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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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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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性德无声而又凄苦的笑了,抬手抚过康熙的脸颊,百转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连了许久,眼中的泪由一层薄薄的水雾渐渐汇聚成潸然而下的泪流,笑容依旧凄美,美得让人心碎。

    鼓乐声的调调纳兰性德再熟悉不过,明明是婚礼的宫乐,非要说成是奠基的礼乐!玄烨啊,玄烨,你真以为能瞒我一辈子吗?你真以为我会永不相问吗?一旦我问起,你就会如何解释呢?

    我知道你容不下水浸天,可我万万想不到,你居然嫉恨到连一个名分都容不下的地步。你想赶走水浸天,有太多太多的法子,你偏偏用了最过分的方法!你当我纳兰性德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次次把我的婚姻当儿戏,一次又一次的让我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纳兰性德一反常态的反应使得康熙不知所措,他紧紧抱住纳兰性德,伏在他颈间,慌乱的问道,“容若,你怎么了……你哭什么……你又在笑什么?”

    康熙九年,你在新婚之夜送走卢紫溪,我只当你是年少气盛,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可今日,你居然把我的妻子嫁予别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我有何脸面存活世上,又有和脸面面对两双儿女!玄烨啊,玄烨,这一次,我无法理解,更加无法原谅!

    ******

    寅时三刻,南书房

    “纳兰性德,你给我回来!纳兰性德,你给我站住!”

    “拦住纳兰性德,拦住他!决不能让他踏出乾清宫半步!”康熙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震动了南书房内外所有的宫人、侍卫。

    纳兰性德前脚跨出南书房的院门,后脚即被影卫和御前侍卫团团围住。平素都是他指挥他们左冲右杀的保护圣驾,而今日,他们的刀锋对准了自己。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苦笑。

    那海对着纳兰性德礼貌的拱手道,“纳兰统领,皇上有旨,请回!”

    纳兰性德作揖还礼,坚定地摇了摇头。

    夸塞面露难色的劝说道,“统领大人,我们不能跟您动手,您平素待兄弟们不薄,别让兄弟们为难,您还是回去吧!”

    纳兰性德温和的笑了笑,再次拱手,又摇了摇头。

    曹寅皱着眉头,面露焦灼的恳求道,“统领大人,我们不是您的对手。可圣意难为,您就忍心看自家兄弟自相残杀吗?您回去吧!”

    纳兰性德谦和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那,我们只有得罪了!还望统领大人不要怪罪!”说着,那海艰难地抽出了佩刀,余下的影卫和侍卫也跟着亮出了兵刃。

    纳兰性德没有抽出系在腰间的软,而是滑动步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游龙百变的身法,同时探出食指,将众人猝不及防的点在当场。继而飞身略上屋脊,直奔鼓乐声的方向奔去。

    本该寸步不离的监视纳兰性德的凫溪却隐在暗处,目睹纳兰性德、逃脱后,封死了自己的穴道。

    “凫溪,你这个奴才,你死到哪里去了?快点抓住纳兰性德!”原来,康熙也被纳兰性德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魏敏珠等人闻声赶去,把康熙驾到龙撵上给抬了出来。

    康熙眼见他们一个个跟自己一样穴道被封,怒火直冲头顶,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关键时刻没有一个顶得上的!”
96。凤栖梧…第五十章:孔雀东南飞(二)
    辰时初刻,景阳宫

    正殿内的皇贵妃佟徽音此刻坐立不安,诵读佛经也失去了效力。五岁的胤禛坐在榻子上,托着腮帮,好奇的注视着额娘的一举一动。

    穿红挂绿的喜娘嬷嬷缓缓走到徽音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娘娘,纳兰夫人……不对,水氏少主向您辞行来了!”

