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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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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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作者:蒋方舟

编辑推荐
《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是一部寓言式的短篇小说集,也是一本“抵抗时间”的书。
作者蒋方舟,本着青年写作者的诚恳,以这个喧闹时代少有的冷静,铺开荒诞离奇的情节,讲述了九个有关逃离的故事。每个故事都触动人心里*隐秘而矛盾的情感,真实尖锐纠结。是逃离还是回归?
《台北·自画像》、《拉萨·绿度母》、《三亚·手铐》、《青岛·爸爸》、《伊瓜苏·海蓝宝》、《武威·腿》、《维也纳·衣柜》、《轻井泽·温泉》、《美国·香气》
九个故事虽各自独立,人物却彼此勾连,他们或是朋友,或是师生,或是过去的恋人。前一个故事的配角是下一个故事的主角,在前一个故事中发生的一件小事,却改变了后一个故事中主人公的命运。
其中《台北自画像》里的女画家姜夕,同时活在两种人生中,画画对于她来说,与野心无关,与热情无关,是为了逃避生活。
《拉萨绿度母》中,唐鹏是《台北·自画像》里姜夕的前男友,唐鹏与姜夕,他要生活,她要逃避生活,于是两个人的生命线交汇又分离。唐鹏与妻子,他们对未来有着共同的构想。但实际上,唐鹏一直活在构想的虚幻中,当他反省着要在婚姻中寻找一些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却丝毫不知这是他末日的序幕。
《三亚手铐》中,柯宏志是《拉萨·绿度母》里唐鹏的好兄弟,一个有志无为的记者、失去孩子的父亲和有婚外恋的丈夫。他做的许多事,终究是对真空下的窒息做无望的对抗。
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你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始一段故事,就选择了所有经过和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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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故事里的别人,在别人故事里的你,
你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始一段故事,
就选择了所有经过和结局,
九种逃离,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台北·自画像
    别那么快就走!
    时间还没到!
    
