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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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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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落下来的这些人影本来虽然都是人,但是现在有些己完全冰冷僵硬,有些已变成了枯骨,一跌就碎的枯骨。

西面那缥缈阴森的声音又在问:“我们说的话你不信?”

“我不信!”小方依旧同样回答,“我连一句都不信!”

“那么你不妨先看看这些人。”南面有人说,“因为你很快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了,他们也是……”

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一直没有反应的独孤痴有了反应。

一种无论任何人看见都会大吃一惊的反应。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子忽然蹿起,就像一根箭一样射了出去,射出声音传出的地方,射向南方。

南方一片黑暗。

独孤痴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时,南方就传出一声惨叫。

这时小方的人也已蹿起,也像是一根箭一样射了出去。

南方的惨呼声发出时,他的人已到了西方的一块岩石上。

西方也同样是一片黑暗,黑暗中忽然有了刀光一闪,闪电般砍向小方的腿。

小方不招架,不闪避,长剑急挥,剑锋贴着刀锋直划过去,削断了刀愕,削断了握刀的手。

西方的黑暗中立刻也传出一声惨呼,呼声忽然又停止。

剑锋已刺人心脏。

呼声停止时,小方就听见独孤痴在冷冷地为他喝采:

“好快的剑;好狠的出手。”

小方回答得很妙:“彼此彼此。”

“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下毒手?”独孤痴问,“你知道他不是卜鹰的属下?”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卜鹰的属下从来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小方道,“大家都叫他鹰哥。”

“想不到你居然还很细心。”

独孤痴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一点讥刺之意,“像我们这种人,一定要细心,才能活得长些。”

他们都不是喜说话的人,这些话也不是应该在这种时候说的。

天色如墨,强敌环伺,一开口说话就暴露了目标,各式各样不同的兵刃暗器就随时可能会从各种不同的方向攻击。

每一次攻击都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在这种情况下,有经验的人都会紧紧地闭着嘴,等到对方沉不住气时才出手。

小方和独孤痴都是有经验的人。

他们身经百战,出生入死,这种经验比谁都丰富。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本来并不是一定要说的话?

这本来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可是答案却简单极了。

——他们向对方暴露了自己的目标,就因为他们希望对方出手。

天色如墨,强敌环伺,可是对方如果不出手,他们也不知道对方隐藏在哪里?

这也是一种战略,一种诱敌之计。

这次他们的战略成功了。

他们的话刚说完,对方的攻击已开始。

第一次攻击来自北方。

如果小方不是小方,他已经死在这一次攻击下!

