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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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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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口胡言!”花青梧拨动琴弦,纳兰性德身后古树“啪咔”一声从当中被劈成两半。

    纳兰性德于马上轻轻一笑,胸有成竹道,“这该是无量剑派严禁弟子修炼的音波功吧。”

    “人说纳兰性德为百年难得的人杰,此话看来非虚。差一点我就信了你,只差那么一点点。”

    “晚辈方才说了,阁主所得不过《镇魂曲》八成曲谱,并不完全。若说杀人于无形,不过倚仗音波功罢了。”

    花青梧陡然加重了语气,喝道,“你说什么!”

    “此话是水老前辈所言,并非容若妄自揣测。若有冒犯,还请阁主见谅。”纳兰性德躬身,恭敬的说道,“水老前辈曾说,有朝一日有幸得见阁主,若阁主一心向善,则将残缺曲谱相赠。否则……”

    “否则?否则你当如何?”声音居然略带颤抖,不知她是懊恼,还是恐惧。

    纳兰性德声调平和,从容淡定的说道,“否则,即由容若为阁主弹奏一曲《镇魂曲》。

    此处距离屯兵的密林至少有百里,且铁骑隐遁之密林背靠飞瀑,飞瀑声势滔天,倾泻之声振聋发聩。莫说琴音传不过去,就算穿了过去也会被飞瀑之声抵消殆尽。

    “哼哼哼!”几声癫狂的冷笑,“水城笳啊,水城笳,你终究信不过我!”

    “并非水老前辈信不过你,实则是你们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

    花青梧声调凄厉,质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晚辈不知该称您是曾夫人,还是水夫人。阁主,此番若不是浸天身体抱恙不便随行,您也不会大驾亲临。若不是《镇魂曲》不能为曾遶所知,也不劳您出手。不知晚辈臆测,是否属实?”纳兰性德气定神闲,既然她已经上钩,不妨将她彻底激怒。

    “看来,该告诉你的,城笳一点儿也没落下。很好,很好!”笑声凄苦,花青梧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城笳让你为我奏一曲,你缘何还不动手?”

    “晚辈不敢在阁主面前班门弄斧。何况,浸天于在下有恩。”纳兰性德暗自盘算,此刻玄烨已然走的足够远,该听不到琴音了。

    “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声调陡然沉了下去。

    “浸天自小孤寂,然情系错处,终不得解。想来她今生情绝,枉她冠绝天下,芳华无双。”纳兰性德话语悲凉,有感而发。却丝毫没有妨碍他绝美的双手拨动琴弦,好一曲悲壮凄绝的镇魂曲,苍凉深沉,磅礴厚重,荡气回肠。耳畔仿佛响起怒江滚滚汹涌之波涛,巨浪拍石,飞沫生花。

    “好一个纳兰性德,好一个镇魂全章!哈哈哈哈——!”笑声功力愈强,整个方圆五里被她的功力罩住,子期琴弦崩断,纳兰性德也被震翻于马下。雪龙驹焦躁不安的喘着粗气,两个前蹄不停的踏着地面。

    “哈哈哈哈——!”笑声渐远,不知花青梧是死了还是走了。

    山谷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纳兰性德仰面躺在地上,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生怕琴音再次响起。直至日薄西山,也未再有声响。

    好容易爬上马背,抱着雪龙驹的脖子,挤了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小白,去找玄烨!”

    “哕哕!”雪龙驹回望了几眼背上的容若,试探着跑了几步,见他抱的结实,便加快了速度。

    ******

    两天后,十三密探和影卫搜遍山谷,只发现一具美得天仙下凡般的女尸及两架废琴,独独不见纳兰性德。

    听闻康熙长白山遇险已是举朝震惊,明珠听闻独独宝贝儿子一人未归,登时就昏了过去。两天以来,康熙跟明珠忧心如焚,水米未进,派出数拨人马搜寻,均不见他的踪影。

    明珠本以为儿子跟在康熙身边是最安全不过,谁知竟如此凶险,关键时刻康熙竟丢下纳兰性德,枉费了儿子为他背负骂名,枉肥了儿子为全他圣君之名埋没才华、甘为驱使。冬郎我儿,你若有失,岂不要了你阿玛和你额娘的命啊!

    索额图等一干党羽巴不纳兰性德就此消失,永远都不再出现,哪怕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好。以皇上的性情,不出几个月必定会另结新欢,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到那时,再寻个生的俊俏的面首,岂不万事大吉?没了纳兰性德的枕边风,倒要看看明珠如何张狂!

