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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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天下-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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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惊天叹息一声,提步走了进去。
    “唔!”白蛊师的屋门是敞开的,阳光从门外倾泻了一地,空气里被蒙上一层金光的尘烬漂移不定,如此祥和美丽的场景却被压抑的痛苦低哼声打破。
    屋内,福喜坐在宽大红椅上,他身着红衣,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乌发如墨,一白,一黑,一红,三种颜色格外分明,给人一种张扬的惊艳感,无端端便带着几分诱人的艳色,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袖子撸到了臂弯,白皙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分明,手腕处一条鲜明红痕,血液却凝而不流。而在手腕皮肤底下,可以看见一处凸起,那凸起似是活物,竟在他手臂之中钻来钻去。这等场景,带着几分可怖,偏偏福喜却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滚滚,也只有从此可以看出他现在所遭受的并不如他面上那般平静。
    “嗜血蛊在人体内会食人血肉,吸其血气,每每中了此蛊的人皆是痛不欲生,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脱!”边上的梨木圆桌,桌上茶具被端走,此时上边摆放着无数精致的瓶瓶罐罐,而白蛊师袖子挽起,一身白袍,白发似雪,似是不染任何俗世烟尘,仿佛一阵风吹过便会随风而去。
    手指在桌上瓶罐点过,最后选中了一个雪白盒子,纤细好看的手指捏着一只雪白的盒子,更衬得他气质飘渺如高山雪。
    拿着盒子走近福喜,他嘴里接着说道:“你这人倒是奇怪,明明痛苦入骨,却半声不吭!”口中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不慢,打开雪白盒子,立刻便有一股寒气溢出,白色的雾气腾腾而起。盒子中间是一个雪白的虫子,长得胖胖的,缩成一团,四周布着白色的寒冰。
    这虫子是一种带着寒毒的蛊虫,名为寒杀蛊,中了此蛊的人,全身血液凝结,慢慢的被吞噬着生命。
    白蛊师用手拿起寒杀蛊放到了福喜的手腕处,白色的蛊虫在他手上看起来乖巧得很,但一触到福喜手腕上的伤口,却极为迅速的钻进了他的伤口,然后跑进了他的手臂里,只见光滑的皮肤下立刻出现一个凸起。
    “唔!”此蛊一入身体,福喜的脸皮一抖,眼睑微颤,忍不住从嗓子眼憋出一声痛哼,一张脸白若金纸,显然是痛极了。
    “这人生不过数载,自当该笑时笑,该哭时哭,为什么你们中原人却总喜欢把事情都闷在心底呢?”白蛊师神色怅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冰冷如霜的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难以接近。
    他食指在福喜手腕上的伤口一抹,只见手腕上那抹红痕立刻了无踪迹,丝毫看不出刚才这里有个伤口。
    白蛊师的失神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很快的就回过了神,转身回到圆桌旁边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嘴里淡然道:“寒杀蛊也是一大毒蛊,这次嗜血蛊想要吞噬它没那么快,你可能还要忍受半个月的痛苦了。”
    不过眨眼时间,福喜漆黑好看的眉毛已经浮上了一层白霜,苍白的肌肤透着青色,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似乎在冒着寒气。
    白蛊师目光微微一暗,沉默了下,道:“如若实在受不住了,你便来告诉我!”
    “不,不会有那天的!”福喜上下牙齿忍不住打颤,呼出的气遇到外边的温度立刻化成了白雾。
    白蛊师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怜悯,道:“世间的感情,还真是奇妙,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你的付出,那人丝毫不清楚,你可觉得值得?”
    值得与否?
    福喜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几乎喃喃的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值不值得,只知道,我应该这么做。”
    白蛊师似是笑了下,那笑容却是恍若昙花一现,再看他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不可亲近。
    “行了,你先回去吧,以后每日来我这便可!”
    “好!”福喜将翻折的袖子捋顺,对他微微点头,转身出了门去。
    待福喜离开后,白蛊师脚步微移,在他头顶上,一只颜色艳丽的蜘蛛垂着一条蛛丝垂挂在房梁上,一动也不动。
    走到边上的小几边倒了杯热茶,白蛊师开口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
    门外传来佩环撞击的声音和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旋即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刚才,那是什么?”走到刚才福喜所坐的位置,楚惊天伸手在上边拂过,仿佛还能看见那少年隐忍痛苦的模样。
    白蛊师眯着眼,他的眼瞳带着微微的银色,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嗤笑一声却没回答楚惊天的问题,反而道:“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付出了,又为什么默默承受呢?自己为了他百般痛苦,千般折磨,这一切他都不知道?默默付出,这有何意义?”