    第一章
    
    到了台北就觉得一股热浪袭来。坐在出租车里,窗外的车与建筑都像是泡在水里一样动荡而恍惚。
    乔意发来短信问:“顺利否?”
    “太热了。”姜夕在后座上热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地说出这三个字。
    “妹妹是第一次来台北哦?”司机闻言打开了冷气,回过半个侧脸,笑着问道。
    嘴唇嘬出亲吻的姿态,再缓缓打开双唇,音节从中倾泻而出,发出不同于通常听到的“妹妹”的声音,像是在夕阳西下时招呼自己小孩儿回家吃饭。
    姜夕没想到在三十八岁的高龄还能听到这样宠溺的称呼,脸悄然红了一下,说:“以前来过。”
    “和男朋友哦?”这个司机实在过于热情和多嘴,然而他朴实的脸和语调中都有种久违的人情味,让她恼怒不起来。
    姜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才稳妥地回答:“不是。”
    那人并不是乔意。
    和乔意在一起的两年,一直瞒着母亲。自从父亲死后,母亲失去了警惕了一辈子的对象,每天只一心一意地琢磨生活中那些少得可怜的新闻,用无事生非的烦恼来折磨自己。
    直到订婚快一个月了,才告诉母亲有乔意这个人。母亲催着问未婚夫的情况,姜夕只是模糊地说“年纪比我大”,其他再不肯说。母亲笑道:“那好,比较踏实。”
    过了几周,母亲才迟钝地意识到她妄图蒙混过关,又追问起来,姜夕才说:“年纪比我大得挺多。”母亲在电话那头有些发愣,悠长地“哦”了一声,似乎在掂量着“挺多”的确切含义,也默然接受了自己脑海中的数字。
    过了一周,姜夕开车带母亲去医院检查身体。一回头,看到母亲在副驾驶上笨拙地戳着她的手机屏幕,姜夕像教训孩子一样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母亲委屈地说:“我想看看你说的那个乔意到底长什么样?”
    姜夕负气地指着车窗前经过的一个推着板车的老头儿,说:“和他差不多。”母亲愣在那里,在姜夕踩下油门儿加速的瞬间流下了眼泪,母亲的那滴眼泪便在脸上爆裂开。
    大概是心理预期太低,等真正见到乔意的时候,母亲竟然有些惊喜。姜夕如今剪短了头发,乍一看和乔意像是兄弟。两人都是身高腿长,窄窄的脸和细长的眼睛。区别在于乔意的脸型有种剑雕斧凿的锐利,而姜夕脸型柔圆,像用画笔漫不经心地一勾。
    乔意是作家,姜夕是画家。
    乔意有过婚史,对见丈母娘的礼数与规则非常熟悉,带了虫草和翡翠吊坠,态度亲热却又不卑不亢,诚恳得有所保留。然而,母亲在饭桌上接受乔意敬酒的刹那,无法抑制地喜极而泣,这让姜夕和乔意非常尴尬。
    乔意吃完饭,又和母亲喝了几杯茶才告辞。母亲在厨房洗碗,非常愉悦地高声问客厅里的姜夕:“乔老师明天还过不过来吃饭?”
    姜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随口说:“不来了。”
    母亲说:“你让他过来吃嘛,过来吃。你要对他热情一点儿。”
    说了很多遍,姜夕终于不耐烦地关掉电视,道:“各人有各人的生活。”
    母亲从厨房里出来,满手都是泡泡,责备地说:“人家乔老师条件这么优秀,你这样怎么留住人家?”
    姜夕听了暴怒起来:“我不需要留住谁。你不要像个老鸨一样好不好?”
    她脑海中出现的是旧时的高级妓院,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发髻梳得光溜溜的,去绣那永远绣不完的手帕,眼睛却不自觉地往那门槛看,两人低声猜测着男人什么时候会来。
    母亲被骂得落下泪,用手腕去擦,转身回厨房继续洗碗,提高音量说:“女人很惨的,人生就那么几年。”说完把水声开得很大,拒绝再交流。
    姜夕把电视打开,想让自己集中精力去看那部讲亚马孙河的纪录片,眼圈却不受控制地慢慢红了。无论她取得怎样的成绩,在母亲心中,她将永远是那个乖僻且注定凄凉的女人。
    怎么说都说不通,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
    姜夕出生的城市有座铜矿,全城人的吃穿用住、生老病死就全都围绕着这座矿。慢慢地,生活就变成了一座矿,黑暗、单调、深不见底。破败的炼铜厂,厂周围的石头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破败的浴室,浴室里的老年人和中年人身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
    所有在这座城市出生的孩子都慢慢融进了环境中,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变成二维平面,镶嵌在客厅的墙壁上。
    成长,对于姜夕来说,就是一场避免成为墙壁涂料的战争。
    姜夕小学升初中那年的暑假,爱上了绘画,并且成为方圆几公里唯一有爱好的孩子。她每天从图书馆借来厚厚的画册。母亲在灶台忙活,姜夕就坐在塑料小凳子上,将画册平摊在膝盖上,童声童气地向母亲介绍一幅幅名画,还要小心画册不要溅上飞出的油滴。母亲连背影都看得出敷衍来:“喏,喏,你让开点儿。”
    没有人能看出她想用一点点色彩斑斓的碎片,拼凑出一个理想家庭的努力。
    一家人吃鱼,用筷子把鱼戳得枪林弹雨,贪婪地把筷子头放在嘴里一嘬,沾满唾液,继续戳下去,从老到小,神情与动作一模一样,仿佛诅咒。
    姜夕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纸巾,平摊在面前的桌子上放剔出的鱼骨。
    母亲看到了,用筷子指着姜夕,招呼全家人来看这个奇观:“我们家养出个大小姐。”桌上所有人都大笑起来,母亲笑得最大声。
    他们也没有恶意,姜夕对自己这样说道,可眼圈却不受控制地热了,内心兀自结了一层冰。
    姜夕曾同时生活在两种人生中。
    一种是她为自己构建出的绘画世界,用笔触模拟出的日光变幻、丰腴洁白的女子被风吹起的金黄发丝、艺术家们坎坷而荣耀的人生,“卡——拉——瓦——乔——”,她喜欢重复这几个音节,仿佛是一个打开陌生世界大门的咒语。
    另一种人生,是真实的,没有奇迹的。她需要讨好一切不愿讨好的人。
    两种人生的唯一接触点,是她对于未来生活的幻想,黑暗退尽,冰雪消融,家人起立为她鼓掌。
    可现实是,无论她在本市本省的绘画比赛中得多少奖杯,她的家人都兢兢业业地保持着视若无睹的姿态。他们害怕自己的鼓励会让她把“画画”这个业余时间搞的东西当作终生的事业。
    直到姜夕考上了美术学院,离开家。两个世界交汇的可能性终于彻底消失了。
    
