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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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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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面带焦灼,尽量保持语调平和的说道,“意映,朕平素待你如何?”

    “皇上待臣妾,恩泽浩荡。”

    康熙压了压胸中的怒火,继续问道,“纳兰性德可有得罪过你?或者他曾经言语冲撞过你?”

    “从未有过,纳兰性德对臣妾素来礼遇有加。”

    康熙注视着皇后的头顶,加重了语气问道,“意映,你可知道朕与他的关系?”

    意映不可置否的答道,“臣妾知道。”

    “既然知道,你该清楚他在朕心中的分量。既然知道,今日之事就不该发生。”

    皇后意映抬起头,义正言辞道,“皇上,纳兰性德乱婚姻之礼数,违背人伦纲常,以色侍君,秽乱宫闱,朝野皆知。自去年入冬以来,京畿地震、蝗灾、水灾、旱灾、人祸延绵不断,就算皇上您再喜欢,也不能全然不顾天怒人怨。”

    “荒唐!天灾偏偏说成是天谴,这究竟是何道理?没有纳兰性德,你敢担保我大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吗?”

    皇后意映跪在康熙脚下,叩头苦劝道,“皇上,请听臣妾一言,纳兰性德于朝于野是祸害,不可不除。臣妾如此做法,完全是为了皇上您的圣君之名,还望皇上明鉴!”

    “朕以仁德之心之天下,万民敬仰拜服的是朕的政德、功绩,岂会为了床帏之事将朕全盘否定。再者,若没有纳兰性德扶持,朕岂会有今日?朕告诉你,没有他,也断没有你的今日。没有他,朕早已投胎转世,谁还有工夫在这里给你废话伦理纲常。”

    “意映,朕念在承祜早夭,你心情积郁难平的份上儿,今天的事儿朕不予追究。看在你腹中嫡皇子的份儿上,朕保了你皇后之位,期望你以后不要再自作聪明。”

    “臣妾谢皇上恩典。”相伴八年,康熙从未对自己加以颜色,二人素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今天,他居然为了纳兰性德破了例。

    “若朕没记错,是纳兰性德查清了承祜的死因。据说,他还是奉了你的懿旨?”康熙凌厉的目光再次袭来,皇后意映只觉得背上一凉,赶忙点头称是。

    康熙冷笑了几声,不屑的说道,“你这么着急要除了他,难不成是为了让他给皇室的秘密陪葬?若果真如此,意映,你就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臣妾没有……”

    康熙背过身,冷冰冰的命令道,“这件事朕只当没发生过,宫中敢有私自议论着,杀无赦!”

    “臣妾遵旨。”

    “大婚当晚,朕说过,就算你犯了错,朕只要说你对,没人敢说你是错的。你可还记得?”康熙侧过脸,瞄了一眼脚下的皇后,拂袖而去。

    “……”皇后眉头紧锁,懊恼的低下了头。

    康熙十二年三月十八深夜,端贵人突发恶疾致死。宫婢主仆情深,与发丧当日自缢身亡。同时,追封端贵人为端嫔,配享附葬皇陵。赏给撞死宫婢的双亲纹银一千两,良田百亩,颐养天年。

    十日后,宫人在枯井中发现了福贵人的尸体。

    半月后,始作俑者慧妃在殿内吞金自缢。
51。凤栖梧…第二十八章:江山夜沉沉(一)
    一纸撤藩令,一腔空希冀,一策退位诏

    紫禁城上空笼罩的幽怨之气在一夜之间消散殆尽,三月的天空晴空万里,唯有丝丝流云嵌在天边。鸟语花香、漫舞轻纱、弦歌雅乐回荡在耳边,一切终究归于平静。

    佟徽音,国舅爷佟国维的之女,比康熙年少六岁,于康熙十一年底遴选秀女入宫。因出身高贵,一入宫即被敕封为贵妃。皇后意映娴雅端庄,通情达理,步态柔窈,雍容雅步,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佟徽音则不同,她乌发如黛,一双大眼睛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眉间时不时流露出巧笑的嫣然风姿,着实令人着迷。

