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兮作者:路人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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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兮作者:路人乙-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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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痕迹。
    这仍然让人动情,梁徵低头亲吻他腰间,手里还是沉稳地帮他清理身体。有不适时谢欢会动一动,但没有醒来,睡梦中似含笑意。
    他身上各处伤痕尚能分辨,但大概会如同曾经脸上的疤痕一样,慢慢就消失无迹。从来不会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梁徵完成一切,并没有回到床上去陪他躺下,而重整了衣服提剑出去。
    今夜他应该可以安心睡眠。
    梁徵想重新捕捉刚才那一瞬间的灵光。
    之前下了太久的雨,这夜晚上才能见着了月亮。拔剑出来,如此月光下如青霜映雪,梁徵沉吟片刻,按下太华剑法的起势。
    松雪剑,太华剑法。
    太华生长松,亭亭凌霜雪。
    天与百尺高,岂为微飙折。
    太白诗意。
    不受人左右,只知本心。
    立于何地,我自高洁。
    他舞第一遍时尚且是严格以荀士祯传授时的剑招分毫不改,虽是难掌握的剑法,但一年静心修习,其实熟练。一遍已尽,并不停止,剑未收回已重新递出。
    乔子麟因其本性,得剑法中自由洒脱。
    但并非只是自由洒脱,太华剑法之妙,或是我自癫狂,我自风流,全不必被对手牵制,自成一路,稳如磐石,不能动摇。
    愿我凌霜雪。
    全然忘我。而全然赤诚。
    世界因此澄明易解。
    这一轮仍是荀士祯所授之形,但剑在手中,感受已全然不同。松雪剑重量几乎感觉不到,如同手指臂膀,不过是身体之一部分。
    归剑入鞘,独立庭院中央。
    好剑原来在红尘。
    梁徵看着自己双手。
    也许和烈云还有很长距离,烈云已经超过武功的界限。但是这一套剑,已是超越自我预想。
    想要活下来。
    并不想葬身与烈云一战。
    梁徵在第二日清晨动身回华山,乔子麟自然随行。
    容松决定留在京城,谢欢就托凌微帮容松去找能开设医馆的房子。
    凌微笑道:“你的事,我是都无怨言。可要帮别人的事,怎么也得给我点好处是不是?”
    谢欢装作盯着她看。
    往日他坐拥家里金山银山也就罢了,如今他一无所有,可找什么好处来。
    “以后再给也是一样。”凌微不为难他,挥挥手放过了,“你放心。”
    “多谢。”谢欢正正经经地长揖致谢。
    凌微拿手帕子打他手,扶他站立,“你要这样,我反倒不认得你了。这些都少来,只需得叫我省两分心,姐姐我就阿弥陀佛了。”
    谢欢一笑。
    “笑一笑好。”凌微托腮评价他,又拉了他说,“有一事我之前不敢告诉你,你既然好多了,总是要交待你的。”
    她还没明说,谢欢已点了点头,“巽阳王?”
    凌微掩了口笑:“你还记得他啊。”
    沉浸于自我的悲痛中,竟险些忘了年幼的外甥,谢欢也觉惭愧。
    “青皇有命人找他,他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小王爷,虽然沾了你爹的事,也未必好杀他。不知道青皇有没有找到,他这消息捂得严。”凌微说,“总之还没有他已经和谢府的人一起死掉的消息,我会一直留意,有什么事会传信给你。”
    梁徵在旁也听明白了,侧头问谢欢:“你姐姐的儿子还活着?”
