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垣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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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垣睥睨-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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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大暻皇朝定都昶,又称昶京,久而久之百姓惯称其为京都,只在诸如皇室对外文书的一些正式场合才称昶。大暻皇朝建立百余年,遇见昌盛,渐成中原大国,不少小国迫于其威势纷纷称臣俯首。虽有便将若干好战外族妄图分庭抗礼,却也不能轻易撼动分毫。新帝登基仅两年,政通人和,颇得百姓爱戴。其年纪尚轻,却早已被拿来与临昌帝(西辞的父亲)并称相较,人赞其也必将成一代明君。
  
  时值景宏五年。
  
  一身淡青长衫的青年缓缓行在漓阳街头。这是座依山傍水的城池,四处都透着股安宁劲儿。青年以前曾来过一次,同样也是孤身一人,只是相隔不过数年光景,人未老多少,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临水街的小贩在热情叫卖。青年一路行过,遇见感兴趣的摊子便会逗留一阵。路过一个卖古玩的小摊时,摊主叫住他,笑道:“这位小哥要不要过来看看?我的东西都是真的噢。”说话的同时,双手飞快地托上一块翡翠给青年看。青年随意瞥了一眼,心下淡笑。这翡翠色泽倒还不错,但失之精彩,未免太过普通,至多也就算个中等了。他正要摆手推谢,目光却无意间扫到摊位角落的一把折扇。与现在他怀中那把和田碧玉制成的扇子相比,眼前这把实在太显朴素,但青年却皱了皱眉,开口道:“烦请拿那把扇子给我瞧瞧。”
  
  摊主顺着青年目光看去,了然地点头,立刻放下手中翡翠,将折扇递过来,口中道:“小哥真是好眼力。这把扇子用的虽不是名贵的制材,年份也不久,但却大有来头呢。”
  
  “喔?”青年将折扇在手中掂了掂,“有何来头?”
  
  摊主见他有兴趣,更加热情了几分:“这位小哥大可将扇子打开瞧瞧,自然便能知晓了。”
  
  青年点头,动作略微一滞才展开手中扇子。扇面是极淡的黄色,与古朴的檀色扇骨搭起来倒颇有几分沉静感。扇面极简,只有寥寥数笔勾出的一抹浅淡背影,以及旁边两行题字:
  
  有匪佳人,琢琢宁之。
  
  青年看着扇上图画,眼神柔和了几分,口中仍道:“请恕在下眼拙,实在无法瞧出其中端倪。”
  
  摊主嘿嘿一笑,面露得意之色,身子从摊位后面倾出大半:“小哥但看这题字内容。这是当今圣上景宏帝赠与心爱之人的题词。不信小哥再看题词下方的印戳,不正是陛下的年号么?这世上,估摸不会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擅用陛下名义罢。”摊主笑笑,指着扇上的朱红印章。
  
  青年闻言勾起唇角:“可这扇上画的分明是个男子罢?”画中人长发随意地散开,负手而立,绝非女儿姿态,况且衣着式样明显也是年轻男子的打扮。
  
  “这……”摊主一时词穷,不免有些尴尬,只得犹豫道:“但小哥又如何解释题词中的『佳人』二字呢?这不显然是给某位端丽明妍的女子的嘛。”
  
  青年听见摊主的话忍不住嘴角僵硬,却也懒得再问,只是小心的将扇子合上,道:“这扇子我要了。”
  
  “好嘞。”摊主见生意做成,越发欢喜,“我见小哥也是儒雅之人,这折扇我刚弄来摆上摊子就被小哥相中,也算有缘。那便只算五十两纹银罢。”
  
  其实这个价钱对于一把折扇而言实在是天价了,但青年倒没有丝毫诧异或迟疑,径自掏出银票付了帐,便接过扇子欲要离开。
  
  “小哥还要不要看看其他东西?我这还有前朝皇室用过的琉璃盏……”小二见其出手阔绰,便有心再做成几个生意。
  
  “不用了,多谢。”青年打断摊主的话并歉意地笑笑。他将折扇握在手中,转身走开。
  
  摊主抬手摸摸鼻尖,讪讪地笑了一下,复又继续整理摊位上的东西,无意间扫了眼青年稍嫌文气却十分挺直的背影,突然自语道:“诶,这小哥怎么有点眼熟呀?”
  