    他的手不断的抚摸着腕间的玉镯子,那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内部用阴刻的方式雕了朵朵雪莲,白玉沾了人体的温度,摸起来温温润润的,极为舒服。
    “你知道他是怎样说动我来救你的吗?”白蛊师问,但不待楚惊天回答,自己便自顾答道:“那是因为他吞了我的嗜血蛊,对了,你们大概不知道嗜血蛊是什么东西,它乃是天下第一奇蛊,有生死人的作用。但,它的培育也是极难的,需要在人体内用人体的血肉作为温床,吸食血气而生,而后让它吞噬各种珍贵的蛊虫,这样它才会慢慢的长大。”
    说到这,他哼笑一声,道:“我寻了无数人,却没有谁能忍受嗜血蛊嗜血之痛,然后我遇到了福喜!”
    “我跟他说,如果他愿意把他的身体借给我培育嗜血蛊,我便救你!那个傻子当时听了,竟是半分也不犹豫就答应了,简直是个蠢货!”他的语气一直是平淡无波的,毫无起伏,只在最后那个“蠢货”的时候,微微变了变。
    “本宫……”楚惊天负手站着,眉毛轻皱,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顿了顿才道:“本宫可以为你提供无数培育嗜血蛊的温床,那么,你可以把福喜还给本宫了。”他的语气是陈述的,只是告知,而并不是征求。
    白蛊师眼睫微垂,声音柔和,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友好:“一百个人也比不过一个福喜,我相信,若想成功培育嗜血蛊,必须福喜不可!因此,请恕我不能答应你!”
    一瞬间,楚惊天周身的气息有些骇人,目光沉沉,道:“你确定?”
    白蛊师转身,白色发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然后乖顺的垂到身后,他道:“我自是再确认不过了,太子殿下也莫要拿权势压我,嗜血蛊进了人体,如非成年,是绝然取不出来的。不过如果太子殿下想要福喜因为嗜血蛊而暴毙的话,尽管可以处置了我!”
    “你在威胁本宫?”楚惊天不怒反笑,周身气息却比他生气时更可怕。
    白蛊师淡淡的道:“岂敢!”
    嘴里说着不敢,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惧色。
    秋子眉头紧皱,目光紧张的盯着楚惊天,心里几乎揪成了一团。
    当今太子爷,在生下来不久便被封为了太子,身份尊贵,从小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至今,敢违逆他的人,能活下来的,没有一个人。如今白蛊师态度如此不客气,他真怕他一怒之下,将人拖出去斩了。
    不过,让他放心的是楚惊天虽然愤怒,却没有对白蛊师做出什么来,只是道了句“你很好”便拂袖而去。
    “殿下?”走出院子,楚惊天突然停下脚步。
    “你不用跟着我了,自己先回去吧!”
    “是!”心里惊讶,秋子却没多问半句,只是双手行了礼,便退下了。待走到拐角,他微微转身,看着楚惊天离去的方向,忍不住笑了笑。
    那个方向,住着福喜了!

☆、第66章

楚惊天在福喜门外踯躅许久,眉头紧皱,却始终抬不起手去敲门。因为他怕,害怕进了这个门,自己的某些原则便会被打破。
    他喜欢福喜,也忠实于自己的感觉,可是他却并不希望自己被这份感情所左右。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福喜的关注实在是太多了,会为对方的疼而心疼,会为对方的喜而一笑。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能存在能左右他情绪的事物的,因为在这代表了危险。
    他还在犹豫中,却听屋内屋内什么瓷器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重物落到地上的声音,伴着一声痛哼。
    “福喜!”到这时候,楚惊天再也按捺不住,什么犹豫纠结统统都抛到了脑后,只剩下对屋内之人的担心。
    没有丝毫迟疑的把门哐啷一声推开,楚惊天的目光落到了倒在地上的人影上,边上是摔成几瓣的的茶杯,里边的茶水撒了一地,还带着点点热气。
    “福喜,你怎么了?”
