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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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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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个月以来,没有我,你过得很好。而我,没有你,过得也不错。”

    康熙眼泪潸然而下,瞪着眼睛质问道,“你胡说!就在方才,方才你口口声声说……”

    抬手抹去康熙颊边的泪水,嘴角微翘,笑容一如从前,“酒后之言,岂可相信?玄烨,你瞧,新婚之夜新娘就弃我而去,传扬出去,我当真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我……”康熙登时后悔,只顾着任性,怎会没想到这一层。

    “今日纳兰性德娶亲,明日就成了鳏夫。玄烨,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康熙瘫坐在地,无论做怎么做,为何都是错的?

    “闹了大半天,若是饿了,将就吃一些。我的喜宴,你总不能一口都不碰吧。”他拉了康熙坐到桌前,斟满酒杯,眼角的晶莹与烛光交会,迸出凄然之色。

    “吃完了,早些回去安置,别误了明日早朝。”夹了几样康熙爱吃的,他看似平静,手却禁不住微微颤动。

    “紫溪的事情,明日我自会跟阿玛、额娘去解释,无须担心。”将酒杯塞进他手里,轻轻碰了碰杯沿儿,扬起头先干为敬。

    康熙放下酒杯,苦笑着问,“这酒怎么是苦的?”

    “半年前我才知道,原来酒也可以是苦的。”

    康熙眼前水雾渐厚,强颜而笑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最怕苦。”

    “本以为同你饮下的酒,一定是甜的。”再次斟满酒杯,颊边携过一行泪。

    “……”康熙眉头紧蹙,酒杯中聚点慢慢晕开。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他取下斗篷,围在康熙颈间,“夜凉如水,别着凉。万一染了风寒,你又怕苦不爱吃药。我不在,没人劝得住你。”

    “容若……跟我一道回去吧。”康熙紧紧抱住他,眼泪顺着衣领一直滑进了他的心里。

    “世间再无惑君的冬郎,难道不好吗?玄烨,你懂的。”轻拍康熙的脊背,于康熙耳边柔声道,“这世上,我独独不会生你的气。我说过,绝不会成为你的羁绊。”

    “……”康熙再也抑制不住悲伤,伏在他胸前失声痛哭。

    “玄烨,我送你回宫。”拿了帕子,擦干康熙满脸的泪。二人携手从后门出了明珠府。

    宫门口,贾孟城、魏敏珠焦急的张望着。纳兰性德和康熙于黑影中收住缰绳,“玄烨,若有事,尽可告诉浸天。”

    “嗯。”康熙点点头,“容若……”

    “玄烨,走吧,听话!”轻轻挥动马鞭,康熙胯下的坐骑加快脚步向宫门跑去。

    “容若……”康熙于马上回望,一双晶亮的眸子射出温润、朦胧的光泽。
36。御皇图…第二十一章:明殿守欢哗(一)
    一朝东南飞,一帐春色满,一策云见日

    九月初九,巳时两刻,慈宁宫正殿。

    康熙将将散朝,即跟着苏嘛拉姑去了慈宁宫,据说孝庄不悦。

    康熙挑帘进殿,见孝庄面色如水,赶忙跪地请安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吉祥!”

    孝庄没有让康熙起身,挥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苏嘛拉姑除外的所有宫人尽数退到殿外伺候。

    “听说这月初六,冬郎成亲了?”康熙听闻此话,心头一惊。

    “回皇祖母的话,是有这么回事儿。”

    孝庄面色如水,声调平和,好似在说家常一般,“听说昨日明珠府上高挂白练,大举新妇丧事。好端端的一个丫头,怎的刚过门就没了呢?”

    “孙儿也不甚清楚。”

    孝庄押了口茶,又问道,“最近怎么没见冬郎进宫请安?”

    “博学宏词科的事务繁忙,他许是得不着空闲。孙儿近来,也鲜见到他的人影。”

    “玄烨,祖母年纪还没大到耳聋眼花的地步,你少来糊弄我。冬郎不再进宫,你倒说说他这是为了什么!”

    “孙儿不知。”耳畔想起那夜容若之言,心中悲凉翻涌。

    “冬郎出宫半年便择吉日成婚,又是为何?”

