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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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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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生,四十万军民将顷刻间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大将军今日踩着森森白骨得胜,长我军志气,灭贼军威风,可日后呢?”

    图海双眉一皱,问道,“日后?日后如何?”

    “荼毒四十万生灵,都察院的众御史自会把这笔账记在您的头上。待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谁还记得您今日之功?且虎山墩大捷系我军讨贼以来首次大胜,将军已然功勋卓著,若一鼓作气平定王辅臣部,相形之下,康亲王、多罗贝勒、安亲王等大将军岂不太过无用?到那时,将军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吗?”

    周培公见图海陷入沉思,便继续说道,“若将军将招降王辅臣之功让与他人,既免去了非议,又全了皇上爱民之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图海叹了口气,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纳兰大人与王辅臣是忘年交,与其子王继贞私下过往甚密。皇上的意思是,让纳兰大人入城劝降。纳兰大人,您说对吗?”

    纳兰性德拱手称赞道,“培公兄所言极是,不愧是沧宿居士的高足。”

    暗想,当时把你给了图海,我真是太明智了。周培公,你该谢谢我的。又一转念,若没有水浸天从中说和,他怎会屈就于图海门下?也不知道她现在走到了哪里?

    随后,纳兰性德与图海约定以三个时辰为限。当日戌时若纳兰性德未归,即开炮攻城。

    周培公将纳兰性德送下高坡,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纳兰大人,根本没有援军至阶州剿贼对不对?您也非奉了皇上口谕,对不对?”

    纳兰性德心中一惊,似笑非笑的问道,“培公兄,何出此言?”

    “军情战报当日发出,七日后才会抵京。纳兰大人日日于南书房伴驾,极有可能比圣上更先看都战报。想来,纳兰大人出京时,虎山墩尚未攻克,那么定西大将军的援军自然也到不了,除非插上了双翼。唯有纳兰大人胯下的千里神驹,星夜兼程方可抵达平凉。”

    纳兰性德轻轻的笑了,说道,“培公兄一双慧眼洞悉世事,在下钦佩。容若今日方知你为何不肯入仕为官。”

    周培公谦和的笑笑,拱手道,“愿闻其详!”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与其违心劳力的与一帮俗吏同流合污,不如做个能臣的门客来的自在。”

    周培公剑眉微动,笑了笑说道,“培公而立之年有此见地并不为怪,然纳兰大人年少有为,培公不得不钦佩皇上识人之能。若非当今圣上,纳兰大人岂会甘为驱使,屈就御前侍卫之职?”

    “培公兄,不知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纳兰性德伏在他耳边低声说,“说实话的人,总是特别的可恨。”

    “纳兰大人,是又爱又恨吧。”

    纳兰性德翻身上马,于马上朗声大笑,继而拱手道,“告辞。”

    周培公注视着纳兰性德姿器巍杰的风姿,感叹道,“古有汉武帝逐卫青于踞厕而视之,今有纳兰性德虽为嬖幸却雄豪自振。他若是到了图海大人的年纪,天下谁敢出其左?”

    “周培公,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的嗜好!”

    周培公被猛地一声断喝,只吓的一个激灵,急忙回身,循声望去……

    ******

    纳兰性德于平凉城下收住缰绳,对着城楼守军朗声喊道,“御前侍卫营副统领纳兰性德奉旨求见山陕大将军。”

    “名字太长,爷记不住,你是那颗葱!”

    纳兰性德微微一笑,旋即朗声答道,“纳兰性德求见山陕大将军!”

    “你等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城门打开,吊桥缓缓落下,兵勇列队城门两侧,一名校尉行至纳兰性德马前拱手道,“山陕大将军有请!”

    “有劳!”

    纳兰性德骑马进城,于山陕将军府衙前下马,卸下佩剑,从容而入。只见弓箭手列于屋顶廊下,府衙院内堂上刀斧手林立,满堂一派杀气腾腾。

    山陕大将军王辅臣端坐与堂上,其子王继贞佩刀护卫其左。王辅臣年逾五旬,一对浓密剑眉直插入鬓,双眸炯炯有神,阔鼻、海口,身材魁伟,英气逼人。想他当年立马横刀,几万残兵竟将多尔衮十万铁骑挡于城下数月之久,其骁勇、胆略委实令人钦佩。

    其子王继贞承袭了其父的伟岸之气,身材瘦削,身长七尺,容仪甚伟,颇有一番不怒而自威的气势。不知他父子二人是否念及当年之谊?若说他有几分胜算,只怕一分也没有,不若既来之则安之。

    纳兰性德见到王辅臣父子,一脸老友相逢的欢喜,拱手道,“容若给山陕大将军请安!”

