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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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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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落凤殇…第五十六章:是非无人省(一)
    一夜东风瘦,一弯断肠月,一策数下弦

    康熙二十二年八月初,噶尔丹以其恩师达赖喇嘛之请突袭天山南路,借机将南疆地区据为己有。伊勒汗子巴巴克苏勒坦率军抵抗,兵败身死。

    同年十月,噶尔丹继夺取喀什噶尔后,又夺占叶尔羌,俘伊斯玛伊勒汗。至此,噶尔丹兼有四卫拉特,并控制南疆地区,兵锋直指漠北喀尔喀蒙古。

    一年的安定过后,满清倚仗的蒙古草原烽烟再起。康熙不得不从对内兴民富国的大计中分神兼顾让人头疼的草原狼。

    朝臣的意见与撤藩时的态度没有两样,康熙对此早已胸中有数。廷议不过是集思广益的形式,大主意还要皇帝做主。

    十月十七,朝会过后,南书房中只有康熙和纳兰性德二人,“容若,你对葛尔丹怎么看?”

    “灭火的最佳时机不是在火苗最旺的时候,而是乘借燃烧殆尽之时。”

    “继续说!”康熙端起茶杯,浅浅的押了口茶,心下欢喜不已。

    “皇上一定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几年前,皇上曾告诫过蒙古王公,但当时无人肯听。战火烧不到自家门口,便不会急得跳脚。”

    “你的意思,是等他们来求救?”康熙目光落在行军图北首广袤的蒙古草原。纳兰性德所说,他既认同,又赞许。

    纳兰性德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一定记得当年十万铁骑两月覆灭察哈尔王的旧事。兵家必胜者,一为哀兵,一为狼兵。古来,哀兵必胜。我们要等的便是由小及大而爆发的恨。”

    “讲下去!”康熙双眸晶亮的注视着他仍旧澄澈见底的双眸,百感交集。

    “深入大漠作战,劳师远征,一日所费何止万金。朝廷没有足够的军饷,何以为战?我们要等的,还有兵马钱粮的筹措。”

    “粮饷,是个大问题!”银子,从康熙十二年起即成了康熙的心病,稍稍松散的裤腰带立刻又要勒紧。

    纳兰性德望了望不甚详尽的军事地图,担忧的说道,“西北各路军事要塞的详情奏报和地图需要时间绘制和勘探,这也要等。”

    “嗯!”大漠不比江南。天高皇帝远的大漠,风暴、流沙,变幻无常的天气令人生畏。无形中增加了行军的难度和伤亡的数目。

    “奴才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了!”

    “如果不是葛尔丹虎视草原,你也不会涉足朝政。这一次,你可愿随我出征?”

    “……”纳兰性德淡淡的笑了,康熙以为他笑的风轻云淡,殊不知,他笑得愁苦莫测。

    ******

    初冬深夜,窗棱挂霜,枝叶凋零,松球孤零零的悬在半空,随风摆动。

    灯下人影翩然,举手投足弘雅不凡,冷梅淡香的味道借着火炉熏蒸,弥漫在屋内的每个角落。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纳兰性德拿起一只酒杯斟满,搁在桌边。

    门帘挑起,窗外的清冷袭来,“时辰到了,咱们该走了。”

    “听说,是你给她打造了紫晶棺?”玉腕微动,一杯酒递到曾遶面前。多年不见,他竟苍老到这般田地。

    “是!”曾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搁下酒杯,问道,“你又为何要帮我?”

    “这件事,她没做完。”话音将落,翩若惊鸿的身影一掠而出,曾遶紧随其后,两抹身影顷刻间与夜色融为一体。

    篝火照耀犹如白昼,舞动的火苗耀的兵勇面目狰狞,与周围阴森的气氛再契合不过。

    鱼肠剑于天窗轻轻一磕,金刚铜锁立刻缴械,曾遶和纳兰性德游鱼般的跃入天牢。

    随着石板上若隐若现的脚印,纳兰性德熟门熟路的带着曾遶进了密室。

    曾遶惊愕的盯着纳兰性德谨慎的侧脸,“你居然给康熙下了栾萤粉?”

