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春深负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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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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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秦钰惊得一坐而起,大喝道:“什么人?”说话间他已拔下了床头悬挂的长剑,护卫在胸前。笼里的鸟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醒,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听到秦钰的声音,南彧漓心中竟是大喜,如此一来,刚才那个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韩晔!他稳住了心神,“别慌,是我。”
  秦钰认出了南彧漓的声音,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却怒道:“南元帅半夜闯我屋内,是何意?”
  南彧漓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解释。
  秦钰点亮了烛火,他只着里衣,头发也有些散乱,想来已在床榻上待了很久。他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安抚下乱叫的鸟儿,而后用剑指着南彧漓,势必要一个解释。
  南彧漓讪讪一笑,“我方才遇见一个人,他的声音跟你很像,我不确定是你还是……他……回来了……”
  秦钰一怔,缓缓放下了剑,问道:“你没有看清他的脸?”
  南彧漓摇头,“所以,我才急着来确认。”
  秦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很久才重新看着南彧漓,眼中的神情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南元帅现在确认好了?可以离开了。”
  南彧漓一揖到底,眼中的神采是秦钰未曾见过的,“多有叨扰,还望见谅。”说着他还是选择从窗口跳了出去。
  秦钰并没有马上熄灭烛火,而是起身喂了些食给自己的爱鸟,眼见着平静的一池春水就要掀起波澜了。

  ☆、第二十八章

  南彧漓一大早就去找了魏严漠,看着行色匆匆的他,魏严漠很是讶异,“元帅来得这么早?有什么要事吗?”
  南彧漓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拖着魏严漠进了屋,锁好房门,“我见到韩晔了!我看到他了!”
  魏严漠也是震惊,“什么?”
  南彧漓低沉了声音,理清了思绪,将昨晚在宫中与韩晔相见的情形尽数说与了魏严漠。
  魏严漠也是颇感意外,“只听声音,元帅可以确定吗?说不定是秦钰。”颜暖向魏严漠提过秦陌馆与秦钰,他多少有所了解。
  南彧漓点了点头,“我去了秦陌馆,所以更加肯定,那人是韩晔。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韩晔说过他想要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却竟然涉足阴谲波诡的内宫,南彧漓知道韩晔一定有事瞒我。
  魏严漠突然欲言又止,南彧漓警醒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魏严漠在心中做了一番权衡,终于决定告诉南彧漓,“当时,你拒不出兵被陛下收押,我找上了韩晔,他说,一定会救你出来。后来果然如他承诺,我在济世药庐看见了你们。”
  南彧漓心中一紧,“你是说……他为了救我,做出了什么牺牲?他离开是为了……救我?”他的手掌不自居地握紧,指节渐渐发白。
  魏严漠犹豫着点了点头,“可能是这样,但也只是猜测。”
  南彧漓突然握拳重重捶向桌面,他很生气,他告诉过韩晔,永远不要为他做出任何牺牲,否则自己只会恨他,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痛。
  魏严漠看着他,不由出声安慰,“元帅,如今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或许,韩晔另有苦衷,更或许,那人并不是韩晔。天地广博,人有相同,物有相似,未见其貌,到底不能妄下断语。”但魏严漠明白,只那一句声音,便是可以将南彧漓拉出泥淖的唯一绳索。
  南彧漓颔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或许,有个人可以为我解开疑惑。”
  早朝后,南彧漓并未像往常一样即刻回府,而是在御花园中邀约了宋英。
  宋英对于南彧漓的相邀有些意外,却还是如约而至,“不知南元帅相邀,有何要事?”
  南彧漓未言先行了一大礼,弄得宋英有些不知所措,他诧异地扶起南彧漓,“元帅何以如此?下官实在承受不起。”
  南彧漓看着宋英,神情颇为严肃,“我有一事相询,望你如实相告。”
  宋英瞧他严肃的样子,知道所问之事定是极为重要,当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元帅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荆慕楚行刺一事后,你可有见过韩晔?”
  宋英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怔愣住了,“什么?”
  南彧漓点了点头,“我是说,中秋夜宴之后,你可有见过韩晔入宫?”
