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 完结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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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毒 完结全本-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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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下去……”毒圣搁下笔,扶案而坐。

    “似乎……师父画的桃花明艳有余,却情思不足……”说着,他瞥了一眼毒圣,不再言语。

    毒圣眉间一动,不经意地竟微微恍了神,原本平静无痕的心湖仿佛被这孩子投了一粒石子,从而激起了些许涟漪,“为何不说了?”他见九毒突然停了口,遂柔声问道。

    “徒儿怕师父生气……”九毒嘴角一动。

    “但说无妨!”毒圣并未介意,语气又柔了半分,“你倒跟为师说说,这桃花如何情思不足?”

    九毒想了想,直言道:“就好比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断了念想,变得无欲无趣亦无情,心中再无波澜一般。”

    毒圣呆住,渐渐地拧紧了眉,眼中竟漫过刺骨凝冰的凄凉之意,九毒见师父神色突变,骤然一惊,忙捂住嘴,低声道:“九儿失言,师父莫怪罪!”

    “你……何罪之有?”毒圣叹道,俊雅的面容渐渐地收了凄凉,却猛然站起身,提起案桌上的朱砂笔,重重地交到九毒的左手上,厉声道:“握好了!”九毒惶惑地接了,只见毒圣伸出左手,温暖的手掌紧紧地包住九毒提笔的小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悬于纸上,毒圣冷然道:“为师教你如何画桃花。”

    “师父……我……”九毒顿时手足无措,一双美目呆呆地瞅着毒圣。

    “落笔要轻……”毒圣对徒儿的惶惑视而不见,凛然立于九毒身后,前胸紧贴着他单薄的后背,手臂从后环着他的肩膀,左手则带着那只微微颤动的小手轻沾朱墨,在纸上的一株桃树枝头点了朵粉色的花芯。

    九毒脸一红,手颤抖得更厉害,心中扑腾乱跳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勾形描边要细致,不可三心二意……”毒圣兀自朗声道,似乎并未在意徒儿的情绪变化,“上色要均匀,心中要平和疏淡……”

    “师父……”九毒呢喃着,回过头呆望了毒圣片刻,见师父眼角低垂,兀自凝神作画,他暗自寻思着师父之前所言,遂不再分心,埋头一笔一划地专心绘着,片刻后,他闭上眼睛,任心随笔动,脑海中竟刹那浮现出天庆帝的遗墨《桃花芳菲图》的影子来。

    毒圣渐觉徒儿颤抖的手指不似先前那般僵硬,似乎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遂侧目一瞥,只见九毒双眸微阖,唇角带笑,两道如墨画般的秀眉时而深蹙时而舒展,似是沉浸在自个儿脑海所浮现的幻象中。毒圣莞尔一笑,落笔也更为随意潇洒,似是要将心中一直郁结难书的感情全都倾注那只灵动的小手上,又似乎要让眼前这个孩子代替自己画出感情来。

    一柱香的工夫过去,毒圣松开手掌,九毒搁下笔,睁眼望向那幅画,刹那间竟瞧入了神,师徒二人同绘的桃花相较之前竟平添了几分鲜活的韵致,葩吐丹砂如崇光泛彩,玲珑剔透似春雪飘摇,细品轻嗅,那花枝竟好似含着朦胧的情愫,隐隐地绽放出沁人心脾的麝兰奇香。

    “嘻嘻!真妙!”九毒不禁拍手笑道,“师父,如今这桃花果真含情了!”他之前专心作画,并未察觉自个儿的脸颊已是秋月照水,粉霞绚烂,此时又见画出的桃花如此精妙,心中自是十分得意,一弯俏唇乖巧地轻抿着,似怜非怜,似喜非喜,万种情思全都挂上了眉梢。

    毒圣笑望着他,不觉心中一动,霎时间竟是又怜又爱。

    毒圣一生共收过三个徒儿,大徒儿血竭深得他真传,可谓研习奇毒的天才之人,却因嗜毒如命,年方十六便早早夭逝;三徒儿连翘年岁尚幼,且性情粗枝大叶,为人单纯迟钝,虽是他的开心果却难成可造之材;惟独二徒儿九毒,从外到内继承了他的风骨气度,不仅生得聪慧伶俐,与他少时甚为相似,更难得的是,这个徒儿颇能读懂他的心思。天门信徒甚多,多是对他这个门主又敬又怕,只知依命行事,唯唯诺诺,惟有九毒善解人意,不仅摸透了他的脾性,更是常常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令他深感欣慰,所以一直以来,毒圣对九毒乃是青眼有加,万般宠爱。

    “师父就是师父,教得九儿也能妙笔生花了!”九毒眨眨眼睛,亲昵地挽起了毒圣的手臂。

    “油嘴滑舌!就会拍师父的马屁!”毒圣笑嗔道,心中豁然开怀,也不禁调侃了起来。

    “师父高兴,九儿才会高兴,九儿高兴,话也就好听咯……”九毒边说边端起放在案桌上的桃脯如意糕,举到毒圣眼前,笑道:“请师父尝尝罢!”