    她初来乍到,因而今早的大阵仗并没有她的份儿。三月的光景,她在花丛里扑蝶,刚刚逮住一只,竟被怒气冲冲的康熙连人带蝴蝶一并撞飞了出去。

    “谁家的奴……”康熙定睛一瞧,原来是表妹佟徽音,便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佟徽音整整衣襟,屁股被摔得生疼,盯着康熙嗔道;“表哥,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朕……没什么。”

    “表哥,怎么不见容若哥哥。”佟徽音踮起脚尖,朝着康熙身后张望,寻着纳兰性德的身影。小时候进宫玩耍,总会被纳兰性德和康熙合伙捉弄。

    “他……朕差他办事去了。”心下一紧,又开始担忧他的伤势。宗人府的奴才拿打人当饭吃,好像打残了有赏似的,不过一个时辰,竟把好好的大活人折磨的气息奄奄。

    “哦。”佟徽音略带失落的撅起了嘴巴。

    康熙拍拍她粉嫩嫩的脸颊,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温和的说;“徽音,你自个儿玩吧,朕改日再去看你。”

    “表哥,你挤出来的笑容可真难看。下回见了徽音,你若笑不出来,不笑便是。”康熙一怔,回过身只见徽音蹦蹦哒哒的奔着蝴蝶去了。

    康熙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笑着喃喃道,“这个丫头,真是!”

    ******

    康熙回到南书房,太医瞿唐风正带着医官给纳兰性德清理伤口,一边动手,一边不停地叹息。瞿唐风与金无羁同时戴锡的徒弟,平素话不多,是个闷头做事的黄牛脾气。

    见到康熙到来,瞿唐风连忙回身行礼道,“皇上吉祥!”

    “起吧。”康熙挥挥手,立在床头,望了望帐内的情形,心疼的近乎战栗。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立刻后悔饶恕了皇后意映,恨不得将多事的嫔妃杀个干净。

    纳兰性德星眸微张,若无其事的对着康熙淡淡一笑,说道,“出去吧,我知,你看不得。”

    “……”康熙喉头硬邦邦,生生将眼中的水雾压了回去。

    他凝了眼波望向康熙,声音飘忽不定的说道,“让星桥回家保平安,别告诉我额娘。”

    康熙仍旧一住不住哽咽,带着悲声说道,“只说差你出京办差,可好?”

    “好。”康熙快步走到门口,悄悄收住脚步,偷眼回望床榻上的纳兰性德。心里暗自责备道,疼要喊出来,总这么忍着,要忍到什么时候!你为何总是这样,自己压了所有的事情!

    “玄烨……别为了我杀人!”康熙强压满腔的悲愤交加,佯作声调温和的违心应了下来。

    ******

    当晚,水浸天趁着夜色来到南书房偏殿,此时纳兰性德高烧未退,满嘴胡话,含糊不清,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水浸天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连忙扭回身,问道,“瞿唐风,他伤势如何?”

    “回禀师叔祖,伤口深浅不一,创口遍及全身,期望今夜高烧能退,不然情形不好说。”

    水浸天从袖管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和几朵子午莲的花骨朵放在了桌上,故作一脸平静的说道,“这是药神泉水。现在子午莲尚未开花,拿花骨朵将就着用吧。”

    “弟子遵命。”

    “我回了。”水浸天又望了他一眼,眼前浮现出三年前茈碧水月纱帐前拂动的身影、力透纸背的苍劲字迹。谁成想三年过后,情形竟颠倒了过来。

    ******

    半个月后,纳兰性德的伤势基本痊愈,康熙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药神泉水果然有神效,愈合的伤口结痂快且不说,结痂脱落后竟连疤痕都看不到。否则,康熙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遍体的伤痕。

    四月上旬,贡院开科举恩科,纳兰性德参加会试,名列三甲,高中进士及第。却以身体抱恙为由缺席殿试。康熙便随了他的意思,正式晋封纳兰性德为二等御前侍卫。自此开始,纳兰性德正式踏足宦海,步入仕途。纳兰性德此举,最得意的是明珠和琼宇,最不赞成的便是水浸天。

    天下举子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纳兰性得来却如探囊取物。进士及第、连中三元对他来说绝非难事。现而今,一场三藩战乱、一袭朝堂宫闱的颠覆将他拉入最厌恶的官场。他本无心入宦海,惟愿倚楼闲作歌,奈何他命不由己,这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四月中旬,阵阵春雷警醒世人,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疏请归老辽东,康熙皇帝召集内阁大臣公开廷议。