    三更时分,贾孟城奔进盛京皇宫,跪在地上,欢喜的奏报道,“皇上,雪龙驹回来了!皇上,雪龙驹回来了!”

    “纳兰容若呢?”孤灯下满面愁容的康熙一跃而起,一旁的明珠忽的坐直了身子。

    “在……”未等贾孟城回答,康熙撒腿就往外跑,明珠紧跟着直奔宫门。

    小白跑的几乎虚脱,直到见了康熙和明珠才许人近身。康熙抚了抚小白的鼻梁,亲手将纳兰性德抱下马背。那海背上纳兰性德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凄厉悲绝的几声马鸣,再回首时,小白赫然躺倒在地,七窍流血,四肢不停地抽搐。看到这里,在场众人不觉眼眶湿润,

    纳兰性德已不省人事,浑身冰凉,气若游丝,脉搏时隐时现,若不是他掌心存着些许的暖意,康熙当真以为他死了。明珠见到气息奄奄的宝贝儿子,疼的浑身战栗,几乎不能自持。索额图得知纳兰性德归来,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冷面相对。

    康熙守着纳兰性德近乎失控的喊道,“传金无羁,快传金无羁——!”

    “容若,容若,我是玄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容若……”康熙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几近冷却的玉手,正是这双绝美的手,伴着自己一路走来,每每有难,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

    “容若,你醒醒,你说过要陪着我一辈子,没有你,我怎么走得下去……容若……”泪珠默然无声的扑簌簌滑落,康熙的心几乎要碎了。他从未想过容若会先走,没了容若,他真就成了孤家寡人,对寂寞的恐惧猛烈地冲击着康熙的神经。
44。御皇图…第二十四章:帝遣唤余生(三)
    金无羁诊脉过后,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奏报完毕,等待着雷霆万钧的训斥和怒吼,谁知康熙却一反常态,语调平和的缓缓道:“只要容若活着,要什么朕给什么。朕不会说,救不活他,便要你们殉葬之类的混账话。你们记住一点,容若不能死,绝对不能!”

    金无羁听后,浑身一颤,脑门儿上顿时冒出冷汗涔涔。他自知纳兰性德被无量剑派禁学音波功所伤,七经八脉被完全打乱。幸而内脏安然无恙,这也是金无羁最不解之处。

    那具女尸系死于《镇魂曲》下,既然是玉碎之战,以那妇人的功力要置他于死地易如反掌,却缘何手下留情?且据他所知,《镇魂曲》曲谱早在二十多年前被盗,纳兰性德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十月二十一日,圣驾启程返京,纳兰性德躺在龙撵内,十三年的光景时时浮现眼前。“咱们吵得,打得,闹得,分得,合得。你说绸缪六载方得云开,怎会这般担不住福气……”

    十日后康熙圣驾行至山海关。十日来,纳兰性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起初每日还能跟康熙说上几句话。从十月二十六日起,情况急转直下,汤药喂不进去,只能依靠千年灵芝吊着最后一口气。康熙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日夜焚香祷告,全然不顾一尺来厚的奏章和加急廷寄。

    明珠、索额图、陈廷敬急匆匆赶到龙辇前奏报道,“皇上,河道总督王光裕疏报,桃源县决堤二百五十丈,恳请朝廷速速拨发赈灾钱粮!”

    康熙看都没看八百里加急廷寄,面无表情的说道,“朕,知道了。”

    索额图瞥见两日前的奏章依旧摆在案头,康熙仍未批复,焦虑的说道,“皇上,前日正红旗都统觉罗额尔德奏疏,八旗屯地旱荒墒情严峻,请求朝廷减免税赋,拨款赈灾。”

    明珠的目光落在命悬一线的儿子身上,强压悲痛,故作一如常态的奏报道,“皇上,金厦伪总兵柯乔栋率兵滋扰我福建沿海,福建总兵恳请粤、闵、苏、浙四省联防,请皇上示下!”

    康熙眉眼低垂,有气无力的答道,“朕,知道了。”

    陈廷敬将奏章高高举过头顶,恳求道,“皇上,户部业已拟定赈灾方略,请皇上朱批。”

    贾孟城放下车帘,康熙不耐单的答道,“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索额图等三位众臣跪地叩头,乞求道,“奴才恭请皇上朱批御政!”