    “也许。”谢欢怅然,“值此动乱,未知何方。”
    “你要找他?”梁徵问。
    “我应该去找他。”谢欢点头,“他母亲因青皇与我爹之事自尽,他就算平安成人,往后在朝中也难处。不是当得皇帝的人,不如带他避过这些是非。做个寻常人长大也好。”
    “……你果然知道。”梁徵并没有对他说起过了非。
    谢欢仰头看他,“姐姐一心避祸,谁知也避不得。可惜人生在世,多是浮萍飞絮,随水迎风,不为自己左右。”
    姐姐与母亲相似,原是不愿作为,不愿涉足朝中宫里诸多是非。
    谁知一样风催木折。
    梁徵把他放在他肩上,“以后找到那孩子便是。”
    “是。”谢欢说,“爹爹谋反,必然有心立他为帝,一定曾将他搬来京城。只是我一家身亡,恐少有知情者。”
    “来过京城就好说,我总打听得出。”凌微道,“你等我的消息罢。”
    “如此,多谢凌姑娘。”梁徵抱剑行礼,“告辞。”
    “再会。”谢欢柔声说。
    凌微万福相送。
    乔子麟牵马等在挽花楼后院门外。只有两乘,梁徵当做理所应当,从乔子麟手上接了缰绳,送谢欢上马,自己也随之跨上,与他共骑。
    那边乔子麟也翻上马去。
    “昨夜夜闻师弟舞剑。”乔子麟笑着说起。
    “回山定与大师兄切磋。”梁徵自感剑法顺手,也有摩拳擦掌之意,“我们先上路。”
    “走吧。”乔子麟驱马向前。
    梁徵抱稳了谢欢,不肯落后,紧紧随上。
 
  
    华山周围不如往日清静。梁徵知道他们越是接近华山,越是被更多目光说注视。荀士祯,地鬼?不知会被耻笑多少年。
    “还有多长路程?”谢欢在马上问。
    “半日之内也就到了。”梁徵说,想起他说过他自己也能去往华山,却其实根本不识路径,再想想他之前并没有清醒着去过华山,这也当然。唉,怎么能被他那样骗过去。什么区区千里。
    “回山之后,你的事就多了。”乔子麟在一旁说,听起来几乎幸灾乐祸,“不用你叫阿瑗到处下帖子,一定也天天有人来质问魔教之事。这武林中,可想不出几个门派跟魔教是没怨没仇的。”
    “我知道。”梁徵说,像是已有准备。
    但是在华山上遇见第一个人向问起梁徵的话,却并不是直接关于魔教。
    梁徵与乔子麟为赶时间,沿路上山时,念着这几日晴朗,山路也不算湿滑,便都不下马,直接纵马山间。直到已经接近山门,狭窄山路的拐角处忽然伸出一柄折扇拦了梁徵去路。
    梁徵连忙勒马,并护住了谢欢。他身后乔子麟不防他突然停下,在鞍上拉马不住,忙跳下来,口里禁不住抱怨。
    “两位恕罪。”从拐角转过扈怀和平素跟着他的家丁,还有几个柳宫海的追随者,“我们连来等待梁掌门多日。可巧今朝下来正见梁掌门回山,忍不住要来见个礼。”
    乔子麟望了一眼梁徵的背影,怀疑这几个人是专等着在梁徵进山门前拦下他的。
    但既然只说见礼,梁徵就下马来相互施礼问候过了。乔子麟随便抬手拜了拜,谢欢不觉得自己有需要一同去答礼的身份,只是持缰留在马上。
    “扈先生原来都一直留在华山。”梁徵说,见扈怀没有让开路来的意思,便继续与他周旋。
    “贵派出这么大事,大家都在江湖中,怎么说也是是相扶持的同道,怎好置身事外?”扈怀很是好心的模样,“不过奇怪了,听说梁掌门之前上京寻柳大侠,怎么这回不见柳大侠一起过来?柳大侠侠肝义胆,一定也会多多相助此事才对。”
    梁徵不打算编谎话,就照实说:“晚辈曾与柳大侠一同偷入进宫,寻找破魔教武功的方法。在宫中分路而行,原是约定之后在宫外再见。谁知我在约定地点等待多日,不见柳大侠前来……晚辈想,他或已遭遇不测。”
    扈怀显然不满意,继续问道:“既是不见他前来,梁掌门若念江湖道义,怎不再往宫中一探?”
    “柳宫海死了。”谢欢在马上说,不愿梁徵因这个话题被纠缠下去。
    扈怀毫不在意他似的,根本不抬头,“闲人住口。”
    梁徵也不想要谢欢被牵扯其中,以目光暗示他噤声。
    谢欢虽然亲眼见柳宫海之死,却心知不能提柳宫海要刺杀皇帝一事,以免牵出魔教与皇宫旧事。按嘴上不饶人的习惯本要嘲弄柳宫海功力不济,但一念想起柳宫海死状,自知有自己虚情假意之故,不忍再讥讽,便忍了过去,果真不言语。
    扈怀又道:“梁掌门就这么轻易认定他死在宫中了么?”
    “扈先生一定要问,晚辈也不敢隐瞒。”梁徵道,“事实上,我确实曾往宫中再探。”
    连谢欢都有惊讶之色。
    “在宫中确知……柳大侠确已身故。只可惜宫禁森严,不得带出柳大侠遗体。”梁徵说下去。
    扈怀脸色一变,“你见过他了?”
    梁徵点头。
    “在哪里?!”扈怀继续逼问,“是何人害他?”