    朝内臣工对此持两种意见,一方以索额图为首,力主和平撤藩,以丰厚的待遇安抚。以明珠为首等臣工认为这是三藩的缓兵之计,这恰恰是他们给朝廷放出的烟雾弹。

    康熙更倾向于前者,朝廷作战准备不充分,且八旗子弟马放南山多年,比起三藩连年剿匪,睡不卸甲的兵勇来说,战斗力明显处于弱势。再者,战事一起,定然是三面受敌,即使是正义之战,战局的胜负仍旧是未知之数。

    “还是老办法,三推四请。尚可喜好歹也是个王爷,给足他面子,继续争取时间。”这是纳兰性德的办法,“廷寄一来二去,个把月就过去了。”

    “能拖延至入冬作战则最好,三藩的士兵在南方生活多年,江南江北冬季气候差异巨大。出于保存战斗力的考量,三藩定然不敢贸然过江。”图海盯着疆域图沉思良久,谨慎的奏报道,“且西北冬季酷寒,察哈尔王和王辅臣就算要策应三藩,也会选在东北风起时再行进兵。如此一来,又为朝廷争取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总之,请皇上把握住一点。”玛尔汉拱手提醒道,“撤藩详情未敲定之前,切不可拨给三藩任何兵马钱粮。越是这个时候,朝廷越是要把银子攥牢。”

    康熙看了看身侧的纳兰性德,面带不解的摇了摇头。

    纳兰性德微微一笑,轻轻地说,“玛尔汉大人是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旦战事开启,三藩拿着朝廷的银子造大清的反,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康熙旋即了然,展颜而笑。

    康熙话虽说的漂亮,可做皇帝的谁不想天下太平。他打心底里盼着“文”撤藩,恨不得天天三炷香贡着吴三桂那帮老不死的藩王,保佑他们能安安生生的滚回辽东养老。

    纳兰性德清醒的意识到,吴三桂等人若不乘着撤藩的机会狮子大开口,狠吧劲儿的敲朝廷一笔,那月亮肯定从北边落下去。无论如何都要稳住玄烨,决不能让他被表象蒙蔽。

    可脑袋毕竟长在康熙的脖子上,就算两个人再亲近,也终究做不到二位一体。

    康熙十二年五月初九,平南王尚可喜第三次奏请回辽东养老,康熙乘势作出令其移藩的决定。而后,又对镇守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和平西王吴三桂的撤藩要求也依例照准。

    进士及第之后,纳兰性德忽然变得谨慎起来。与其他侍卫一样,开始按部就班的值夜、换班、上朝、散朝、回家。不当班的时候大抵会呆在渌水亭抑或是宏词会馆内呼朋唤友、把酒赋词,品风月,论时政,笑谈天下,颇有闲云野鹤、归隐山林的味道。

    起初康熙还忍受的了,念及他大病初愈,总需要些时间调整,因而时时处处随他的心思,大事小情顺从忍让。时间一久,康熙越来越无法忍受他对自己的若即若离、不温不火的态度。

    五月十五亥时,纳兰性德换好衣服,收拾停当,准备出宫回家。今天康熙翻了皇后的牌子,现在该在坤宁宫睡下了。开端不错,他会慢慢习惯相望于朝堂,相持于咫尺。长此以往,就没人会记得纳兰性德和康熙之间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等一切都理顺了,我纳兰性德也可坐回堂堂正正的男儿,阿玛和额娘也就安心了。

    伴着柔和的清风,在紫禁城空荡、寂静的甬道里漫步而行,理想与现实碰撞衍生出的酸楚折磨和难以割舍的痛处,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思念、眷恋让人难以抵挡,总会禁不住萌生退意。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口中低吟《画堂春》,不由得添了几声干干的自嘲。

    “好一个,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赫然抬头,皎洁的月色映出康熙清雅的面容,纳兰性德眼中的伤感未及隐藏,尽被康熙捕捉在眼里。

    “你不是去了坤宁宫吗?”

    “坤宁宫我去过了。”康熙走近了几步,纳兰性德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二人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拉近。

    “平定三藩之后,你是不是打算挂印封金,与水浸天同回茈碧水月隐居呢?”康熙面色如水,声音低沉,“过些年再填几个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容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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