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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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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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善。”宋初一抚掌。这对于攻蜀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眼下蜀王渐渐冷静下来,对于截礼物的事情肯定有了新的思考,也必然会怀疑到秦国。

“近日我已引巴王把罪责推到秦国,接下来就看兄如何运筹帷幄了!”宋初一丝毫不怀疑张仪的能力,当搅屎棍,张仪比她还要驾轻就熟。

蜀王还只是暗暗疑心秦国,但是既然有这种疑心,势必使得他不能下定决心讨伐巴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种怀疑挑到明面上来,然后化解。事情未明朗之前,秦国自然不能自己巴巴的跑去解释,巴王无疑是挑开此事的最佳人选。

张仪笑道,“怀瑾将路都铺好了,我也不过是捡了个明面上的便宜,何来运筹帷幄?”

“譬如纵横,知易行难。此事非兄不可为!”宋初一端起酒樽,认真道,“当敬一樽!”

张仪以纵横家出来行走列国,这些年亦将言论在各国传开。然而却很受主流学派的排挤,在很多人眼中,所谓纵横家不过就是凭着一张嘴媚好主上的小人之道,趋炎附势而已。

“怀瑾真乃知己也!”张仪仰头满饮一樽。心里那点疙瘩也尽数散去。

张仪本来主张攻韩入周,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算是他入秦之后第一个大的建议,却被宋初一等人驳斥,反而现在只能给人打打下手,尽是捡人明面上的便宜。这对于一个心气高、有抱负的人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若说心里没有丝毫芥蒂是不可能的。

这段时日张仪也想了很多。对于宋初一行事之间有意无意的宽慰,他也心知肚明,心中不由羞愧难当。他也曾经直言对赢驷感叹:若论心胸,张仪不如怀瑾远矣!

人家精心谋划,吃尽苦头,到头来把功劳名利都拱手让他,又知他心中不平,行事举止之间颇有宽慰,自己若还耿耿于怀岂不落了下乘?〃

想明白,张仪也就放下心中自尊的负累,尽心尽力谋事。不过经过此事之后,他心里对于宋初一的评价更高了几层,加上两人观念相通,更是将其引为知己。

酒至正酣,张仪道,“想起在魏初次相遇,还是多亏怀瑾救我,想起来。怀瑾真是张仪的贵人!不如就此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大善!”宋初一倒不是全然为了大局想。于私来说,她也的确与张仪很是相投。

两人办事都很利索。一言拍定,立刻便倒满酒樽,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

这等誓言几乎赶上刎颈之交了。所谓刎颈之交,是指两人关系深厚到同生共死,倘若一人身死,另外一人当自刎相随。刎颈之交的誓言是抛开一切的决绝,不像结拜所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区别就在于这个“但求”。求,解释就多了。

刎颈之交多存于义士之间,像张仪和宋初一这等做事习惯留后路、比较现实的策士,绝不会冲动建立这种关系。因为,时下不管是一言九鼎的义士还是擅于变通的策士,对誓言都如命般的重视。〃

饭可以乱吃,誓言不能乱发。

对于结拜,两人都心照不宣,并未将誓言宣之于口。将来两人若是都得重用,秦国君主恐怕要心生芥蒂。

有了这一层关系,说起话来就更亲厚几分。宋初一深深明白,早这个世上,有时候亲情还不如盟誓来的牢固。

酒微醺,宋初一忽然想到,自己这不是对人心、人情世故摸的还算清楚?咋就单单觉得赵倚楼神神叨叨,让她迷糊呢?

“大哥,若是有人折两支桃花给你,你高兴么?”宋初一觉得旁观者清,所以请教请教张仪。

张仪酒量比宋初一差许多,说话已经有些含糊,听闻这话,不禁笑道,“雅事!兄在家乡时,常常折杏花、桃花,嘶……就是常常因此挨老娘的揍,想想也不过就是两支花,又没有攀着旁折家地里的。

“就是就是。”宋初一深以为然,觉得送两支花的确雅趣,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但旋即反应过来,“敢情大哥折的是自家种的果树!”

那怪不得要挨揍了!这年头有些吃食不容易,谁家不想多收几个瓜桃梨枣的?中原地区人口密集,也不像这些山林茂密的地方,桃李并非遍地都是。

“嗯。”张仪重重点头,“我老娘不同于一般女子,眼界宽着呢!就是不懂文人骚客的情怀!唔……子不言母之过,该抽……”

宋初一瞧他醉的有趣,故意挤兑道,“改日买块地,都种上花儿,咱们不收桃李,只天天折花玩。”

张仪抚掌大笑,“阔气,甚好甚好!”