    “……在宫中。”梁徵模糊地说,“想是醉中大意,不慎暴露行迹,被宫中侍卫群起而攻致使不敌……”
    这确实不是素日柳宫海行为,而说出来也使人难以置信。
    无论是大醉。
    还是不慎。
    都与常人眼中柳宫海不符。
    谢欢握紧了马缰。怎么可能?柳宫海尸体,青皇懒于另行处置,是下令抛在醉湖密室中,若梁徵果然见过……岂不是……也见过醉湖机关之中惨相。
    梁徵随手拉住马头。
    “胡说,柳大侠怎会大醉?更别说是这样大事。”扈怀厉声追问。
    他武功平平,江湖威望一是因常年仗义疏财,二就是因与大侠柳宫海交好。若柳宫海果真是不测,他以后的结交人面岂非少说也得减去一半。
    怎容他随随便便就死去了。
    “柳大侠……也有人情人欲。”梁徵虽知流言早晚会传来此处,却也不愿就此提起柳宫海留恋烟花,“人生失意,寄情杯酒,也无不可。况且柳大侠在始终是高手,,不因酒醉而减弱,能成功偷入禁宫可见一般。也许只是人生难测。”
    人生失意?
    他所说叫扈怀一行几人都极迷惑。不知柳宫海有什么失意来。
    “既然巧遇扈员外,正好交托柳大侠几样随身之物,也好叫先生信服。”梁徵说了,转身往随身所带行李中取东西。谢欢的眼睛追随他,只觉心惊胆战。
    梁徵果然摸了东西出来,柳宫海身携之物不多,除了一些银钱与江湖信物之外,就只有一叠染血信件。
    谢欢的睫毛抖了抖。
    他知道那是什么,梁徵也不会认不得那是他字迹。
    他什么时候又去了宫里的。是了,这段时间我困于自己私事,全然不知他在外如何。只是这许多日,他为何不说。
    我那样心灰,他自不好问我。
    我虽告诉他柳宫海已死,但空口无凭,他无法对旁人交待。何况他与柳宫海一同入宫,只他一人回来,以他心性,断然不会轻易放下不顾,一定会去探知具体根由。
    心中急跳,虽想柳宫海所留信件,梁徵按说不会拆看。可信封之上见到他的字迹,怎知梁徵不会疑心。
    他可会想是我害死柳宫海。
    梁徵只抬头看看他,但很快收回目光,折返马前双手把所有东西都递给了扈怀。
    “我与柳大侠虽非至交,也佩服柳大侠多年承担武林之重。遭此不幸……请各位节哀。”
    柳宫海之死竟真的已无回旋余地,扈怀几乎是呆怔着接了。
    梁徵再一施礼,见他一时怔住没有阻拦,便重新上马行路,越过他们奔往山门。乔子麟又要抱怨,倒也迅速上马跟上。
    扈怀反应过来,待要举扇再拦,乔子麟没有梁徵那样客气,剑鞘一转,扫开他的手,就奔驰而走。
    “你什么时候还进过宫?”谢欢低声问。
    梁徵说:“昨夜。”
    昨夜?谢欢不会不记得昨夜他们在做什么,可后来梁徵去了宫里?
    “我昨夜忽有所悟,自觉武功大有进益。又因为这次上京本来就是要找与烈云有关的事,不料柳大侠失踪……你说他已经死了,我却也不好半途而废。正好借一身功力,想说不定能再闯宫一次,事不宜迟,也就去了。”梁徵详细说给他听。
    但这不是谢欢在意的部分。
    “你看到了。”谢欢直说。
    “是的。”梁徵说。
    没有听到更多的话,谢欢要转过头去,梁徵推开他的脸让他看前方。
    “你想要让我找青皇寻仇么?”
    “与他无关。”谢欢说,并不激烈,但毕竟是接得很快。
    梁徵说:“也与你无关。”
    “先皇当年虽算是帮凶,但杀人的是烈云。如果向青皇寻仇,不仅没有意义,还有可能使武林只怕重蹈覆辙。”谢欢还要说。
    梁徵叹气,“我很吃惊。我在考虑。我没有做任何决定,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不想要报复,我想要的是……”
    了结。
    但没有确切地说出来,因为没有能够了结的自信。
    而不希望被谢欢察觉这太过微薄的信心。
    谢欢没有再问这个,向后靠过来一些,背后贴紧他的胸口。
    梁徵一马跨过山门。
    “你怪不怪我?”谢欢问,“薛雚苇的事。”
    但是远远看见路前水瑗已经走来,梁徵按了按他肩,说:“我们等一等再说这个。”说罢就住了马匹,先跳下马,再扶了谢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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