  *****
  
  谪仙居并非漓阳最大的酒家,但却是每个到漓阳的文人墨客必去之处。一来是因其坐落之处正在漓水江畔,坐北朝南,从临窗的位子往外瞧正巧是澄澈的漓水,放眼望去有股远离尘嚣之感。二来谪仙居大堂正中那块牌匾是由当朝征远大将军蓝修所题。蓝将军还未到知天命之龄,却已为两朝征战多年,战绩赫赫,在整个大暻,他也是极受百姓爱戴的人物。因此,能有他所题的牌匾,谪仙居的身价自然涨了不少,掌柜每日看着那三个大气洒脱的字,免不得都会欣喜一番。
  
  青年也是第二次来此,踏进大门便有小二迎上前来,口中招呼道:“客官几位呢?”
  
  “一个人,烦请帮我找个靠窗的位子。”他道。
  
  “好嘞。”小二回头环视一番,又道:“一楼已经满了,客官您看二楼成么?二楼栏边有空位。”
  
  “嗯。”淡淡应了声,青年便在小二引领下去往楼上。选的位置有些许偏,但胜在还算清静。他满意地点点头,撩起下摆坐定。
  
  点了几样简单的菜色,再要一小坛梨花白,他便一人自酌自饮,倒也怡然。往栏外看去,江面停着几只画舫,因还未到张灯结彩的时刻,显出些许沉寂。青年记得画舫夜间一派繁华的景象,莺歌燕舞,纸醉金迷。思及此,他疏而一笑,原本一直萦绕眉间的冷淡之气消去不少,倒似曾经那个温文宁和的自己了。
  
  青年慢慢品着酒菜,间或若有所思,清冷的唇角偶尔会勾起,有时目光又会如同放空一般。周围几桌人都早已吃完离开,小二上来收拾碗著时总不经意地看向青年,不知为何竟不忍上前惊扰,便只埋头做完事,又匆匆下楼跑堂去了。
  
  下午早已过了午饭时间,谪仙居里新进来的客人大多是来喝茶,也有单纯来欣赏江景的。楼下一直是热闹的景象,时不时便有一些人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互相称颂。两边你推我却,都是谦虚姿态。当青年回神听见时,忍不住轻笑几声。心下暗叹,想当年,自己最烦的便是这些舞文弄墨了罢。他从小痴迷武学,却也禁不住爹娘的殷切期盼,硬着头皮在先生的教导下学了些所谓的经纶,只是,吟诗这些事,若要他来做,那是万万行不得的。为此,那人还曾拧着眉头靠近他,半是逼迫半是不甘地问:“为何我命人给你送了那么多次信,你却吝于回复只言片语?”
  
  啧,怎么又会想到他。
  
  青年的手不自觉抚上胸前,那里放的是刚买的那把折扇。顺着折扇轮廓轻轻按下去,有些许铬人。
  
  “独倚红栏,孰知情浓,离乡也似怯。”
  
  楼下不知谁朗声吟了一句,引得众人纷纷拍手称好。明明是感伤的句子,为了让周围众人都能听见,便特意扬高了声调,落入二楼青年耳中,令其狠狠一震。
  
  孰知。
  
  情浓。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欧也。




2

2、第一面墙 。。。 
 
 
  段宏瑄今日心情不错。
  
  白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在家见陈老管家要去古画市场寻几幅画摆在新修葺好的厅堂中,便自告奋勇替他去。画找得很顺利,竟还意外淘到一把不错的碧玉折扇,自然喜滋滋地买下来,收入怀中。同行的小厮将画先行带回府后,段宏瑄琢磨着时日尚早,转身就去了沈府。
  
  沈秋桐正教红楼习剑,见到拎着一壶梨花白径直走来的友人,眼中染上些许笑意,微微点头。红楼收势时也顺着沈秋桐的目光望去,见是段宏瑄,立即笑开了眉眼,朗声唤道:“段盟主。”
  
  二人收了剑,接过一旁抱琴递来的巾帕随意擦擦脸上的细微汗渍,然后与段宏瑄一道在竹林的石桌旁坐下。抱琴立即机敏地去房内寻找酒杯去了。
  
  段宏瑄挑眉看了看面前兀自环绕着不寻常气氛的二人,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却迅速掩饰过去。只将手中酒坛轻轻放在石桌上,一派潇洒地掏出怀中扇子。
  
  天气不热,但各式各样的扇子是段宏瑄的标志。不管有事没事,他都爱拿着扇子摇几下,哪怕是在严寒的冬天。周围的人早已习惯。沈秋桐淡淡瞥了一眼,只有红楼清澈的眼睛多停留了片刻,口中道:“段盟主又新换了扇子呀。”
  