    第二章
    
    酒店房间很大,正对着台北最美的天际线,云与青黛色的山之间是一道黄昏的余晖,高耸的老旧建筑像是山谷雾气中的海市蜃楼。
    姜夕没有花太多时间看风景。她迅速冲了个澡,把带来的衣服挂在衣橱里。一溜从黑到白之间渐变的色谱:黑、深灰、珍珠灰、象牙白、奶白、甜白、白。乔意很不满她的穿衣风格,他比她大十八岁,刚好大出一个青春来,却在姜夕身上享受不到年龄差距给感官带来的新奇和刺激,简直是上当受骗。
    套了一件没有轮廓的黑裙子,姜夕赶紧下楼。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一到大堂就看到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儿微笑着迎上来。
    红发女孩儿是画廊的工作人员,来接姜夕去布展。女孩儿很娇小,穿球鞋,比姜夕矮一个头,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背心和破洞牛仔裤。她的动作和表情虽然稚气夸张,却有掩盖不住的精明锋芒,她连连惊呼姜夕本人比照片更美。
    两人握手,姜夕看着女孩儿指甲上印着小恶魔的图案,十分有趣,女孩儿则打量着姜夕拳头中指上的六爪镶嵌钻戒。姜夕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戒指,把大得显眼的钻石藏到了手掌内。
    “乔先生没有一起过来?”女孩儿帮姜夕拉开酒店的大门,随口问道。
    姜夕和乔意订婚的事虽不是秘密,可也没多少人知道。姜夕有种被人窥探和研究的不适,把门拉住,冷冷地说:“我自己来。”
    女孩儿立刻感觉到了,笑容僵在那里。
    姜夕意识到自己近来对年轻人有越来越多的不满和理直气壮的苛责,尤其是对漂亮聪明又有野心的女孩儿,这恐怕是衰老之后才会启动的自我防御机制。她软了口气,笑着问道:“刚毕业吗?”
    女孩儿说自己还没毕业,现在是实习期。
    姜夕笑道:“我第一份工作是在杂志社,没钱租房,住在办公室的储物间里,门都锁不上。我还记得那时候有些男同事,四十多岁,每天早早地到办公室,打开我房间的门,大口吸一口气,说:‘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没有比同情更能迅速拉近距离的情感,红发女孩儿听得又惊又气:“那你没告他们性骚扰?”
    姜夕笑了,说:“我们那时候怎么敢对长辈拍桌子?”
    国营的杂志社大部分的员工都是工作十年以上的老雇员,因此杂志社维持着一种如今稀缺的大家庭感:温暖但是藏污纳垢,每个人都坦然地暴露出自己懒惰、丑陋的一面。家丑不可外扬,面对龃龉,大家默契地捂住彼此的眼睛。
    红发女孩儿突然想起什么,从大包里找出一个资料夹,翻开是一张影印的老照片,那是杂志社创刊十周年时的员工合影,大家坐在台阶上,笑容灿烂。
    “是这时候吗?”女孩儿问。
    “这你都能找出来!”姜夕很惊讶,看到照片里的自己众星拱月般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穿绿色的一字领背心和高腰牛仔裤,无可挑剔的鹅蛋脸,歪着头,不笑,可是眼神有媚态。不分对象的妩媚就是谄媚。
    “那时候的我比较软弱。”姜夕不好意思地轻声说。
    在去画廊的车上,红发女孩儿坐在前座,说自己第一次看到姜夕的画是在大陆的一间画廊,当时非常惊艳。“真的很巧欸,没想到我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你的画展。”女孩儿很兴奋。
    听他人滔滔不绝地谈论自己,姜夕有点儿恍惚。她想到了自己几年前在美国,遇见一个德高望重、白发苍苍的科学家和他年轻的女秘书,科学家已经老得记忆力衰退,在涉及具体年份的时候总是会卡住,女秘书俯在他的耳边提醒:“1971年的时候,您刚到密歇根大学……”仿佛他已入土,而她是他的一座博物馆。
    姜夕身上一阵恶寒。
    她开始后悔,觉得答应做个人回顾展——也是她的第一次个人回顾展,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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