    王辅臣淡淡的说道,“纳兰大人,快快请起。老朽承受不起!”一旁的王继贞双眉微动,似有不悦。

    王继贞对着纳兰性德微微一欠身,说道,“纳兰大人,请坐!”

    “多谢。”

    纳兰性德刚刚坐稳,王辅臣冷冷道,“纳兰大人,念及你往日有恩于我父子,且我儿在京城为官期间承蒙你的照料。王辅臣以礼相待,今日之后,你我各为其主,唯有战场兵戎相见。你若为劝降而来,则不必开口。”

    纳兰性德嘴角微微一扬,缓缓说道,“容若不才,自认没有劝降大将军之能。不过是代圣驾犒征西大军,才有幸再来平凉相见。容若知陕西经略莫洛、陕西提督张勇屡教不改,处处与大将军为难、处处掣肘,致使大将军百口莫辩,无端受累。愤而起兵反抗,委实是朝廷失察,用人不当,绝非大将军之过。”

    “容若起行之时,皇上曾多次嘱咐,言明大将军与吴三桂等反贼不同。大将军是朝廷栋梁,一家人刻板碰嘴在所难免。若大将军有意回归,则官爵、戍地一概不变。若大将军执意与吴三桂为伍,则朝廷以粮草十万担相赠大将军,助大军南归。”

    王辅臣冷笑了几声,反问道,“助我南归?”

    “朝廷大军只用数十门神武大炮即将虎山墩拿下,现有百门神武大炮将平凉城团团围住,倒时百炮齐鸣,不知大将军麾下六万兵卒、城中三十多万百姓将于何处容身?”

    王辅臣并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指的笑了几声。

    “大将军若是指望赖永兴援兵来解平凉之危,恐怕是打错了算盘。大将军试想,阶州距此不过百里之遥,骑兵朝发夕至。据容若所知,赖永兴大军本月三日抵达阶州,但为何迟迟不见来援?”

    “……”这正是王辅臣不解之处,吴三桂许他天下兵马总管之职,许他兵马辎重无数,却只派出三万兵马相救,且援兵迟迟不动,岂不蹊跷?

    “容若猜想,原因只有一条。吴三桂想私吞平凉城,待大将军与朝廷大军两败俱伤之时,再行发兵,借机占据关中咽喉。到那时,非但许诺大将军的兵马辎重不用兑现,反而扼吼关中,岂不两全其美?”

    “皇上对吴三桂此人早有定论,其人无德无信,阴鸷狡黠,三姓家奴;其虎狼之心,昭然若揭。大将军,朝廷大军今夜戌时开炮攻城,望大将军保重。容若言尽于此,告辞!”说着,纳兰性德躬身道别,转身向门外走去。
60。凤栖梧…第三十三章:樯橹飞烟灭(二)
    王继贞见纳兰性德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忙跪倒在地叩头劝道,“父帅,纳兰大人句句在理,咱们不能一错再错啊!炮火一开,不说城中百姓,谁敢担保祖母等府中亲眷能安然无恙!父帅,朝廷待我等不薄,咱们不能随他吴三桂做那三姓之事啊!”

    “王继贞小儿,休要乱我军心!”声道、人到、剑到,一道摄人的寒光抵住王继贞的咽喉,白衣男子神采俊逸、令人见之忘俗,一双繁星般的眸子却冷若冰霜。

    “来者何人,还不把剑放下!”刀斧手呼啸而至,柄柄寒光直奔来人后背而来。但见白衣男子单臂一震,掌风所到之处,刀斧手应声倒地。

    寒光入鞘,白衣男子翩然拱手道,“王大将军在上,平西王帐下参军曾遶这厢有礼了!”

    纳兰性德听闻曾遶二字,脑袋嗡的一声,心中凛然一阵,连忙收住脚步回身观看。真是冤家路窄,五年来不知互相开罪过多少次,尤其是从他手里劫走吴应熊父子,今日西北军前相见,岂不分外眼红?水浸天不在,以我的道行能抵挡住几招,两招,还是三招……难道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纳兰性德的祭日不成?什么视死如归,全都是狗屁!死到临头,没处躲藏,就算为了面子,也会死鸭子最硬的装作坦然赴死。其实,我还很年轻,死在这里太浪费了……

    曾遶珠落玉盘般的声音传来,纳兰性德定睛相看,果然是他,“纳兰大人,请留步!”

