸天从袖管里抽出一柄颇有古色的洞箫,轻轻搁在桌上,说道,“明日阿爹寿辰,我不便入山。请将此玉箫交予阿爹,就说不孝女浸天拜上。”

    曾遶移步桌前,将洞箫揣进怀里说,“在下一定带到。”

    水浸天双眸一润,语气稍缓道,“你去吧。”

    “在下告退。”水蓝色莲花轻浮,纯白的衣诀飘出了视线。

    水浸天双眸微闭,吩咐道,“奴逻大叔,给我几位朋友安排房间、饭食。”

    “是。”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奴逻大叔讲,我有些累了,少陪。”水浸天面带倦容,寻了个借口,起身转入内堂。

    水浸天闭上眼睛,随着记忆转进甘露园。身着白衣,红色领褂,红色腰围,粉色绣花凉布鞋的俏丽女子冷不防跪在水浸天脚下。

    “白薇给少主请安!”

    水浸天探手相扶,语调温和道,“起来吧。”

    水浸天推开雕花红椿木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屋里还跟之前一样。”

    “主人的吩咐,白薇怎敢怠慢。”

    水浸天扔了折扇和帽子,轻轻地说,“我累了,想在池子里泡一泡。”

    滇北高原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宁湖又以“三步温泉四步汤,气蒸雾迷似仙乡”著称。茈碧水月地下有一眼温泉,就引了温泉水构造汤池。水浸天自小泡池长大,肌肤宛若新生的婴儿一般细腻柔滑。

    仰头闭目靠在池边,水浸天问道,“白薇,阿爹身体可好?”

    “主人自少主走后就害了心悸的毛病,偶有心疾发作,沧宿几位居士翻遍医典也不得其解。不过幸而主人身体硬朗,并无大碍。少主尽管放心。”

    水浸天心头一紧,继续问,“前几年我托人送回来的寿礼,阿爹可曾悉数收到?”

    “主人宝贝疙瘩似的珍藏着那些物件儿,都搁在书房呢。明日主人寿辰,少主可是专程回来给主人拜寿的?”

    “嗯。”水浸天鼻子哼了哼,不再说话。

    五年前的六月初六,星曜日月宫汨罗殿发生的一切至今历历在目,阿爹怒气冲天的表情就在眼前,众位师兄愤然指责言犹在耳。还有他,他一袭语惊四座的言辞,将水浸天丢进万丈冰窟的堂皇说辞,字字都烙在她心上。

    “曾遶自幼即有婚约束身,三年前还家探亲之时业已完婚,此为一不可。”水浸天的一颗心被打的粉碎,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

    “曾遶虽与师叔相处十年,然牧之决计不敢存丝毫非分之想。曾遶蒙师父不弃,选入门下,学艺十载初有所成。于山中十载,蒙师叔照料,牧之心感师叔提携之情,同门扶持之意,更不敢有一日懈怠。师叔之情,曾遶实难却受。”谁都没注意到,曾遶说话时双掌紧握,指甲深深地刻进肉里。

    “曾遶自知出身鄙陋,师叔以大理水氏之尊,无量剑派少宗主之贵,师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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