    楚惊天疾步走近,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人抱在怀里,可人一入怀,他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声。
    怀里的人触手便是一阵冰冷冷的温度,凝目望去,皮肤雪白中带着青色,而且在他的眉毛上竟带着白色的冰晶,被他抱在怀里还在不住的瑟瑟发抖。
    “呼呼!”
    接触到楚惊天身上温热的体温,显然已经失去神志的福喜像只黏人的猫儿不断的往他怀里蹭,汲取他的体温,一只手软弱无骨,寻着楚家的衣襟探了进去,当接触到坚韧温暖的胸口,立刻舒服的出了口气,嘴里还发出呼噜噜舒服的声音。
    “嘶!”
    他舒服了,楚惊天却是倒抽了口冷气,你试试往你的胸口放上一坨冰块,那滋味,简直难以用言语描述。
    “福喜?”楚惊天又连唤了好几声,福喜困难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上下牙齿忍不住打着颤,语不成句的道:“殿······殿下,我,我好,好冷······”嘴里吐出一口寒气,立刻变成了白雾。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楚惊天心都揪成了一团。
    “没事,很快就好了!”
    楚惊天情不自禁的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旋即将人抄起抱在怀里就往外边走。
    这一抱,他才发现怀里的人有多么的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抱在怀里根本没什么重量,仿佛风一吹就能将他给吹走。再低头,楚惊天才发现他的下巴尖尖的,秀气的眉毛因为不舒服紧紧的皱着,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
    为什么以前看着他这副模样没什么波动,现在却心痛得很呢?
    想着,楚惊天抱着人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殿下?”
    楚惊天风风火火的冲进屋,在屋里正无所事事的杏子瞪着一双眼睛迎了上来,低头就看见了他怀里昏迷不醒皮肤青白的福喜,顿时惊呼一声,忍不住道:“福喜这是怎么了?”
    “杏子,你去烧几盆火盆来,再给我拿几床被子来!”楚惊天一边吩咐着,一边走进内室,将怀里的人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是!”
    杏子心里疑惑,却没有多问,出门叫了人烧了火盆来,自己则去内室的柜子里翻出里边放着的被子,现在天气虽是转凉,可是却称不上冷,这些被子都比较薄的。
    楚惊天皱眉,伸手将被子接过来一股脑的盖在福喜身上,可是即使盖了这么层的被子,福喜仍巴在他身上冷得直哆嗦。
    楚惊天心里更急了,命令道:“让人多设几个火盆,你去把王太医叫来!”
    杏子接了令,担心的目光在福喜身上转溜了一圈,然后小跑着跑了出去。
    太子下令,没人敢耽搁,下人的速度很快,火盆很快的就被端了上来,每个火盆里边的炭火被烧得通明,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屋子里很快就变得闷热且燥起来。
    王太医被人扯着过来,一进屋便被扑面冲过来的热气给吓了一跳,再看屋里摆的这么多的火盆,心里更是嘀咕。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进屋王太医余光只看见尊贵无比的太子爷坐在床边,床上被褥厚厚一层,不知上边躺着什么人。只有余光瞥了一眼,更多的王太医也不敢乱看,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在前,磕头行礼。这是他在宫里活下来的秘诀,不该看的,绝不乱瞥一眼。
    “王太医不必多礼,快来瞧瞧这人是怎么了?杏子,给王太医看座!”一向不动如风的太子殿下语气里难得的不复波澜不惊,带着几分心尖上的东西受到了伤害的慌乱无措。
    这倒是稀奇了,王太医心里慨叹,坐到杏子给他放在床边的圆凳上。
    “贵人还请伸出手好让微臣把脉!”垂着眼睑,王太医看着床上的被角道。
    窸窣的声音,楚惊天手伸进被子里把床上的人的手给挪了出来。
    “好冰!”这是二指搭在腕上王太医心里的第一感官,冰冷的触感,皮肤地下似乎还在不断的冒着寒气。
    王太医不动声色,微阖双眼,静静的听着手下的脉搏。屋内很静,偶尔能听得见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许久,王太医收回手,眉间已经皱得很紧,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后一步,拱手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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