    “浸天早已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丝的线索,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密室牢门大锁被曾遶捏了个粉碎,二人小心翼翼的顺着脚印、避过重重机关,直达密室囚笼。

    石壁光洁如镜,月光和寒意从天窗倾泻而下,豆大的烛光映出曾鹤宸苍白老迈的面容。

    曾鹤宸惊愕、尴尬、难以置信的盯着这对神奇的组合,“牧之,怎么是你?他…怎么也……”

    “先出去再说。”纳兰性德丢给曾遶三粒混元丹,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盏茶的功夫后,是戍卫交班的时辰。那时候防备最为松懈,你们可轻松脱身。”

    “永定河故道有人接应你们,他只会等到子时。”

    曾鹤宸急忙叫住他,神色焦灼、急切,“纳兰性德,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你是想说,今天这里的一切都是陷阱。皇上马上就到,对吗?”纳兰性德冷峻的神色令曾鹤宸和曾遶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

    从容的推开颈间的剑锋,他度到曾鹤宸面前,冷冷道,“有我在,你们可以安全脱身。但是,曾鹤宸,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曾遶揪住他的前襟,森然的瞪着他如水的玉容,喝道,“我凭什么信你!”

    纳兰性德侧过脸,轻轻的说道,“大漠的军事详图,一个月内必须送达。”

    “一个月?简直是信口开河!”曾遶咬紧牙关,满眼的欺人太甚,恨不得一剑结果纳兰性德。

    “这个,并不难!”曾鹤宸郑重其事的点头应允。

    “那么,跟我走吧!”

    火光熠熠,剑拔弩张,禁卫军个个神色紧张,空气凝固,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

    四面合围,城楼火铳、弓箭手悉数到位,只待一声令下。

    垓中央,纳兰性德被迫挡在曾遶父子身前,火焰流光射的他睁不开眼睛。

    康熙的身影出现在高台重兵护卫之中,居高临下的喊道,“曾遶,放了纳兰性德,朕放你们走!”

    “没有纳兰性德,我等岂出得了京城?”曾遶话到,袖箭乘着疾风擦着康熙的耳垂飞过,直挺挺的楔进敦实的城墙。康熙后脊梁一阵发凉,周遭的侍卫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备车!让路,让他们出城!”康熙一声令下,弓箭、火铳、兵器猝然归拢。众目睽睽之下,纳兰性德被押上马车。

    “康熙,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我们死一定会拉他陪葬。”马鞭猛抽马匹,骏马疾驰而出,向西门一路狂奔。

    纳兰性德挑帘,正色吩咐道,“街市口弃车,城门处一定有埋伏。”

    三道身影并排跃下马车,纳兰性德和曾遶二人一左一右架着曾鹤宸穿房跃脊,在永定河故道的马车前停住脚步。此时,三人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曾遶环顾四周,警觉的问道,“接应的人呢?”

    “他不这么说,咱们走的哪里会这么快?”曾鹤宸对着纳兰性德深深作揖,一躬到地,“康熙二十年起,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康熙一手导演的。水浸天的死,他也难逃干系。”

    “记得,一个月后今天,军情详图。”纳兰性德抖抖衣襟,神色淡然,一脸的不屑一顾。

    “沈宛,是朝廷的人。子人暝烟早在康熙九年就背弃二十八所,成了十三密探的爪牙。”纳兰性德身子突然一震,仍旧是波澜不兴的玉容。

    “她们只有一个目的,引水浸天出山,以她违背誓言为借口,将她处死。”康熙言出必行,有仇必报。他记仇、好名的性子,这些年来,越演越烈。

    “就算今夜你不救我,军情详图一样会飞抵龙案。”今夜,康熙又送给他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康熙的睿智,怎会看不透他是有意落入敌手呢?

    “现而今十三密探早已跟二十八所合二为一,眼线遍布天下。你自以为行事隐秘,实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一点,倒令他颇为意外。

    曾鹤宸如此做派,等的便是纳兰性德此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最怕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的囚笼生涯的确足以令人发疯。

    “你说过,我听过,仅此而已。”纳兰性德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双瞳虽澄澈见底,灵秀光芒却早已不在。

    “你不恨他吗?”曾遶忍不住想问,他不解,为何纳兰性德不恨,也不怨?

    “恨?那么沉的东西,我扛不动。”纳兰性德近乎漠然的态度令曾遶父子的疑惑又多了一重。曾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水浸天。

    “纳兰性德,你可知我为何非要造一口紫晶棺!”