    毒圣宠溺地一笑,拿起茶盘里的玉箸,刚要伸筷去夹,突见一道金光刺进眼眸,毒圣双眉一凛,一个反手如光似影般探向九毒腰间,九毒只觉身上有物被探了去,待回过神来定睛一瞧,只见毒圣神色大变,掌心已然落着一枚金印。

    “师父!那是——”九毒失口叫道,见毒圣神色凌厉,不禁心中一慌。

    “你有事瞒着为师?”毒圣目光骤沉,厉声问道。

    “九儿不敢欺瞒师父……”九毒垂下头,声音却越来越轻。

    毒圣冷笑一声,长袖一摆,摊开掌心仔细端望起那方金印来,忽见印底篆刻的“龙鼎天下”四个大字,他猛然一呆,眉宇间刹那惊怒交织,神色竟是万般复杂,令人难以捉摸。

    “这印做何解释?”良久,毒圣才缓缓地开口,语气凄厉至极。

    “我……”九毒欲言又止,小脑袋瓜里快马加鞭地思索着对策,却终究不忍再作欺瞒,更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毒圣,遂坦然道:“此印乃是九儿在燕城时结交的一个朋友所赠。”

    “朋友?”

    “是。”

    “他是何人?又为何赠你此印?”毒圣神色阴郁,冷笑更甚,“你可知此印本归何处?”

    “此乃龙鼎联盟的盟印……那个人……他既拥有盟印,想必在龙鼎联盟里亦是位高权重,九儿虽不知他的具体身份,却明白……他……他不是坏人……”九毒语气虽轻,却隐含着倔强。

    “还敢狡辩!”毒圣厉声喝道,神色亦如寒冰刺骨,“龙鼎联盟……”他冷冷地呢喃着,那双凄厉的怒眼中隐隐浮现出落寞之色,“为师倒问问你,你可曾跟他拆过招?又可曾在他面前提过有关为师的只言片语?!”

    九毒心中一凛,满脸皆是委屈迷惑之色。从小到大,师父在他心里都是一派俊雅恬淡的模样,虽然教诲严厉,却从不轻易动怒,即使他屡次偷跑下山,师父也从未真正追究过。现如今,师父竟因为这枚金印而一反常态,对他横加指责,九毒自然始料未及,若早猜到师父见到此印会如此生气,他定会妥善收藏,绝不会将此印悬于腰间。九毒越想越觉得后悔,又感到师父动怒定有原因,此印决不寻常,他心中苦闷不堪,既懊悔又担忧,遂眉头深锁,沉默不语。

    毒圣将那枚金印收入袖中,转身步至窗边,他反背起双手,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陷入遥远的凝思追忆之中,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如烟尘般飘渺,寒潭般冰凉。

    “去洗泪崖面壁思过,没有为师的旨意,不许离开半步!”

    九毒闻言,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一双美目顷刻间黯淡下来,眸中神采全无,他狠狠地咬着丹唇,并没有替自己辩解,也没有恳求毒圣原谅,而是缓缓地收回落在毒圣背影里的目光,神色令人难以猜透,之后,他虽然全身颤抖得厉害,仍是倔强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推门而出,始终未发一言,也未回头再看一眼。


第十三章  手  谈

竹涧门。

    沈犹枫和李云蓦在暖阁内盘膝而坐,一面品茶一面畅然对弈,两人跟前铺着一张龙凤檀木四方棋桌。沈犹枫身着玄丝长衫,轻摇折扇,神态闲散地把玩着手中的黑子,李云蓦则手执白子,烦躁地皱着眉。此时棋盘上的黑子已如星屑散落,白子的气数亦被黑子毫不留情地牵制住,李云蓦苦思对策,力争边角,自北向南终于寻得一方突围的棋路,不禁心中骤喜,夹着那枚白子潇洒地一下,棋子尚未离手,他偷偷抬起眼角瞥了一眼沈犹枫,见沈犹枫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眼神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摸,李云蓦不觉心中微乱,目光一凛,竟久久不肯落子。

    “云座的手指似乎被这枚白子粘住了?”沈犹枫见李云蓦举棋不定,心中好笑,遂道:“你走这步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工夫罢!”