    “快请!”徽音端庄得体的坐在正座上,挥手唤过歪在榻子上的胤禛,给他整了整衣襟,让他立在身侧。

    盛装而来的水浸天说不出的光彩夺目,她一颦一笑宛若天人。但见她眸含秋水,双目澄澈,丹唇素齿,嫣然一笑宛若绣屏芙蓉,坐如班姬续史之姿,立若谢庭咏雪之态。作为女人的徽音也不禁看得呆住了。水浸天脱俗的容貌、超凡的气质在年幼的胤禛心里种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

    简短的行礼、寒暄过后,徽音亲自挽着水浸天的臂膀走出正殿。

    “你就这么走了,容若哥哥知道了会恨死自己,恨死表哥的。”

    水浸天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平静的说道,“贵妃娘娘,浸天如果只是个普通女子,纵然一死又有何妨?可如果我死了,于他不能痊愈,于大理水氏和无量剑派的百年基业更无益处,相形之下,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以后的日子,你让他怎么独活世上?你不会不知道,生离比死别来的更加残酷。”

    “……”水浸天颔首苦苦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迈出宫门口,喜娘扶着水浸天刚要上轿,一抹迤逦独秀的身影挡住了去路。两个喜娘一怔的空当,即被身影给推在了一旁。

    两旁的侍卫刚要抽出佩刀聚拢上前,即被徽音朗声喝住,“住手!退下!”

    水浸天不敢看他,颔首拍拍他的手掌,柔声道,“回去吧!该说的,我都绣在了中衣里。”

    情急之下,纳兰性德以腹语说道,“我只问,你能否为我留下?”

    水浸天颊边携过一行泪,头低的更低了,故作冷漠的说道,“不能!”

    “你若敢走,我就把那东西扔了、毁了、烧了……”

    水浸天余光瞥见康熙龙撵的影子,猛的甩开他的腕子,朗声喝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你……”纳兰性德的眼前被水雾遮蔽,心仿佛被人踩地粉碎,疼得他浑身战栗,“你要做戏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别忘了,我是你丈夫!”

    水浸天背对着龙撵来的方向,双颊挂泪,向前跨了一步,漠然说道,“你我已不再是夫妻,你走吧,别误了我的吉时!”

    “该面对的,我们该一起面对,这是咱们说好的,难道你忘了吗?”后退了半步,纳兰性德瞥见了放在轿内的九霄佩环,探手将古琴横抱在胸前,单手托琴,另一只手拨动琴弦,荡气回肠、百转磅礴的曲调响起……

    水浸天听出这是《镇魂曲》的乐调,急忙把手捂住琴弦,纳兰性德脚步微动,游鱼般的滑到一旁,琴声未歇,夺命的音符从他的指间倾泻。水浸天眉间一紧,生怕他的自戕得逞,顾不得多想,把掌作钩,骤然出手。

    一旁的徽音看的糊涂,一旁的宫人、侍卫、仪仗队看的更是满头雾水。纳兰性德不过弹琴为水浸天送行,她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竟值得身着嫁衣大打出手?

    两招过后,水浸天左手捂住琴弦,强行中止了乐章,右手于他面门前虚晃一招,趁着纳兰性德抬起抚琴的右手护住面门的间隙,反手扣住他抱琴的左臂命门。纳兰性德直觉倏地一阵酸麻袭遍左边身子,九霄佩环被水浸天轻巧的夺了回去。只见她向后一掷。古琴打着旋儿向后飞去,“噗!”的一声不偏不倚的击中康熙肩胛的穴道,尔后笔直的落尽康熙身侧的侍卫怀里。

    水浸天夺过九霄佩环后并未住手,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的战在了一处。水浸天宽阔的锦袍流云般拂动,在晨曦的映衬下,宛若飞舞的朝霞。纳兰性德月牙白色的衣诀摆动,与火红的嫁衣匹配的唯美之至,一如为霞光陪衬的云雾,一如与曜日不离不弃的云朵。

    二人姿态绝美,飘逸若仙,俊雅若舞,在场的众人虽不识得掌法的来路,但都不约而同的被他们绝美、随心的招式所倾倒,景阳宫门前的所有人顷刻间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人刻意放慢了呼吸,凝神注视着纳兰性德和水浸天不似打斗,却似情话的交汇。

    水浸天此时此刻舞动的掌法是他二人拆招时独创的。从康熙十五年起,只要有空对招,两人总会或早或晚、不分先后的随意而走,久而久之便成就了这套饱含情义的掌法。

    最后一招,纳兰性德落入败局,被水浸天锁住了喉头,四目相接,水浸天恳切地目光仿佛在说,“我的意思你看懂了吗?”