  宋英思考了一阵,点点头,“当时元帅被拿下狱,韩副将曾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宿,后来陛下终于肯见他。”
  南彧漓浑身一震,“他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宿?”南彧漓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谁狠狠抓了一下。那样孤高的人,竟为自己纡尊至此,南彧漓心中当真五味杂陈。
  宋英点头,忆道:“后来陛下与韩副将在勤政殿内谈了很久,之后,韩副将便独自出了勤政殿,应该是出宫去了。”
  南彧漓抿紧双唇,在韩晔离开的前一日,他问自己是否愿意提前兑现那一年之约,或许,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当初答应了他,或许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那后来呢?”南彧漓的声音变得滞涩,他开始害怕听到宋英的回答。
  宋英疑惑道:“后来,下官便没有再见过韩副将了。”
  原来,梦境与现实只有一步之遥,天堂与地狱也不过天涯咫尺,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韩晔,这样的感觉,我也让你经历过太多次了吧,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唯一可能知道韩晔去向的只有陛下了吗?南彧漓倚在御花园的假山石上,方寸大乱。突然,空中划过一阵清脆的啼鸣,一只大鹰扑腾着张开翅膀,啸过树梢,稳稳地停在了假山上。
  南彧漓一惊,紧接着听到一声嘹亮的鹰哨响过,眼前,一个皮肤略黑但样貌清秀的姑娘宫装束发地站在御花园内。刚才还在假山石上威风凛凛的大鹰忽而扑腾着落在她的手臂上,模样温顺但眼神依旧凌厉。那姑娘瞥了南彧漓一眼,而后微微屈膝一礼,并未出声。
  南彧漓恢复了神情,对她轻轻一点头,看着停在她臂上的大鹰不禁好奇道:“这是宫里的鹰?”
  那姑娘看着南彧漓点了点头。
  “你是驯鹰师?”南彧漓问她。
  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南彧漓看得奇怪,不禁问她:“你……”
  那姑娘不待他说完,便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而后突然转身离开了。
  南彧漓在她身后看得诧异,通过她的手势和姿态,他已猜到这姑娘可能有哑疾,但瞧她步履轻盈,身形矫敏,不像普通的驯鹰师,更不会是一般的宫女。南彧漓不由地安静跟上了她。
  那姑娘倒是毫无察觉般,自顾走着,臂上停着的大鹰也是异常温驯。但出乎南彧漓意料的是,她竟然越走越偏远。直待行至皇宫西角一处略显荒芜的院子,南彧漓有按捺不住了,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当他想出声拦住那姑娘时,她竟突然停下了脚步,随意地抖了抖腕子,大鹰便尖啸着飞走了。她慢慢转过身子,望着一片衰败的树丛道:“将军跟了一路,不如现身吧。”
  南彧漓眉心一蹙,脚下随意地拨开快没过他膝盖的绿草,悠悠地走了出来,“你是谁?故意引我来此,究竟何意?”
  那姑娘淡淡一笑,“将军不必知道我是谁,但我却想告诉将军,我知道你找的是谁。”
  南彧漓的眼神在刹那变得锐利,寒得像是一把要将她刺穿的利剑,但又在瞬间燃点起如火般的炽热,要将她生生融化。呼延宛不由地怔愣住了。
  南彧漓突然欺身到她身前,一下擒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掩在了一棵大树后,手上的力道不减,直攥得她生疼,“你知道什么?”
  呼延宛使劲挣了一下,没有挣脱,突然目光含笑地看着南彧漓,“你要找的人现在已是当今圣上的面首了。”
  南彧漓的手不期然地僵住了,指尖刹那冰凉,仿佛被人当胸闷了一棍,心脏开始隐隐作痛,呼吸开始不稳,“你说……什么?”
  呼延宛终于得以逃脱他的钳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些失神的眼睛,“韩晔做了当今圣上白轩容的男宠。”
  南彧漓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突然发狠般地扼住她的喉咙,“你胡说!”
  她逃脱不开,眼神开始慌乱,自己将他引至荒僻的地方,现在若被他掐死可就太不值得了!她哑着喉咙急道:“他是……为了你……才入宫的!”