他是小方。

他已经有过十九次濒临死亡的经验,如果他的反应慢一点,他已经死了十九次。

他还没有死,所以他听见了那一道风声,一道极尖细极轻微的风声。

一道极快的风声,从北方打来,打他的要害,致命的要害。

小方挥剑,剑锋上立刻爆出七点寒星。

就在他一剑击落这七枚暗器时,已经有一缕锐风刺向他的腰。

刺来的不是暗器,是枪,最少有三四十斤重的梨花大枪,自黑暗中慢慢地无声无息地刺来,直到距离小方腰间不及一尺时,才加快速度。

小方感觉到枪锋上的锐风时,生死已在呼吸之间。

他猛吸了一口气,身子突然拔起。

枪锋刺破了他的衣服,他凌空翻身,长剑划起一道光弧。

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脸。

森寒的剑光正照在这个人的脸上,一张方方正正长满了赤发虬髯的脸已因恐惧而扭曲,看来就像是张揉皱了的皱官图像。

剑光再一闪,这张脸就看不见了,这个人也已从此消失。

在枪间刀锋剑光下,一个人的生命就像脚底下手掌间的蚊蝇,在一刹那间就会被消灭。

如果你没有经验过这种事,你永远不会想到人类的生命有时竟会变得如此轻贱。

第一次攻击还未结束,第二次已开始,第二次攻击失败,还有第三次。

攻击就像是海浪,一次接着一次,仿佛永无休止的时候。

每一次攻击都可能致命,每一次攻击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第32章 风暴

小方的眼角已经开始在刺痛,因为汗水已经流入了他的眼。

他很想伸手去擦干。

可是他不能。

任何一个不必要的动作,都可能造成致命的疏忽和错误。

除了攻击招架闪避外,任何动作都是不必要的。

小方身上每一根肌肉都已经在开始抽痛,就像是一根根绷得太紧己将绷断的弓弦。

他知道这种情况不好,他很想放松自己。

可是他不能。

一瞬间的松驰,就可能导致永恒的毁灭。

黑暗中究竟隐藏有多少杀人的杀手?攻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攻击忽然间就停止了。——虽然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就正如谁也没法于确定最后一滴雨是在什么时候落下的一样。

空气中仍带着种令人惊栗作呕的血腥气,大地却已恢复静寂。

令小方觉醒的是他自己的喘息声。

他抬起头,才知道东方已现出曙色,人乳白色的晨雾中看过去,依稀可以看见扭曲倒卧在砂砾岩石中的尸体,看来就像是一个个破碎撕裂了的玩偶。

——攻击已结束,危险已过去,天已经快亮了。

一种因完全松驰而产生的疲倦,忽然像只魔手般攫住了他。

他整个人都已几乎虚脱。他没有倒下去,只因为东方的云堆中已有阳光照射出来,照上山岩,照上那高耸的塔石,将那尖塔般的影子照射在地上。

小方奔出去,将掌中剑用力掷出,掷在塔影的尖端。

剑锋没入砂石,剑柄不停摇晃。

“就是这里。”小方的声音已因兴奋而嘶哑:“黄金就在这里。”

——黄金就在这里。

——这里就是所有秘密的根。

到了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形下,谁都难免会兴奋激动的。

他的肌肉忽然又抽紧,掌心忽然又冒出冷汗,他的瞳孔忽然又因恐惧而收缩。

独孤痴正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掌中的剑锋正好在一出手就可以刺入他心脏的地方。

太阳渐渐升起,小方的心却在往下沉。

他没有忘记独孤痴的话。

——只要一有机会,我就杀了你。

现在他的机会已经来了。

独孤痴自己当然知道,小方也知道……只要独孤痴一剑刺出,他几乎已完全不可能抵挡闪避招架!

独孤痴掌中有剑,剑锋上的血迹仍未干,握剑的手已有青筋凸起。

他这一剑会不会刺出来?

小方的剑也在他伸手可及之处,他没有伸手。

他知道只要一伸出手,就必将死在独孤痴剑下。

但是他不伸手,结局也可能是这样子。

“如果我是你,现在也一定会出手的。”小方忽然说:“所以你如果杀了我,我也死也无怨。”

独孤痴没有开口,没有反应。

——要杀人的,通常都不会多说话的。

随时都可能被杀的人情况就不同。

如果能多说一句话,就一定要想法子说出来,哪怕只能多活片刻也是好的。

“但是我希望你等一等再出手。”

独孤痴没有问他:“为什么?”

小方自己说了出来:“因为我还想知道一件事。”他说:“如果你能让我查出这件事之后再死,我就死而无憾了!”

又沉默了很久之后独孤痴才开口。

“一个人要死而无怨,已经很不容易,要死而无憾更不容易。”

“我明白。”

“只不过有资格做我对手的人也不多,”独孤痴道:“所以我答应你。”

他忽然问小方:“你想知道的是什么事?”

“我只想知道那批黄金是不是还在这里?”小方回答:“否则我实在死不瞑目。”

“你能确定黄金本来真的是在这里?”

“我能。”小方说:“我亲眼看见过,从这里挖下去,一定可以看到黄金。”

独孤痴又盯着他看了很久。

“好!你挖!”

“我挖!”小方又问:“用什么挖?”

“用你的剑!”独孤痴声音冰冷:“如果你不想用你的剑,就用你的手!”