    康熙强压怒火,低声吼道,“朕说,朕知道了!”

    佟国维带领余下的随行臣子跪地叩头道,“奴才恭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重,朱批御政——!”

    康熙加重了语气,吼道,“朕说了,退下——!”

    病榻上的纳兰性德被车内外的骚动惊醒,喷出一口浊气,缓缓张开双眸,“容若,你醒了!”康熙惊喜之余,生怕这是回光返照,便急忙吩咐道,“快传太医,传太医!”

    “陈中堂……”他强撑着坐起身,全然不理会身旁的康熙,勉力将手探出车门,一把抓过陈廷敬高举的奏章,颤抖着声音念道:“户部议覆、临海、太平、平阳、石门、乌程五县、温州一卫、未完康熙元年二年三年行月等项银两、积逋年久、叠罹凶荒、请援赦蠲免……”

    “……”索额图本意是借众臣之手在回京之前除掉纳兰性德,以绝后患。但是,众臣见纳兰性德如此做派,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将原本背着明珠串通好的说辞一股脑儿的吞进了肚里。

    康熙鼻子酸酸,凝望着他澄澈的眸子,疼惜的说,“容若,你先躺好!”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准奏,朕准奏!”康熙眼圈湿润,接过奏章,披着纳兰性德游离不定的目光,将急件逐一批复后,众臣才悉数散去。

    “阿玛……”面无血色,一脸病容,攒足了劲儿喊道,谁知声音却如蚊蝇一般。

    “冬郎,阿玛在呢。”原来明珠一直随在窗边,未曾走开。

    “我想……随您的车驾……”明珠听闻此话,偷眼向康熙望来。

    康熙啪的降下窗帘,命令道,“朕不准!”

    “你给我乖乖躺回去,我这就批阅奏章还不行吗!”车外的明珠和贾孟城听闻此话,心下涌起说不出的悲凉,不觉暗自垂泪。

    躺回病榻,断断续续说完,“玄烨……你该知道……我宁死也不愿成为你的羁绊。”

    他如释重负的合上双目,不再说话,任由金无羁把脉……

    “……”康熙举起奏章,遮住满眼的水雾,心里暗骂,你为何就不能多为自己想一想,哪怕只放肆一回也好!你若走了,我该怎么办!

    十一月初七,圣驾抵达蓟州,趁着康熙与众臣议事的空当,纳兰性德强打精神开口问道,“无羁兄……容若只问一次,希望你如实相告。”

    “嗯!”金无羁知道他要问什么,点了点头,满面愁容道,“至多一个月。”

    “师叔祖处若有墨林芝络丸,再加上施针,应当有效。”金无羁是沧壑座下大徒弟戴锡的弟子,按照辈分算起来是水浸天的徒孙。

    惨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平静的笑容,说道,“无羁兄,无须安慰容若,我心中有数。”

    他不怕死,他只是担心玄烨。

    沉默良久,金无羁忍不住好奇,迟疑的开口问道,“容若贤弟,《镇魂曲》真可杀人吗?”

    话语虽然连续,但声音却飘忽不定,“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无羁不明白,音波功和《镇魂曲》为何会同时出现?”

    “成也阆玄,败也阆玄。”耳畔回想起花青梧的悲鸣,纳兰性德的意识又开始涣散,不由自主的说道。深陷在一个黑洞中不能自拔,越陷越深,纵然喊破喉咙,也无人施救……

    康熙于长白山遇险,纳兰性德舍身救驾导致重伤不治的消息顺着凉意浓浓的秋风传至京城。孝庄降下懿旨悬赏千金,招揽天下名医进京。水浸天接到消息后连夜出京,风络纬严令家丁仆从严密封锁消息。

    十一月初九,子夜时分,水浸天抵达行营,把脉过后,见到金无羁劈头便骂,“金无羁,你个混账东西,是谁教你如此医治!”

    金无羁满腹委屈,怯生生回答道,“师叔祖,纳兰大人被音波功所伤,学生也是按照师门教授之法医治的。”

    “他没有丝毫内功根基,若是被音波功所伤,早已毙命。岂会有命活到今日!”水浸天怒目而视,教训道,“真不知道我二师兄怎会交出你等庸医!”

    “学生不明白,还望师叔祖赐教!”金无羁恍觉水浸天说道极有道理,半月来他一门心思钻进了音波功施救之法中,纳兰性德病情恶化尚不自知,想来的确是大大的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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