    李云蓦冷哼一声,暗自寻思:“好个笑里藏刀的沈犹枫,想用激将法让我尽快落子,哼!我偏不遂你的愿!”当下眉心一横,竟大方地收回手,略思片刻后,转而将那枚白子落在了棋盘的禁着点上。

    沈犹枫坏笑道:“云座将子下在禁角,对咱们彼此都无好处,你当真宁愿自个儿吃亏也不肯便宜我一次么?”

    “你怎知我这步棋会吃亏呢!”李云蓦撇嘴一笑。

    果不其然,李云蓦的白子虽在布局上处于下风,但这步棋却令白子从众多黑子的封杀中幻化出一个棋眼来,又行十余步之后,那白子竟由原来的一个棋眼幻化成两个,在五十着之内与黑子展开剧斗,再行数步,白子逐渐占领棋盘腹地,黑白双方竟逆转局势,彼此形成不能杀死对方的局面。

    “棋盘如战场,只有生与死的搏杀,你的黑子已将我大部分白子围赌封杀,我又何必执着于死棋?”李云蓦松了口气,悠然端起茶盏,不禁有些得意起来,“我唯有弃子保住这枚唯一的活棋,挺而走险制造棋眼,方能扭转岌岌可危的局势,置之死地而后生。”

    沈犹枫微微一笑,淡然道:“云座勇气可嘉,值得佩服,只是这兵行险招的代价可不轻啊!”话音刚落,只见他目光骤沉,猛然收了折扇,伸出指尖迅速夹起一枚黑子,从斜角长刺而入,在白子禁地的交叉点上凌空一落,看似弃了腹地,却恰恰使出了一招极其精妙的连环劫,霎时间,腹地中的白子竟如瓮中之鳖,被黑子悉数牵制,沈犹枫笑道:“气数已尽,化多少个棋眼都回天乏力啊!”

    李云蓦一惊,愣愣地凝神盯着棋盘,见黑子妙着纷纭,毫无破绽,沈犹枫这最后一步棋竟让白子全军覆没,那黑子之前的镇,挂,夹,断,冲,封,点,打,没有一招不是为这最后的一步棋铺路,甚至于沈犹枫之前摇着扇子坏笑,不过也是在玩攻心术,对李云蓦的脾性,没有人比他沈犹枫更了解。

    “你故意留到最后才行这步棋,就是为了将我的白子全部吃掉……”李云蓦恍然大悟,忿忿不平道:“你从第一步开始就设好局引我进去?!”

    “云座实在太高估我了……”沈犹枫优雅地抬起手,将李云蓦被吃掉的白子一粒一粒地提走,仿若在展示他华丽的战利品,“今次可是云座自个儿设局又自个儿入的,倘若之前云座不曾收回那枚已半落的白子,此局尚有转还的余地,你我充其量也只能争个不胜不败的和局,可惜云座偏要自作聪明,若非你将那枚白子改下在禁着点上,又怎会给我以退为进的机会呢?”

    “你——”李云蓦气得咬牙切齿,心疼地瞅着被沈犹枫提走的白子,眼看此局已终,他心中又忿又悔,神色则不愿不甘,遂寻思道:“比武拆招我已经输给了他,如今对弈我又着了他的道,论武论智我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这叫我堂堂云座的脸皮往哪搁!”如此想着,他竟耍起赖来:“此局不算,你我二人再对上一局,我执黑子先走!”

    “落子为凭,岂能不算?”沈犹枫笑嗔道,“我起初说执白子罢,你偏要逞强让我执黑子先走,你既执白子随后,我的步数你不是瞧得最清楚么?”

    “要不是风座中途干扰我判断,我又怎会失手!”

    “云座不也说得明白,棋盘如战场,既然兵不厌诈,云座再纠缠不休未免太强词夺理了罢!”

    “强词夺理又怎样!分明是你使诈!”

    “哎呀……我看是你赖皮……”

    “哼!你我二人若再对上一局,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输了就是输了,再对几局都是一样,云座如此小心眼,岂不让属下笑话?”沈犹枫说着,瞄了一眼立在门边的苍风和流云。

    苍风和流云刚办差归来,见两位主人又像小孩子般吵吵闹闹,遂立在门口,默不做声地瞧了半晌,发现风座继续云淡风清,云座倍加面红耳赤,苍风和流云深知两位主人的个性,见此情景,不禁又好笑又无奈。

    “我不管!今日本座非要跟你再对一局!好你个沈犹枫!赢了你就不下了,分明就是怕再下的话会输给我!”李云蓦看见苍风和流云脸上那既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心中更是气闷。

    沈犹枫不理他,径自站起身,打开折扇悠悠然地朝暖阁外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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