小方的心又在往下沉。

黄金埋得很深,不管用手挖也好,用剑挖也好,要挖到黄金的埋藏处,都要消耗很多气力。

现在他的气力已将尽,如果再多消耗一分,活命的机会就更少一分。

可惜现在他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小方伸手拔剑。独孤痴就在他面前,在这一瞬间,如果他一剑刺出,说不定也可以刺入独孤痴的心脏。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一剑他刺入了地下。

地下没有黄金,连一两黄金都没有。小方居然也连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这件事好像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

独孤痴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问:“你会不会记错地方?”

“不会。”小方的回答极肯定:“绝对不会。”

“那批黄金本来确实在这里?”

“绝对在这里。”

“知道藏金处的人有几个?”

“三个。”

“除了你和卜鹰之外还有谁?”

“还有班察巴那。”

——班察巴那,一个寂寞的隐士,一位最受欢迎的民族英雄,一个孤独的流浪客,一位满腔热血的爱国志士,一个冷血的杀人者,一个永远都没有人能够了解的人,除了他之外,谁也不会有他这种矛盾而复杂的性格。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会从哪里来?会往哪里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更没有人能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

听见他的名字,连独孤痴的脸都仿佛有点变了,过了很久才间小方:“你早就知道黄金藏在这里?”

“我知道。”

“黄金是不是你盗走的?”

“不是。”

“三十万两黄金会不会自己消失?”

“不合”

“那么这批黄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独孤痴忽然冷笑。

“其实他应该知道。”

“为什么?”

“因为能盗走这批黄金的只有一个人。”

“谁?”

,‘班察巴那。”独孤痴道:“只有班察巴那。”

这推理本来很合理,小方却不同意。

“你错了。”

“哦?”

“能运走这批黄金的,除了班察巴那外,还有一个人。”

“谁?”

“卜鹰!”小方道,“除了班察巴那外,还有卜鹰。”

“你认为是卜鹰自己盗走了这批黄金?”

“不是盗走,是运走。”

“他为什么要运走?”独孤痴又问。

“因为他不愿这批黄金落入别人手里。”小方说:“因为他自己要利用这批黄金来复仇。”

“现在黄金已经被运走,是不是就表示他还没有死?”

“是的。”

小方的眼睛闪着光:“我早已想到黄金不会在这里,因为卜鹰绝不会死的,无论谁想要他的命都很不容易。”

“要运走三十万两黄金好像也不太容易。”

“当然不容易。”小方道:“幸好这世界上还有些人总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你认为卜鹰就是这种人?”

“他本来就是的。”

小方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找到不惜牺牲一切为他效忠效死的人。”

“你呢?”独孤痴问:“你是不是也肯为他死?”

“我也一样。”

独孤痴忽然冷笑。

“那么我就不懂了?”

“你不懂?”小方反问:“不懂什么?”

“只有一点我不懂。”独孤痴声音中的讥俏之意就如尖针:“你既然也肯为他死,他为什么不来找你?”

小方并没有被刺伤。

“因为我已经离开他了。”小方说:“他不来找我,只因为他不愿再让我卷入这个漩涡。”

“所以你一点都不怪他?”

“我当然不怪他。”

“如果他再来找你,你是不是一样肯为他死?”

“是的。”小方毫不考虑就回答:“是的。”

太阳已升起,越升越高,塔石的尖影却越缩越短了。

没有阳光,就没有影子,可是日正中天时,影子反而看不见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独孤痴忽然长长叹息!叹息的声音就好像是自远山吹来的冷风吹过林梢。

“卜鹰的确是人杰。”

“他本来就是。”

“要杀他的确不是件容易事。”

“当然不容易。”

独孤痴忽然问:“要杀你呢?”他问小方:“要杀你容不容易?”

他盯着小方,小方也盯着他,过了很久才说:“那就要看了。”

“看?”独孤痴问:“看什么?”

“看是谁要杀我?什么时候要杀我?”

“如果是我要杀你,现在就杀你。”独孤痴又问:“是不是很容易?”

很少有人肯回答这种问题,可是小方却很快就回答:“是的。”小方说:“是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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