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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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宝刀-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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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宾道:“这么说,是醉死的?”

田伯达道:“详情还不能断定,不过,那五十多两银包还在小翠房里,一个子儿没动,看来也不可能是谋财害命。”

罗文宾长叹一声,道:“可惜铁铮铮一条汉子,竟死得不明不白……。”

转望何凌风道:“杨兄,你坚认自己是何凌风,现在事实证明何凌风的确已在洛阳暴毙,而且,尸体已经运来了,想不想亲自看看?”

何凌风笑笑,道:“当然要看,我不信世上会有两个同样的何凌风。”

罗文宾道:“好。但尸体面目多半很难看,大嫂请回避一下。”

杨夫人和丫环们转过身子,罗文宾招招手,两名汉子将旧床抬到近前。

田伯达轻轻揭起了床上白布。

何凌风的笑容突然凝住了——旧床上躺着的,可不正是何凌风。

罗文宾道:“杨兄,你现在相信了吧?”

何凌风只觉一抹疑云涌现脑际,反手一把,扣住了田伯达的腕脉穴道,历声道“你从哪里弄来这具假尸体?快说!”

田伯达惶然道:“没有啊!……这……这的确是何凌风的尸体,一点也不假……。”

众人急忙围了过来,纷纷道:“杨兄,你冷静一点,不要激动……。”

“杨兄,你先放开小田,有话好说。”

“对,先放手吧!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何凌风举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寒意,大喝一声,奋力甩开了田伯达,顺手抓起旧床床杠,向外一送……。

两名汉子站立不稳,连人带床撞出水榭门外。

何凌风如影随形般,趁机冲出了水榭,急忙探头伸向桥栏外“快拦住他,他要跳水自尽了。”

“抓回来先制他的穴道,快!”

“他已经疯狂了,快截住他……。”

其实,何凌风既未疯狂,也没有打算要跳水自尽,他只是俯身桥栏边,借那盈盈绿水,想瞧瞧自己的容貌。

他看清楚了,也惊呆了。

水中映出的,已经不是何凌风,而是另一个肤色白皙,眉目英俊的中年人。

不用说,这位英俊中年人,必然就是“天波府”的主人杨子畏。

何凌风没有见过杨子畏,然而,面对水中人影,却似乎有几分眼熟。

他不禁困惑了——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难道自己真的变成了杨子畏?没容他多想,也没容他细看,罗文宾等人已一拥而上,拉手的拉手,扯腿的扯腿,甚至有人真出手点闭了他的穴道.七手八脚又将他抬回水榭中……。

俗语云:一入侯门深似海。

九曲城“天波府”虽然不是侯门王府,却是名闻武林的一方大豪,若论第宅的宽广、陈设的华丽、庭院的精致、戒备的森严,更远在侯门王府之上。

何凌风要想从“天波府”溜走,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可是,他无时无刻不想开溜。

这并不表示他鄙弃“天波府”的享受,不愿意住在那皇宫似的府邸中,而是他必须确定自己是谁?他究竟是谁连自己也迷糊了。

自从目睹何凌风的尸体,自从在水中映出杨子畏的容貌,他就开始迷糊了。

尸体不假,无论身材、五官、外貌,都跟何凌风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破绽。

杨子畏的容貌也不假,非但人人如此认定,连杨夫人也毫不怀疑,无论怎样洗擦、揉搓、都证明绝非被易容或化装。

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洛阳何凌风,怎么忽然变成了九曲城“天波府”的杨子畏呢?

一个人内心的思想记忆属于这一个人,外表容貌却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确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所以,何凌风想溜,不仅是为了逃避痛苦,也为了要寻回自己。

他想: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谁?小翠。

因为他是在小翠床上失去自己,而且他也记得,就在“出事”的当夜,小翠曾经要求他偕同远走高飞,走得远远地,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如今想来,那显然就是即将“出事”的暗示。