    纳兰性德看似被迫向后退去,脚下步伐却丝毫危险的凌乱,痛苦的神色答道,“你的心意我怎会不懂?可我不能放你一个人承受!”

    水浸天咬了咬丹唇,把钩变掌,臂膀微微一震,将他推了出去,眷恋的望着他的双眸,仿佛在嘱托,“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

    纳兰性德摔了下去,双手撑地,眼前的水雾清晰可见,仿佛在说,“孩子们没有你我,还有别人可以照顾。没有了你,我不过一句行尸走肉尔!”

    水浸天合上双目,将将干涸的泪痕再次湿润。披着纳兰性德万般难舍的目光,强忍着锥心彻骨的痛意,她盖上火红的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坐进了花轿。

    此时,康熙也赶了过来,只听他于龙撵上喝道,“把纳兰性德给我拿下!”

    御前侍卫、影卫从四周冲上来,不由分说,将纳兰性德倒剪双手的摁倒在地。

    喜庆的鼓乐再次奏响,比先前更加响亮,景阳宫前的却被怨气、怒气、凄绝之色盈满。

    龙撵落地,赞事大臣急忙知趣的朗声喊道,“升舆——!”送亲的队伍紧跟着应声而动。

    那一刻,纳兰性德崩溃了,穴道被瞬间冲开,他疯狂的挣扎着喊道,“放开我——!浸天,不要走——!浸天——!浸天——你不能啊——不能……啊——!”

    坐在轿子里的水浸天扯下盖头,妆容被泪水溶的七零八落,哭得泣不成声,她捂住嘴巴,将抽泣声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不要,不要,啊——!”纳兰性德眼见轿子即将消失在视线里,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侍卫的束缚,拔脚便追,谁知脚下一绊,重重摔在地上,立刻又被几个侍卫给摁住。

    “浸天,你若走了,我真的会毁了那东西……浸天……留下……浸天——!”纳兰性德哭得喘不上气来,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以内力震开侍卫,劈手夺过侍卫捧着的九霄佩环,单手再次拨动琴弦……

    轿内的水浸天听闻琴声再度响起,愤怒、焦躁的喝道,“停轿!快停下,快给我停下——!停止奏乐!快——!”

    赞事大臣急忙吩停止奏乐,送亲的队伍收住了脚步。

    “瞬息浮生,薄命如吾,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一曲《孔雀东南飞》令闻者伤心,一阕《沁园春》令听者流泪。景阳宫门内的徽音悄悄背过身,不忍再看门外令人撕心裂肺、生人作死别的悲惨场景。

    徽音一哭,胤禛被吓坏了,连忙仰起头哄道,“额娘,不要哭了,额娘——!”

    徽音把胤禛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一曲终了,送亲的队伍消失在纳兰性德的视线里,他怀抱古琴,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一动不动的望着花轿消失的方向。此刻康熙快步走到他身旁,探出的手掌停在了半空,继而又无措的缩了回去。

    “容若,她走了,跟我回去吧……”良久,康熙才试探着低声说道,“容若,咱们回吧。”

    “回?”纳兰性德冷笑着侧眼望来,“回去哪里?”

    纳兰性德失魂落魄的望着花轿消逝的影像,呢喃道,“北海没有浸天,丹棱沜里也没有……浸天,生人作死别,你我从此相思相望不相亲。”

    康熙挥手屏退左右,度到他面前,柔声道,“她不爱你,她是在利用你。方才,她险些杀了你!这世上,真心爱你、疼你的只有我一个。”

    纳兰性德低头抚摸着天下无双的古琴,冷漠的说道,“你不知她早已在我心里生了根。你送走了她的人,也抹杀了你在我心里的位子。”

    “……”康熙本以为,水浸天之于纳兰性德不过是意映之于自己,从未想过她居然跟自己同属天平的两端。

    纳兰性德未等康熙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玄烨,你又毁了我一次。在你心里。永远都只有你自己。”

    “……”康熙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却愿意容忍纳兰性德任何形式的宣泄。

    “玄烨,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永远……”说着,纳兰性德高高举起九霄佩环,狠狠地摔在地上,直摔得万金不换的旷世古琴支离破碎。

    “容若,你去哪儿!”纳兰性德决绝的反应给康熙带来深达心底的震撼和恐慌,他从未想过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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