言罢,咕咚一声栽倒在案上。

“阔气?照我的意思,还是天天去别人地里折花玩更有趣。”宋初一嘀咕着,起身将他往榻上拖。

将人放在榻上不久,便见那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不禁龇牙道,“不会撞傻吧。”

第200章调戏很欢乐(二更)

张仪睡的很沉,直到天黑也没醒来。

纵然宋初一也不是排斥和张仪同榻,但放着一个俊朗如斯的青年在那边,她却不图便宜,白白辜负上苍一番美意,实在不是她宋某人的风格。

这一回宋初一也不问了,到赵倚楼帐前直接出示君令,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如豆,赵倚楼似乎刚刚沐浴完,正坐在几前看竹简,湿漉漉的墨发披散在身后,白色中衣下隐显日渐结实的体魄,那张脸哪怕一个侧面也似朗月昊日一般耀眼。暖融融的光线里,几上瓶中的桃花映着他的面容,将硬朗的线条柔和了几分,这样无意的温柔落在旁观者眼中,实在是说不出的勾人。

想起初遇那时,宋初一已觉得他龙章凤姿,如今却觉得再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辞去形容。

安静片刻,赵倚楼侧过脸看向她,灯火从身后映照,光线将他五官刻画的更加深邃,神色也有几分莫测,只有蹙眉的动作很明显,“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咳,你的意思是……”宋初一方才是用目光猥亵他,他现在说这种话,宋初一难免感觉有点邀请她动手的意思。

宋初一到他对面坐下来,盯着他的脸道,“你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生气了。”赵倚楼经历再多艰难困苦,架不住还是个面嫩的青年,实在经不住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只好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窘迫。

“还嘴硬。”宋初一不打算去追问他为什么生气,万一要是再惹恼他,桃花又谢了,可该咋哄呢!于是淡淡转移话题道,“看的什么书?”

“是新得的一卷书,《缭子》(详见末尾注解1)。”赵倚楼将竹简摊开。

宋初一目光微寒,冷声道,“谁给你的书!”

赵倚楼怔了一下,即便宋初一此时没有暴躁也没有骂人。但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动怒了。所以也没有丝毫隐瞒,“是在秦时,是一个叫尹川的魏国商人赠予我,他说这是魏国一位隐士高人所著,虽然名声不如《孙子》、《司马法》,却是极好的兵书。”

“尹川……魏国。”宋初一不识此人。但她向来以阴谋想事情,“好不入流的手段!”

赵倚楼见她不似玩笑,也严肃起来,“莫非有什么问题?”

“《缭子》区区三千言。内容却十分丰富,作为兵书来说也不差,但其中言‘善用兵者,能杀其半,威加海内’,缺仁少德,不适合存于世上。”宋初一说着。将那卷书收了起来,“倚楼,征战沙场本就煞气过重,这卷书中却教人血腥屠杀,有违天道,你若是照书上行事,必将天理难容。若非如此,你以为魏王岂能揣着这好东西不用?”

赵倚楼在山野许多年,行事本就比普通人多一些杀戮气。跟着墨家大剑师一载有余,心境已经渐趋平和。然而兽性不是一年两年形成的,短短一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完全改造他的心性,再让他看《缭子》,无疑会激发潜藏的野性,若再任秦国武将,后果不堪设想。

宋初一的话并不中听,但赵倚楼意识到她如此慎重是因为担心他,他自然不会不分好赖。便点头道,“好,那我不看。”

“多看看《孙子》、《司马法》、《六韬》这些书。兵书不在多。只要用兵因时度势,善于变通,能举一反三,就算只读过一本兵书也已经足够了。”宋初一道。

“嗯。”赵倚楼应道。

“闲暇时多读读老庄孔孟,于你也有利……”宋初一看赵倚楼神色郑重,丝毫不敷衍,心中又觉得自己又摸不透他了。明明她今日言辞犀利,语气也不大好,他怎么就没生气呢?

