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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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 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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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翰之脸色微微发白,仍旧沉默不语。

明鸾深吸一口气:“你其实是知道的吧?如果无利可图,燕王怎么可能帮太孙夺回江山?造囘反是要拿着脑袋去拼的!就算他本人大公无私,对先帝忠心耿耿,可他手下的人呢?他手下的兵呢?谁都不是傻子!难道他们拼上性命,就是为了让一个陌生的太孙登上皇位,然后他们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做藩王和藩王臣属?!若是他们心怀大志,等太孙没有用处了,又会有什么下场?你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肯答应的吧?燕王即便心急,也不好强迫你,免得你不肯与他配合,反坏了他的事。正好在这时候,我大伯娘送了信过去,告知太孙的下落,正中你与燕王下怀!”

朱翰之低声道:“我没有跟他明说,但他心知肚明。跟太孙相比,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嫌我太精明了,不好掌控。”

明鸾长吁一口气,坐倒在身旁的圆凳上:“果然是这样……虽然不知道燕王在举事成功后,会用什么办法得到皇位,又免受舆论非议,但那个位子……就是烫手的山芋!”

朱翰之扭开头:“只要太孙知趣,不会伤了他性命的。你用不着替他担心。”

“我为什么要替他担心?”明鸾瞪他,“你以为我生气的是什么?!当日太孙北上,我祖父是出过力的!在他和我二伯父的心里,始终认为太孙才是正统皇位继承人!虽然他们也曾怀疑过,燕王冒了这么大风险,未必愿意大权旁落,但也顶多就是担心他会以摄政的名义揽权而已,他的血统远了些,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反对的声音太大,还不如抛开虚名,让太孙坐在皇位上,他怀抱大权来得实惠。没想到燕王想的居然会是……她咬咬唇,“我问你,如果到时候……他会怎么处置我祖父他们?!”

朱翰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你不必担心,他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了,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姨祖父生气的,更不会对你们家做什么。章家大表叔早就投诚于他了,又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哪怕是看在大表叔份上,他也会厚待章家人。”

明鸾松口气之余,又盯向了朱翰之:“那你呢?如果说燕王想要的只是实权,那你身为皇帝的弟弟还能活得滋润,可现在他想要的却是皇位,就算能厚待太孙,那你又怎么样?你也是有继承权的皇族子弟吧?”她看了看四周,“你放着北平的安乐日子不过,跑到京龘城来潜伏,想必是肩负着什么重要任务。你这么卖力,又是为了什么?”

朱翰之苦笑一声:“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你放心,燕王不会疑我。我若对那个位子有兴趣,早就答应他了,又怎会等到太孙出现?”

明鸾不以为然:“你若是觉得那个位子是烫手山芋,就算再想坐也不会答应的,但有太孙在前面挡着,又不一样了。等把江山打了下来,风险全都没有了,你还会是这样的想法吗?”

“我的想法是不会变的。”朱翰之淡淡地道,“那个位子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坐上去的人,要牺牲的太多了。我自小看着父亲为了那个位子呕心沥血,实在不想重蹈他的覆辙。”说罢又苦笑,“父亲一直致力于教导我做个视权势如浮云的富贵闲人,现下看来,他教导得还是很成功的。”

明鸾撇了撇嘴,问了另一个问题:“太孙一直相信你,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你要怎么面对他?”

第六十九章逃避

朱翰之脸色微变,神情有些冷:“他知道便知道了,这又有什么?我为何不能面对他?”

明鸾皱皱眉:“在德庆的时候,你在他面前做的好戏,他早把你当成是知心的好弟弟,要是叫他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你明知道燕王的目的,却还帮燕王去骗他,他会怎么想?虽然说他就算做了皇帝,也做不长久,但他要是心里记恨你,只要有一天时间就够了。哪怕是个名义上的君王,他也照样能叫你吃苦头!”

朱翰之转头看她,眼神幽深。

明鸾有些不自在地扭开头:“你看我做什么?我正问你事呢,你怎么不回答?”