    “孙儿不知。”康熙只觉得鼻子酸酸,不想作答。

    “你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明白。就算你心里不明白,市井、宫闱流言也该听的双耳生茧了。”孝庄站起身,坐到台阶上,温暖的手掌滑过康熙俊秀的面庞,轻叹了口气,疼惜道,“祖母当年选了冬郎,因为他知进退,明宠辱。在众多皇室宗亲中,独独他能入你的心,合你的意。”

    “祖母总想着,有他在你身边,就多个臂膀扶持。可是玄烨,你总是由着性子胡来,将好好的局面打破。冬郎一人受辱是小,祖母怕你再这么下去会伤及大清的筋骨命脉啊!”

    康熙眼前水雾浮现,悔恨交加,磕头道,“皇祖母,孙儿知错了!”

    孝庄拄着龙头拐杖,缓缓站起身,重重叹了口气道,“你跟你父皇真像,总想把贴心的留住,却不知道抓得越紧,伤的越深。”

    “君王弃,新妇丧。人道玉皮囊,原是空奢望。”出了慈宁宫,耳畔回荡宫闱非议,康熙只觉呼吸凝结,眼前一黑,歪倒在地。

    “皇上——!皇上——!”

    ******

    九月初九,申时,绮春园渌水亭

    星桥捧着跟了纳兰性德十载有余的腰牌走到他身后,附耳道,“大少爷,门外有位贵族小姐拿了金腰牌求见。”

    “偏厅见客。”纳兰性德暂别众位诗友,快步转进偏厅。

    “奴才纳兰性德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黑色斗篷下显出皇后赫舍里氏意映娴静的面容,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焦虑。

    “不必多礼,本宫微服而来,是有事相求。”

    他仍旧跪在地上,对皇后此行目的了然于胸,缓缓说道,“皇后娘娘容禀,奴才不才,有幸伴读皇上左右,共处十年之久。此为容若人生之大幸。然悠悠众口难平,容若唯有出此下策,做局四载,终有所成。”

    “皇后娘娘端庄娴雅,知书达理,母仪天下,有皇后娘娘在,他自会安好。庙堂能人辈出,容若于朝,非但不能相帮,反倒是个羁绊。容若于野,一成圣君贤名,二拢天下士子归心。容若力尽于此,其他断不敢奢望,还望皇后娘娘明鉴!”

    “纵背负骂名,你也不悔其志?”皇后意映倒吸了一口冷气,万没料到会得到如此答案。

    “敢问皇后娘娘,肋骨离开身体,之为何物?”

    皇后不假思索的答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容若,平生未有入宫之愿而入宫,平生未有遭遇之机而相遇,不随玄烨,何随旁人?”纳兰性德对着皇后意映恭敬谦逊的叩首道。听闻此话,皇后意映不禁为之一震。

    康熙九年十月初九,颁《圣谕》十六条。改内三院为内阁,复设中和殿、保和殿、文华殿大学士。

    康熙九年十一月初一,准玛尔汉奏疏,谕礼部于文华殿举行经筵。

    ******

    谁道阴山行路难。风毛雨血万人欢。松梢露点沾鹰绁,芦叶溪深没马鞍。

    依树歇,映林看。黄羊高宴簇金盘。萧萧一夕霜风紧,却拥貂裘怨早寒。

    一阕《于中好》道尽西北风光。策马疾驰,卷起一程烟沙,皇天后土,天高地远,古战场的平凉果真兵戎风光无限,金戈铁马气息浓郁。

    康熙九年十二月十二,是纳兰性德独自在外度过的首个生辰。那日,康熙对月独酌,彻夜未眠。

    康熙十年正月,康熙晋封常宁为和硕恭亲王。

    康熙十年二月,命纂修孝经衍义、以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为总裁官。翰林院掌院学士折库纳、熊赐履、侍读学士傅达礼、宋德宜、史大成、侍讲学士李仙根、侍读张贞生、严我斯、修撰蔡启僔、编修孙在丰、俱充日讲官。

    康熙十年三月初四,皇子承庆罹患腮腺炎高烧不退,不治而亡。

    春日时节,紫禁城上空却被阴霾笼罩,气氛凝重近乎窒息,御花园竟也春色迟暮。

    康熙十年三月十六,免直隶行唐、灵寿、平山、三县、水冲沙压荒地民欠银,永除额赋。免浙江石门等十五县、荒地二十八万一千一百余亩额赋。免江西新喻、新淦、二县、荒地三千四百余顷额赋。

    三日后,原河道衙门贪墨一案审结,罢免原河道总督。升左副都御史王光裕、为河道总督。同日,免浙江加增屯饷银九千六百三十七两。

    四月初七,午时,绥远城南门。

    守在城门旁的两名禁卫军依着画影图形,拦住白衣白马的俊逸少年,问道,“你便是纳兰性德?”