何凌风决定要偷离“天波府”,唯一方法,必须先取得杨夫人和罗文宾等人的信任,用以换取行动的自由。

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唯一方法,只有暂时承认自己就是杨子畏。

事实上,也非承认不可了。

何凌风已经被强迫在“掬香榭”中躺了三天,由罗文宾等人日夜轮流守护,明为陪伴,实际就是监视,以防他“发疯”。

水阁外,六七班和尚、道士,日夜不停地轮流作法诵经,驱邪降妖,整天整夜鼓钹震耳,吵得人片刻不得安宁。

像这样无分日夜的击鼓撞钟,别说妖魔鬼怪受不了,就算没有疯的人,也会被活活吵得发疯。

可是,何凌风一直坚不承认自己是杨子畏,如今要改口承认,却不是件容易事。

至少,他得先找个“借口”。

用什么“借口”呢?对,有了……。

一队道士正敲着法器,循曲栏桥向水榭这边走来。

为首那名法师,形貌瘦削,也蓄着两撇老鼠胡须,模样儿跟小田有几分相似。

何凌风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因为这老小子嗓门又尖又高,念咒时跟鬼叫一般,好几次把人从睡梦边缘吵醒,现在正好借机会修理修理他。

等那法师到了水榭门口,正手持木剑,对空画符念咒的时候,何凌风突然一挺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叫道“来人呀!捉鬼!捉鬼!”

罗文宾正陪伴榻侧,急忙趋前探问道:“子畏兄,你看见什么了?”

何凌风道:“鬼!一个头大身小的鬼,有四只手,三条腿……快!快些捉住他……。”

罗文宾骇然道:“在什么地方?”

何凌风用手指着那名法师,一叠声道:“喏!就在房门口,那个穿八卦衣,手里拿着木剑的,他就是鬼!他就是鬼……。”

罗文宾道:“子畏兄,你弄错了,那是玉虚观的古月法师,是特地请来捉鬼的……。”

何凌风大声道:“不!他就是鬼,我亲眼看见鬼钻进他的衣领里面去了,你们快捉住他,快捉住他……。”

这时,在屏风后休息的杨夫人,以及在水榭附近守卫的武士,都闻声纷纷赶了进来。杨夫人关切地道:“七郎,你真的看见有鬼?”

伺凌风道:“怎么不是真的,就是那个鬼整整缠了我三天,不让我休息,不让我安宁,你们还不快些捉住他!”

杨夫人望望罗文宾,低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文宾道:“的确奇怪得很,他三天没说一句话,现在一开口,却把古月法师当作了恶鬼……。”

何凌风又大声叫道:“你们快些捉住他,千万不能让他逃走了,他已经把我的命吞进肚子里去,他一走,我就没有命了。

杨夫人皱着眉头道:“我看这事必有蹊跷,不如且照七郎的意思,先把那道士擒下再说。”

罗文宾迟疑道:“这……只怕不太好吧!……”

杨夫人道:“不要紧,咱们以病人为重,就算委屈他,事后多给银子就行了。”

说着,向武士们挥了挥手。

武士们领命,一拥出外,当场把那位古月法师捉了进来。

那些正在念咒作法的道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全部吓呆了。

古月法师更是如坠五里雾中,战战兢兢道:“这……这是为什么……我是捉鬼来的……

你们怎么反把我捉啦!……”

何凌风喝道:“你就是鬼,还敢假冒捉鬼的?”

古月法师傻了,呐呐道:“我……我……。”

何凌风道:“你承认了吧?赶快把我的命吐出来还给我,不然;有你的罪受。”

古月法师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何凌风道:“来人呀!取粪便污血来灌他,叫他把命吐出来还我,快动手!”

武士们见杨夫人并未反对,忙如命照办,取来粪缸尿桶,将古月法师按倒地上,来了个“霸王敬酒,不吃不准走”。

可怜古月法师不吃不行,吃下去实在受不了,“哇”的一声,险些连肠带肚全吐了出来。

他一呕吐,何凌风便长长舒了一口气,两眼一闭,仰面倒回床上……。

罗文宾忙吩咐武士们将古月法师弄走,多给银子,打发出府。

遣走了道士,何凌风也就“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道:“啊!好饿,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

病人知道饿,这就表示病已经好了。

杨夫人高兴得几乎流下泪来,一面急忙吩咐准备食物,一面问道:“七郎,你觉得怎样?心里明白了吗?”

何凌风道:“很好呀!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夫人道:“你知道自己是谁?这儿是什么地方?”

何凌风道:“笑话,这儿是“掬香榭”,堂堂九曲城“天波府”的后园,我自己的家,怎么会不知道?