    纳兰性德轻轻点了点磐石一般的废臂,双唇微动,“怎奈右臂已失。”

    子时初刻,纳兰性德回到丹棱沜,康熙的身影出现在湖心小筑。

    “他们走了?”康熙指尖抚过颜体风骨的碑文,心底酸涩翻滚,他直觉连舌根都是酸的。

    “已经从永定河故道离开。”

    “曾氏父子的麻烦已了。”康熙点燃一炷香,恭敬的对着水浸天的牌位拜了又拜。

    “夜长梦多,曾鹤宸再待下去,麻烦只会更多。”三支香笔直的立在香炉正中,康熙缓缓转回身。

    “皇上圣明。”纳兰性德欠身施礼。

    “曾鹤宸都告诉你了吧?”曾鹤宸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添油加醋已是口下留德。

    “是。”

    “你怎么想?”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的不正常。

    “帝王所做皆为江山社稷,奴才无话可说。”他的说辞素来冠冕堂皇,越是如此,情况越是糟糕。

    康熙手掌轻抚玉颈,亲吻他的脸颊,于耳边低声叹息道,“知道吗?你现在冷的像块冰,硬的像块石头。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古来帝王皆寂寞,奴才陪不了您一辈子。”

    “水浸天死了,你可以长久的活下去。难道说,你要抛弃她的一片情意吗?”近在咫尺的容颜,魂牵梦萦的爱人,究竟是什么让他远离?康熙,不懂,更加想不通。

    纳兰性德拂开康熙的手掌,后退了几步,沉声道,“设计迫使水浸天自愿离京,再使沈宛、子人暝烟引她折返京师,伺机除之后快。每一步都按照皇上的妙计进行。然而,她却自断心脉而亡,打破了原本的结局。”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眉间微皱,“现而今的结局倒是最干净、最利落,最令皇上满意。她气绝身亡,怨不得任何人。同时,也免了我的性命之忧。”

    “你说的都对。”
109。落凤殇…第五十六章:是非无人省(二)
    “一切终于都回到了原点。皇上,您开心吗?”纳兰性德此问刺得康熙心头猛的抽搐。

    “容若,我本想,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其他的,都无所谓。”康熙赤诚的眼波告诉纳兰性德,他此话发自肺腑。

    “事到如今,我才发觉,咱们相识二十五年,家破、断臂……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我要的不是这些,绝对不是!”

    “容若,是我毁了你。我自以为是的毁掉了你的一生。你该恨我,该怨我。”

    纳兰性德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水浸天的衣冠冢上,“老祖宗说的对,融进骨髓的东西,只怕这辈子都戒不掉。”

    康熙追寻着他的目光,迫切的追问道,“你终究不肯原谅我,是吗?”

    “……”纳兰性德迟迟未作答,康熙悲凉的目光、凄婉的神色居然没沾得他一丝的目光。

    “玄烨,放过揆叙。我知,你不爱他,那就莫要毁了他。”那一刻,康熙的心理防线彻底轰塌,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连碎片都找不到。

    “他与你不同,我会好好栽培他。”康熙暗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他再也不会企图挽回纳兰性德,绝对不会。

    “多谢!”

    回望康熙瘦削、高挑的背影,纳兰性德颊边携过一行泪,暗自喃喃,“玄烨,我宁可你恨我……”

    ******

    时间一晃就到了康熙二十四年的春天,这一年,纳兰性德三十一岁。

    康熙于万寿节前夕銮驾前往山西拜谒五台山。名为拜谒名山,实则是巡查边塞防务、秘密会见蒙古王公。

    康熙二十三年的坝上会盟,葛尔丹和土谢图汗双双缺席。原因很简单,葛尔丹的铁骑在土谢图汗的领地烧杀抢掠。

    崇岭巍峨,白云相傍。孤峰岭翠,八水分流

    晴华蜀锦,山风仙谷,桂落天香,五光浮动。

    四月初八,佛诞节法会盛宴,圣僧云集,齐聚黛螺金顶。诵经说法,布禅修身,普度众生,佛光普照。

    风光如画,奇特峰崖,古松劲柏,与弥漫沉浮的云山雾海金碧辉煌的殿宇楼台构建成一派锦绣天地。

    人言五台山圣境,如今得见,果真非虚。

    深夜,康熙与广仁寺主持、方丈论经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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