    “正是在下。”

    “那就对了!”冷不防禁卫军打扮的汉子探出一计黑虎掏心,紧抓纳兰性德的腰带,大臂一带将其横担马鞍桥前,调转马头飞驰而去。另一名禁卫军虚晃几招,紧随其后飞马边走。

    “大少爷,大少爷!”星桥扬鞭即追,怎奈坐骑脚力不济,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挟持。

    “这位军爷,在下何德何能竟承受得起这般礼遇?”速度太快,纳兰性德被颠的头昏眼花,阵阵反胃。

    “纳兰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到了地方您自会明白。”

    “这位军爷,在下可能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纳兰性德苦笑,想来自己又是交了什么好运,居然有大人物如此心急相见。

    “不能!”一声响哨划破长空,一匹通体雪白的名驹奔驰而至。禁卫军正在发怔,忽觉缰绳猛的一紧,面前白影寒光闪过,方才横担的少年稳稳的坐在白马之上,颈间多了一道冰冷。

    白衣少年面色沉寂,冷冷道,“说吧,是谁要见我?”

    另一名禁卫军赶忙收住缰绳,慌忙翻身下马跪地道,“纳兰大人,莫要误会!”

    “既有内情,快快言明!迟了,休怪纯钧无情!”

    跪地的禁卫军双手奉上金腰牌,一五一十禀报道,“回禀纳兰大人,……”

    “混账奴才,缘何不早说!”听完奏报,整颗心登时被捏的粉碎。

    “奴才……”

    拉了缰绳,命令道,“留在这儿,通报与我一道的奴才。”

    “嗻!”

    “小白,快些走!”轻拍马头,未及磕镫,雪龙驹甩开蹄子,沿了官道朝东奔去。

    康熙十年五月初一,山东道御史徐越奏报淮阳饥民赈灾方案,获准。命赈济侍郎田逢吉等前往各地赈灾。

    康熙十年五月初六,添设内阁满汉学院若干。

    五月初八,酉时初刻,慈宁宫。

    纳兰性德一月来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赴京城,抵达京城未及还家即刻持腰牌直达慈宁宫拜见孝庄太皇太后。

    他一脸风尘,跪在孝庄脚下叩头道,“奴才纳兰性德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起吧。”站起身才发现殿内除了孝庄,别无旁人。他不禁暗自生疑。

    “冬郎,十年来,你遵行盟誓,本宫很欣慰。”孝庄注视着他清举无双的眸子,声色温和。十年宫闱熏染都未曾染指他与生俱来的超逸脱俗,只这对澄澈的眸子,足教人毕生难忘。

    “老祖宗谬赞,奴才惶恐。”

    孝庄微笑着问道,“这大半年,你去了哪里?”

    “回老祖宗的话,奴才去了平凉。”

    “好哇,好冬郎!”孝庄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急召你回宫,可知所为何事?”

    “略知一二。”

    孝庄和颜悦色,满眼慈爱道,“我老了,以后,你就替我照看玄烨吧。”

    “奴才谨遵懿旨,谢老祖宗恩典。”绸缪六载,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兴奋之余,十年宫中生活经验提醒他,恩典得到的越容易,隐藏在背后的隐秘和危险也就越大。

    半个时辰后,纳兰性德出了慈宁宫,脑中思量方才孝庄所说,竟不知不觉迈进了南书房的院子。十年的习惯,只怕这辈子都戒不掉了。夜色初上,为何不见宫人侍候?

    正殿灯火通明,却不见他的身影,难道说他已睡下了?何时他改了夜猫子的秉性?放轻了脚步,转进寝殿,门居然半开着。扁身而入,没发出任何声响,一想到即刻就能相见,禁不住含笑。

    纱帐半遮半掩,帐内烛光摇曳,映出帐内两条身影上下起伏,呻吟般的话语含糊不清。压了压直贯头顶的恼怒,探手撩起纱帐,赤条条光洁的脊背,身下人侧脸熟悉,双眼微闭,颊带红晕,黑发凌乱的散落,情潮正浓,此情此景说不出的香艳四溢。

    枕边人双眼射出惊愕、羞怯的光芒,怯生生惊呼道,“容若哥哥!”

    “子清,好久不见。”纳兰性德笑容漠然,虽是在笑,却好似隐含了万柄尖刀。

    “容若,你怎么会来!”久违的声音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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