朱翰之微微笑了:“你不必为我担心。燕王既然敢让他坐上那个位子,自然就不怕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况且我本就是个死人,外头的百姓又不知道我是谁,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他要对付我,就得靠身边人了,可那些人未必会乖乖听令。若是他指名道姓地下旨处置我,名声可就臭了,才登基就残害亲手足,这种事他干不出来。若是他用别的法子,我也不怕,我本就没把名利权势放在心上,他用什么来拿捏我?”

明鸾劝他:“还是要小心些的好。我瞧太孙的性情温和,只要你不暴雳,他也不会怪你的。

其实那都是燕王的事,就算没有你,他也有办法糊弄太孙,你为什么偏偏要插手呢?”

朱翰之冷笑:“那自然是我自告奋勇了!若是由着别人摆布他,我却什么都没做成,日后他就算丢了皇位,我心里也是不顺的!”

明鸾愣了愣,小心巅巅地问他:“你……是不是恨着他?”

“恨?我不恨!”朱翰之面无表情地道,“他是从小与我一处长大的兄长,我们一处读书,一处习字,一处玩耍,太子妃责罚我时’他总是挡在我面前为我说好话,他是个好心肠的哥哥,虽然每次维护我,都会让我在事后遭受太子妃更重的惩罚’但是我知道他的真心,我不恨他。”

明鸾不解:“那你为什么人……”朱翰之帮助燕王算计太孙,怎么看也不象是对兄长毫无怨恨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太子妃杀害了他的生母,本会迁怒太孙?

朱翰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我真的不恨他,我恨的是他的生命……无论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多么端庄大度,我心里清楚她是个什么货色!若她放了我母亲。就算她要了我性命’我也无怨无悔。因为那是我自己选择的!可她不该哄骗我,转身就杀了我母亲!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若她还没死,我就是变成修罗恶鬼也不能放过她!可如……她却死了,叫我找谁报仇去?!”

明鸾听得心里难安:“你别这样……”

但朱翰之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径自继续道:“她虽然死了,但我知道她临死前心心念念的是谁,也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若能叫她盘算落空,死了也不得安宁,我心里就说不出的快活!所以,我是绝不会让她的儿子有机会掌握皇权,安安稳稳地坐上那至尊宝座的!我不能杀了她的儿子,因为我下不了手,但风……我也不能叫他们母子顺心如意!”

明鸾见他五官有些狰狞,咬咬唇,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上前几步握住了他的手:“我明白了,你这样做也好。如果你因为仇恨太子妃,就把一直对自己不错的哥哥杀了,未免太心狠,但杀母之仇不能不报,你让太子妃的遗屋落空,也算是报仇了,只怕比杀了她还要叫她难受呢!”朱翰之双眼盯着她的手,目光慢慢向上,停留在她的脸上,神情渐渐回复平静:“你不怪我么?”

明鸾笑着摇摇头:“说起来,太孙也没什么好怨的,至少你把他从德庆的山里带出来了,让他摆脱了见不得光的清苦生活,又帮他铲除杀父仇人,还让他有机会做上几天皇帝,对他也算是有恩了。至于他的皇位能不能坐稳,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朱翰之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目光放柔:“你说得对,他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子,不够杀伐决断,即便父亲未曾遭到不幸,他日后顺利继位了,也不过是个守成之君。他若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主动将皇位让与他人,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横竖一样是被困在一个地方,不得自由,锦衣玉食总比缺衣少食强。”

明鸾听得心底微凉,感觉到朱翰之这番话似乎暗示了些什么,有心要问清楚些,却又担心知道得太多会不会对自己不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朱翰之低下头,将脸上剩下的疤痕全都撕了下来,抬头冲明鸾笑笑:“每次见你,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叫你发现破绽,不好解释。既然你发现了,也好,以后我也自在些,只是姨祖父那边,还是瞒着的好。如今事情还未定下,若是引起他老人家怀疑,未免让大表叔难做。”