    纳兰性德把心一横,回到堂上,拱手道,“曾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曾遶淡淡一笑,不阴不阳的说道,“大将军不会不知,纳兰性德在康熙心目中的分量,若将他俘获,康熙定会花血本将他赎回。”

    王辅臣恍然大悟,“这点,老夫怎么没想到!曾先生,快请坐!”

    王辅臣深知曾鹤宸的能量和他们父子在吴三桂心里的分量,自是不敢怠慢。

    曾遶双手捧了书信,搁在王辅臣的军案之上,恭敬地说道,“大将军,这是王爷给您的亲笔信函,请您过目。”

    王辅臣展信阅读,连连称好,喜形于色,方才的焦灼之情一扫而空,旋即命令道,“来人,将纳兰性德押下去。派人给抚远大将军送信,就说三日之内若不退出虎山墩,则将纳兰性德斩首示众。”

    纳兰性德被摁倒在地,侧眼喊道,“大将军,你如此做派,只怕会加速大军攻城的!”

    王继贞拱手低声道,“父帅,咱们还是听听他如何说辞吧。这个曾遶神出鬼没,来的异样,儿只怕不妥。”

    “让他继续说。”

    纳兰性德立于阶下,朗声喊道,“大将军,您不知满朝文武除了我阿玛明珠,做梦都想置容若于死地。杀了我也好,以我为人质也好,决计得不到您想要的东西。以曾先生的身手,于万人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若吴三桂真有心相助,可令他于日落前取回抚远大将军首级。主帅不存,我朝廷大军必败无疑。若吴三桂假意安抚,他定然不肯相助。”

    王辅臣点了点头,转向曾遶,笑了笑问道,“曾先生可愿望否?”

    曾遶对着王辅臣拱手道,“曾遶恕难从命。曾遶为送信儿来,今夜王爷许诺之援军、粮草将运抵平凉,在这之前,曾某绝不会轻举妄动。”

    王辅臣啪的拍案而起,喝道,“清军今日戌时开炮攻城,你等兵马今夜方至,若不是吴三桂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机侵吞我平凉重镇?”

    曾遶不紧不慢的说道,“曾遶奉命办事,大将军缘何如此震怒?若纳兰性德不归,谅清军不敢开炮。”

    纳兰性德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说,“大将军,既如此,那咱们就一起等天黑吧。”

    堂上登时鸦雀无声,王辅臣既不舍得吴三桂许下的辎重厚禄,又怕援军不到,清军炮火一开,平凉城定然危在旦夕。他内心无比挣扎,不知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对现在的王辅臣而言,这个问题形同砍左手还是砍右手。

    半个时辰过去了,纳兰性德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心里暗自打鼓,不知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偷眼瞥向对面的曾遶,但见他气定神闲,从容弘雅,不可方物。男人长成他这个样子,真是自绝于天下。若非卫静苏和水浸天,谁敢走在他身旁?卫静苏?自她进宫之后似乎尚未侍寝,为何玄烨会对如此绝色丝毫不感兴趣呢?以他猴急的脾气,按说不该如此沉得住气。若能回去,我定要好好问问他。

    想到这里,纳兰性德立刻收回思绪,自责道,生死关头,我尽在想些什么呢!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将堂上的死寂打的粉碎。这不是一般的人头,而是吴三桂屯驻阶州援军首将赖永兴的人头。

    “想来,必是定西大将军董额剿灭了阶州叛军!”纳兰性德话说的豪气潇洒,却在暗自生疑,多罗贝勒董额根本没有发兵入陕,这颗人头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见到人头,曾遶波澜不兴的面上也隐现出些许的不安。他站起身,平静的说道,“大将军,此乃清军诡诈之计,大将军不可轻信。”

    “父帅,咱们归顺大清吧!父帅,你平时爱民爱兵,视如己出,缘何事到临头却置他们性命安危于不顾啊!”

    “父帅,咱们归降大清吧!纳兰大人冒死前来,可见朝廷诚意。父帅,降了吧!”

    “也罢,也罢!”话音未落,曾遶手打三点寒星,王继贞立刻倒地,不省人事。霎时间堂上一片混乱,曾遶借机飞身掠至屋脊,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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