  段宏瑄一双眼微眯,含笑点头。
  
  “很好看呢。”红楼一本正经地评论。
  
  “噢?小红楼觉得哪里好看?”就算友人在一旁面色冷淡,段宏瑄却一脸得意。
  
  “嗯……扇面很干净。”少年认真想了想,回答。
  
  段宏瑄嘴角僵了片刻。他本以为对方会说制扇骨的玉十分上好,谁料竟是因为扇面没有画图也没有题字。天知道这只是因为新买来还未来得及。一时间竟有些尴尬。
  
  沈秋桐似是知道他所想,在一旁低低笑了声。红楼回头不解,留段宏瑄悄悄翻了个白眼,却又忍不住继续问下去:“小红楼愿不愿意帮我题字呢?”
  
  “我?”少年睁大眼睛。
  
  段宏瑄点头。
  
  “我字写得不好看……”红楼有些局促。他是在小 倌馆长大的孩子,虽然能识得字,但写出来字迹的在这些名门之后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比。心下窘迫的同时却又有些歉疚。他觉得,段宏瑄身为武林盟主,向他开口要题字,实在是个惊喜。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字而毁了这把看起来很贵的扇子。
  
  “段盟主……”少年犹疑了片刻,忽而眼睛一亮,“段盟主,我不能帮你题字。”未等对方追问,他又道:“盟主这把扇子好好留着罢,等到有一日,盟主遇上愿长相伴的人时,请那人为你题字罢。那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了。”少年大抵是为自己的主意开心,微仰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段宏瑄听了微微一震,面上却笑意加深,应道:“好,既然是小红楼的要求,我自然是要答应的。若是找不到那长相伴之人,这扇面便一直『干净』着罢了。”
  
  红楼正要说他不会找不到今生之执手之人,段宏瑄却见不远处抱琴拿着酒杯来了,状似不经意挥手道:“抱琴,快些,把倚剑也一道叫来罢。”他知道身为沈秋桐的护卫,倚剑必然也在近处。
  
  话题被不着痕迹地岔开,众人都没注意,只一道惬意地品起酒来,间或夹杂着段宏瑄叽叽喳喳的唠叨:“这梨花白阿,当初城东那家酿得最好,醇香清澈,醉后留香呐……”一边还“啧啧”两声,“若有一日离了金陵,没有了这地道的梨花白,我可怎么办哟……”
  
  *****
  
  告别沈府,段宏瑄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隔几条街的醉红楼。那是金陵最大的秦楼。
  
  现下还不到日落时分,醉红楼里的一干仆役正在打扫。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脂粉味,连呼吸都有些暧昧起来。
  
  门口一个灰衣人大概是楼里的总管,见到段宏瑄时立刻迎上去。老鸨此时还在休息,楼中一切事宜都暂由总管负责。他朝段宏瑄微微鞠了一躬,道:“盟主又来找扶苏姑娘?”
  
  段宏瑄笑着点头,手中折扇“啪”地打开,缓缓摇了两下。
  
  灰衣总管瞧了瞧外面天色,道:“扶苏姑娘该是已经起了,我领您去罢。”
  
  “有劳。”段宏瑄道,便跟着转身的总管朝楼上走去。
  
  到了扶苏的房间门口,总管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他便抬手示意段宏瑄进去,自己转身离开。扶苏是楼里的头牌,便是他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段宏瑄径自推门进来,见到一女子正对镜理云鬓,便道:“是我。”
  
  女子背对着他,手中动作不停,将一只玉钗插入发间,又微微调整一番,才起身回头款款行礼,轻声道:“主人。”她行礼的姿势缓慢且婀娜,话声倒是十分干脆,不似平时对着其他恩客时吴侬软语的姿态。
  
  段宏瑄摆摆扇子示意她坐下,便走到屋子正中的圆桌旁,一撩衣袍也坐了下来。桌上摆着一套茶具,通常只是摆摆样子,因为到这来的客人没几个还会喝茶的。但他知道里面的茶是每日新泡的,便取出一个倒扣的杯子翻过来,倒了一杯茶。
  
  杯子拿在手中,大抵由于茶杯是赭色的原因,茶的颜色也略显深,好似泡了许久的浓茶一般。段宏瑄将茶杯缓缓举到唇边,抿了一口。温的。茶香四溢。
  
  “主人今日来,是为何事呢?”扶苏见他一派悠闲姿态,便主动问道。
  
  “没事。”段宏瑄将茶杯在手中转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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