杨夫人又道:“那么,你自己的姓名——。”

何凌风道:“我就是杨子畏,难道你们看我不像吗?”

杨夫人长吁一声,道:“谢天谢地,总算没事了。”

何凌风道:“莫非发生过什么事?”

罗文宾忙笑道:“没有什么,那天在舍下,杨兄多喝了几杯,醉了一场,大嫂直在埋怨小弟,现在总算没事了,小弟也可以告辞了……。”

何凌风道:“呃!别走,别走,老朋友相聚,难得醉一次,这有什么关系,你大嫂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还跟她生气?”

罗文宾道:“小弟不敢。”

何凌风笑道:“这不就成了,咱们兄弟还得多聚两天,诸位都别走,大伙儿好好聊聊。”

…………………………………

 

第 三 章

杨夫人道:“聊聊可以,干万别再喝醉了。”

何凌风道:“薄醉又何妨,只要别太过量,你又何必扫大家的兴呢!”

田伯达谄笑道:“杨夫人,不是我小田嘴馋讨酒喝,凡是大醉过的人,清醒后一定要再喝那么几杯,才不致被宿酒所伤,这叫做‘还魂酒’。”

众人都道:“对,这倒是实情,如果不喝“还魂酒’会头痛难过好几天,喝酒的人都有这种经验。”

何凌风大笑道:“小田就是这些地方可爱,看来这顿‘还魂酒’是非请不可了。”

欢笑声中,杨夫人不便峻拒,只得吩咐备酒。

其实,何凌风并非好酒贪杯,而是存心借这次“聊聊”的机会;了解一些关于九曲城“天波府”的倩形。 ’

他对“天波府”所知极少,甚至连杨夫人的闺名都不知道,称呼时既不方便,也容易露出破绽,无法获得对方的信任。

果然,一席“还魂酒”喝下来,因难迎刃而解。

他不仅知道了杨夫人闺名冯婉君,而且打听出她就是列柳城千岁府“一剑擎天”冯援的胞妹,一身武功,不在杨子畏之下。

九曲城天波府,列柳城千岁府,再加上岭南芙蓉城的香云府,合称“武林三府”,都是名闻天下的武林世家。

因此,杨子畏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除了“敬爱”之外,还有三分“敬畏”。

杨子畏既然是个怕老婆的人,何凌风就不能表现得太“丈夫气概”。

所以,当天晚上,冯婉君要他从掬香榭“搬”回卧房去睡,他不敢反对,只有唯唯应诺。但夫妻同房,难免会有“亲热”过程,这可就叫何凌风“为难”了。

倒不是他太老实,怕亲热,而是夫妻在亲热时,少不得有些关于私人的“秘密”,外人绝对无法“冒充”,一旦露出“破绽”,后果将难以收拾。

何凌风打从踏进卧房那一刻开始,心里便像十五只吊桶打水——忧心如焚,片刻难安。

他既不能拒绝同房,唯一办法,只有“拖”,随手取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细细批阅”。

书里写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只盼冯婉君早些睡,眼睛望着书本,耳朵却在倾听内室的动静。

梅儿收拾好床榻,早就反掩房门退去了,偏偏冯婉君就是不肯先睡,一个人在内室“悉悉索索”,不知在摸弄些什么。

何凌风内心焦急,只好装作体贴,道:“婉君,你累了就先睡吧!这几天你也实在太辛苦了。”

冯婉君道:“你呢?”

何凌风道:“我还不累,想把这几页书看完了再睡,你就不用等我啦!”

不料这番话,却引来了一阵脚步声,冯婉君反而从内室走了出来,含笑道:“究竟是什么书?让你看得这样入迷?连觉都不睡了?”

何凌风道:“是一本——。”

才说了三个字,忽然脸一红,急忙住口,匆匆将书卷起,直恨不得寻个地缝塞进去……。”

可惜太迟了,冯婉君一伸手,将书夺了过去,道:“好书也给我看看,干嘛躲躲藏藏……。”

话未毕,两朵红云陡地飞上了脸颊,把书用力一甩,啐道:“该死!原来是这种混帐书。”

敢情何凌风心不在焉,顺手从书架上抽出来的,竟是一本“野叠曝言录”。

这种书收藏在年轻夫妻闺房中,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坏只坏在何凌风不该此时此地取出来看,这一来,倒变成火上浇油,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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