明鸾盯着他的脸细看了好几眼,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朱翰之的真面目,只觉得他比太孙朱文至多了几分清秀,肤色倒是比先前在德庆时黑得多了,脸庞也比先前丰满,衬着修眉星目,俨然是个俊俏的少年,唯有微微翘起的嘴角增添了几分狡黠气,原本眼角处还隐约雳出几分阴郁,现下再看,又觉得那股子阴郁少了许多。

明鸾细细回想,自己穿越以来,见过的美男子并不多,郭钊算是一个,但相由心生,那人瞧着似乎很帅,看得久了,却总让人觉得不太正派。朱翰之却不同。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人感到他有些个不正经1可时间长了,却越看越觉得亲切,倒比郭钊那张帅脸要顺眼多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便好了些,对朱翰之笑道:“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顺眼多了,索性以后到祖父面前也别装了,要是担心他会猜到你装假,就弄点浅浅的疤痕印子出来,对他说你找到了好大夫好药’伤势已经快好了,只要再休养些日子就能完全消除痕迹。你连假的圣旨都能弄出来,还怕弄不了一点证据证明自己吗?”

朱翰之看着她,有些好奇:“你方才还恼我骗了你们一家’怎么如今反倒帮我瞒起姨祖父来?”

“那时候我不知遴这件事全对我们家产生什么坏影响。隙蜀你当时是在利用我们,所以才生气的。现在虽然知道你确实是利用了我们,但不会害了我们家,我再恼你又有什么用?祖父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过是生闷气罢了。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就算章家能东山再起他也不可能重出朝堂的。大伯父投诚燕王立了大功二伯父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我父亲已死就算了,四叔听说也在军中步步高升1儿子们都能支撑门户了,祖父他老人家自然乐得留在家里享子孙福。这么一来,他知道了实情,于大局无碍,反而让他心里难受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我倒宁可他一辈子也不知道呢!”

朱翰之微微一笑:“他老人家其实是个明白人,即便知道了实情,也不会犯糊涂。但既然你这个好孙女一片孝心为他着想我自然会为你办到。

”顿了顿,收起笑容,“太孙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正如我先前说的,只要他知趣,没人会加害于他,燕王也乐得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仁厚大度。”

明鸾放下了心头大石,便站起身:“好了,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搅你了。过些天你有空,就到家里来吧。为了你脸上这个疤,你一直不来看我祖父,他老人家都起疑心了呢。”

朱翰之手轻轻一动,扯住了她的袖角,她怔了怔:“怎么了?”

朱翰之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加大了力度,捻着她的袖角,将她扯到身前:“哎,那件事,你改主意了没有?”

“哪件事呀?”明鸾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将袖子抢了回来,“别动手动脚的,这里不是山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是在德庆山里,就能对你动手动脚?”朱翰之歪歪头,“我早在半年前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

明鸾只觉得他这话有些怪怪的,忽然想起他七月十五那晚在西江边看河灯时说的话,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1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才迈开两步,袖角又被扯住,她不由得跺脚:“你到底要做什么?!”

朱翰之双眼瞪着她,抿了抿嘴:“我送你的东西可还在?你该不会丢了吧?!”

明鸾左手微微一动,扭开头去:“我不记得你送给我什么了,北上的时候乱糟糟的,那可是在逃难呢,哪里还记得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朱翰之的视线转向她左袖,忽然笑了,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却捏上那袖角,果然感觉到里头放着根又长又圆的细棍子,那大小正与他当初送的竹笛一般无二。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你真不记得了么?那……这是什么?”

明鸾慌忙抽回袖子,气恼地瞪着他:“我是留着,那又怎样?!这东西小,带着方便,我也是想着路上坐船无聊,有它还能解解闷1这才带上的,怎样?!”

朱翰之抿嘴笑笑:“明鸾丫头,你一向是个坦率的性子,要是学会象别人一样弄虚作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明鸾脸一热,发狠道:“原来你也知道弄虚作假不讨人喜欢啊?!那你怎么不学着坦率一点?!”

朱翰之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坦率一些,所以……三表妹,我先前就跟你提过了,我挺中意你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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