  南彧漓狠狠闭了闭眼收回了手,颓然地倚靠着墙根坐下,“他……我……”
  呼延宛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句话竟能让饫闻厌见,处变不惊的元帅落魄至此,心中竟划过了一丝不忍,“他还好。”
  南彧漓重新抬头看着她,眼神终于恢复了焦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呼延宛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当初你被拿下狱,韩晔答应白轩容入宫换取你的自由。”
  原来韩晔离开前那一日的反常竟是他的对自己的诀别吗?韩晔没有为自己留下后路,却连忏悔的几乎也不留给他。
  呼延宛慢慢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南彧漓静静地等她继续问下去。
  “韩晔说,家国和他之间,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呼延宛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我想知道你的答案。现在忠与情难以两全,你会选择什么?”
  当初,韩晔情义两难全,他选择自刎求得心安,那自己呢?南彧漓的心头一沉,没有回答,只是说:“我想见他。”
  呼延宛叹了一口气,“你适合见他吗?”
  “我就想见见他。”南彧漓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恍然间,他才发现韩晔已离开自己半年有余了。
  “陛下可能会从勤政殿过来,你确定要见他。”呼延宛的的笑意深深,她可迫不及待想看场好戏呢。
  “我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南彧漓站起身看着她。
  “见到他又怎样?你能改变什么吗?”呼延宛忽然笑得有些讽刺,但还是冷静道,“今晚戌时,从这儿往西行会看到一座别院。”
  南彧漓在荒败的园子里一直坐到日落西山,薄雾昏沉,戌时将近。天将黑未黑,闷雷滚滚,竟有暴雨之势。南彧漓朝着呼延宛所指示的方向走去,脚步轻飘得有些虚浮。华莹殿三个烫金大字蛰疼了他的眼睛,权衡之下,他足尖一点,掠上了屋顶,将身形隐在一树绿叶之中。
  昏暗中,一个人影从屋内走出,背对着南彧漓站在院中,他仿佛在看一树桃花,又仿佛在沉思什么。南彧漓心念一动,下意识觉得是韩晔,但那身影太过清瘦,在夜风中恍若一片枯叶,飘摇无所依。
  呼延宛从库房取来了一柄□□,交予那人手中。暗夜中,那人转过半张脸,面容清冷,屋顶上的南彧漓只觉得胸口一滞,随即胸中的痛铺天盖地席卷了他整个人。半年不见的韩晔比他想象中更清冷了,脸颊消瘦,眼中也没有过去张扬恣意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苍凉落寞,仿佛已没有任何事可以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韩晔手握□□,突然身形一动,枪尖上挑,暗夜中,枪啸声破空划过,冷清而凄厉。他的枪法行云流水,自成一派,一如往昔。南彧漓看得有些痴怔了,还记得第一次见他舞枪是韩晔加入南家军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千军万马之中,他可以单枪匹马,以一当百,却偏偏生得一副好皮囊,让人无法将那样的美与残酷的战场联系到一处,但或许他就像一株罂粟,美得不可方物却危险至极。但南彧漓从未后悔摘下那颗罂粟,即便毒入骨髓也毫无怨悔,只是自己可以给他的又是什么呢?
  雷声大作,忽而落下了几滴雨水,紧接着大雨如倾盆之势一发不可收拾。韩晔在雨中舞枪,没有停下的趋势,雨水将他的头发与衣衫全部打湿,青丝一绺一绺地搭在他的前额与鬓边,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夜风清冷甚至更添落寞。南彧漓忍不住,想下去拦住他,想把那个清瘦的身影搂进怀里。
  “陛下驾到!”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南彧漓的思绪,也让他将自己的蠢蠢欲动按捺住了。
  韩晔收枪立在雨中,看见白轩容施施然而至,立在伞下,雨水不曾染污他半分。白轩容命人为韩晔打了一把伞,蹙眉道:“雨这么大怎么还在练枪?进屋去吧。”说着,他已走进了殿内。
  韩晔将枪交给了呼延宛,而后也走进了殿内。
  屋顶上的南彧漓一下方寸大乱,不尴不尬的境地让他进退两难。正踌躇间,眼见一个娇俏的丫头端了茶水进屋。
  韩晔没有擦拭身上的水迹,进了屋的霓裳将茶水放下,向陛下请安之后,担忧地看着韩晔问道:“公子,换洗一下吧。”
  韩晔的眼神不经意地带过白轩容,摇了摇头,“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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