“好。”赵倚楼应下来。

宋初一看他忽然又如此听话,不禁更加糊涂,想到脑壳发胀也没有个所以然,烦躁道,“睡觉睡觉!年少精力旺,莫负好时光。”

“噗!”赵倚楼刚吞下一口茶,被她一句话嗝住,喷的满几都是,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宋初一觉得有趣,想了想居然唱道,“开春好时节,家家播种忙,年少精力旺,莫负好时光。”

胡乱诹的一个歌谣,听起来倒挺像那么回事,意思也积极向上,只是这大半夜的唱起来总觉得那么不对味!再加上宋初一之前的意思,赵倚楼一时憋气又窘迫,脸红脖子粗的怒瞪着她。

宋初一见他面上染霞,颇为瑰丽,大饱眼福了一番。进内室上榻睡觉时,还不忘自我品评一番,“朴实,雅俗共赏!”

赵倚楼在外面坐了半个时辰,待回到内室时,宋初一已经睡熟,将一条被子裹得寻不见头尾。

赵倚楼揉了揉太阳穴,伸手将她从里面捞出来,整理完床榻又丢进去,自己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一夜天明。

赵倚楼心情大好,早早的去练兵了。

练兵场在山麓之下一个对城外隐蔽之所,正常的守军练兵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多是训练体力耐力以及执行将领的速度,列国没有什么不同,不需要回避附近的百姓。

刚开始众人对赵倚楼这个年轻后生很不以为然,加之他模样生的实在好看,通身贵气,众人皆以为他是哪家权贵后生。但赵倚楼不像一般都尉那样坐在上面闲看,全是下场同普通士卒一般操练,无论是剑还是长戟戈矛都能舞虎虎生风,百来个人近不了身。秦人骨子里喜欢争强斗勇,崇尚武力,因此也不再小看他。

赵倚楼在人前虽然少言寡语,但一个月下来,他同士卒一同操练一处用饭,哪怕顿顿干饼沾水也能吃的津津有味,且食量极大,平日谁同他说话也从不端架子,士卒们倒都服他。

赵倚楼混的再好,也没有白刃混的如鱼得水,起初它一头巨狼蹲在场边,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但一段时间就发现它脾气十分温和。尤其是谁给点吃的更是乖巧的不得了。对此,军中人人称奇,说它是神兽,人们觉得供奉神兽会受到庇佑,所以都抢着给它送吃的。这厮傻乎乎的大包大揽,实在让赵倚楼倍感压力。

一天训练完毕,就在演武场上蹲坐用食。

白刃吊着今天收获的烤鸡颠颠的跑到赵倚楼身边,依依不舍的放到他碗里。

赵倚楼无语的看着满是口水的烤鸡,以及周围射来的目光,默默把鸡拿起来又塞到白刃嘴里。然后这厮就在一片歌颂赞誉声里,迈着矜贵的步子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倚楼总觉得白刃与宋初一越来越像,虽然它看起来傻一些。

赵倚楼咬了一口烙饼,发现今日稍微松软一些,吃的正起劲,耳畔忽然传来牧童的歌声。

“开春好时节,家家播种忙。年少精力旺,莫负好时光。”稚嫩的童声回荡在山间,颇有些趣味。

“嗝!”赵倚楼一口饼卡在喉咙里,狠狠咽了下去,噎的心口发疼。

“咦,以前没听过这童谣,新鲜。”旁边有人稀奇道。

这个年头,出入靠走,通信靠吼。歌谣极有地域性,一般呆在一个地方可能许多年都听不到新的歌谣,而普通庶民没有资格欣赏洪钟大吕、丝竹雅乐,于是歌谣最受欢迎了。

宋初一散播的这首,旋律简单,朗朗上口,不一会便有许多人跟着哼唱起来。

赵倚楼飞快的吃完食物,大步离开校场。

他冲到宋初一营帐前,猛然顿住脚步。这事就算见到她,也难开口质问。她散播童谣这件事情实在不算错,全天下除了她也就只有他知道其中“内涵”。他能怎么着?

“年少精力旺,莫负好时光。”

赵倚楼忽然听见帐内传来张仪的赞叹,“深入浅出,精辟入里!”

宋初一这个人实在……都不知道怎么说她!赵倚楼愤然转身回帐,怒气陡然抑制不住炸裂,周围守帐的士卒噤若寒蝉。

“怀瑾啊,我后脊发凉,你不如帮我卜一卦,此行出使蜀国凶吉如何?”帐中,张仪落下一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这还用卜么,定然大吉,只要谨慎行事不会出差错。”宋初一笑道。

张仪颌首,“这一局先搁着,待我回来再下。”

两人一局棋下了一整天,目前张仪略占上风,眼见着一时半会也定不了胜负,于是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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