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兮作者:路人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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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兮作者:路人乙-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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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行走江湖的么?”梁徵问他。
    这不用回答。
    “我和你一起。”梁徵说,手臂伸到他背后,隔开他后背与粗糙的树干,便能抱住他,“你什么都别担心。相信我。”
    担心的是在那之前。
    谢欢坐在日月坪边上看梁徵与乔子麟、连羽比剑。虽说从他眼中看不出套路,但梁徵能同时与乔子麟、连羽两人相斗,不落下风,果然是近来突飞猛进。
    水瑗正从山下阶梯上来,扫过一眼,笑眯眯地往谢欢身边坐下。
    谢欢以为他只是来看看,但水瑗传音过来:想过最坏的可能么?
    虽然不解水瑗为何来找自己说这个,谢欢点了头。
    你猜烈云这些时候在哪里?水瑗又问。
    谢欢转头看了看他,“有他的消息了?”
    “断断续续,一直都有听说,只是不怎么在华山附近。”水瑗说出口,“与我们交好的好些门派,他都有露过行踪。但是这几天没有听说什么了。”
    “之前怎么没听说。”
    “你们之前在京城,消息自然要迟缓些。”水瑗说,笑容不改的看着场中剑光飞舞,嘴里说着与目光所及不太相干的事。
    “他在试图自己寻找。”谢欢说。
    “这回下手比从前轻了不少,虽说有些伤亡,可不曾听哪里被灭门。这就是你告诉越岫的,他还能借助外物控制是么?”水瑗说。
    真的跟谢欢讨论江湖事,可算难得。谢欢不动声色,“想来是的。”
    水瑗暂时不说话了。
    谢欢想了想,“你说近日没听到他消息?”
    “是。会是他金针用尽,不能继续么?”
    “不应该。怕他太快察觉,我只偷他一枚。青皇没必要欺我,烈云一定还好。”谢欢继续考虑着,“他恐怕很快会出现在这里了。”
    “一月之期未到。”水瑗不意外他的答案,却还是说。
    也许终于留意到他在和谢欢说话,那边梁徵已经停了剑,与乔子麟解释什么。水瑗因此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一个月只是他失控前随口说出的时间,真要等到那时候,离他死期太近了……他不会按时前来。”谢欢随他开始说得快,“他既然不在别处……”
    “多半是要来了。”从他这里确认自己了判断,水瑗颔首轻笑。
    梁徵已经站在他们面前。
  
    “师兄。”梁徵瞧着水瑗,“你们在说什么。”
    “说点笑话。”水瑗毫不犹豫地笑着。
    谢欢非常配合地也笑了笑。
    要追问水瑗说出他们讲了什么笑话水瑗一定也编得出,梁徵就不问,直接不甚赞同地道:“谢欢和这些事无关,不该拿这些去叫他胡乱烦心。”
    水瑗忽然大笑,去搂谢欢的肩膀,“你们两个,还分什么你我。你拿我玩儿呢。”
    梁徵还要说话,谢欢先开口了:“烈云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梁徵没问这话的由来,“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
    “我不怕什么。”谢欢说,又招招手让他再靠近些。梁徵靠近了,谢欢从水瑗手臂间脱开站起来,抬手去他脖子上勾出挂了承天玉的丝线。
    被他摔过玉,梁徵心有余悸,按住了他手,“怎么?”
    “烈云当初随随便便就把这个给我,因为那时他不需要。但是如果他迟迟寻不到人,他还需要活下去时,就会需要了。”谢欢说,“他知道这个曾经在我手上,你要去和他硬拼的话,他可能猜我把这个给你保命。别让他看到这个。”
    梁徵放开手。
    谢欢本要去解丝线上的结,临了忽然改变主意,踮足低头,在他颈边咬断了线,将承天玉接在手里。
    虽是瞬间的事,可知道师兄正在一旁看着,梁徵脸上腾地红了。
    谢欢手上扣着承天玉退后。
    “收起来就好,别再毁了。”梁徵徒然地偏开脸想要遮掩几分面红,毫无作用,水瑗已经无声笑得后仰。
    “我知道。”谢欢说。
    “它救你几回。”梁徵再次强调,“别再轻毁。”
    谢欢手指间夹着断线把那极小巧的玉石晃了晃,“当然。”
    “这几天你在房里多歇着就是,不必出来。”梁徵还要不放心,被谢欢摇着头往日月坪中央推回去。
    “也就为着看看你了。”谢欢微笑说,退回边上坐下。这略去半截话,但梁徵听得明白。我活着,也就为看看你。
    把那枚金针给我。水瑗的传音重新响起。你说了,这也是梁徵能赢的唯一可能。
    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当然是他会转交越岫,但梁徵说过越岫不会做那种事。
    水瑗说的是给我。
    谢欢心里一动,才是明白。
    既然私下来和他说,大概是不想叫几个师兄弟知道。这是当然,若是知道,起码梁徵和越岫决不会同意。
    但谢欢脸色不变。只向下垂了眼神,代替点头。
    金针滑落指间。
    水瑗起身拍了拍他,启齿说:“多谢。”
    像是就刚才谈话的简单谢意,但谢欢已知自己指间一空,金针已被他拿了去。
    梁徵或许因怀疑而回头,但水瑗已往山下离去。
    乔子麟也怀疑地望向水瑗背影,到梁徵走回来,便开口问:“阿瑗和你那公子说什么了?”
    “烈云随时会上山。”梁徵说。
    “哦。”乔子麟也不吃惊,想想还是说,“你留意些阿瑗。事关我们这么多人,阿瑗可是会无法无天的。”
    连羽插嘴说:“还有比大师兄更无法无天的么?”
    “小连不懂。”乔子麟笑他,但笑意一发即收,还是看向梁徵,“阿瑗与我不同。”
    我全无所谓。哪怕此刻丢下华山落跑,于义自然有差,于情却并非全然不可放。但若是水瑗,事关华山上下,只怕别的事尽可不顾,也要拼死保全这一山。
    梁徵示意知道,重新提起剑来,“烈云对师父有恨,但终究是为寻师兄,不为屠山。要是如师父师兄所料,寻不得,还能拖上一阵,寻得了,反而更不会罢休。”
    “怕就怕在他一念之间,便能血洗江湖。”乔子麟跟着道。
    “所以无需和他争什么输赢。并不是与他比武,是拼命。”梁徵说,“他的弱点不好利用。而且……他可一点都不想死。”
    “几成把握?”乔子麟在说话间挥剑攻来。
    梁徵稍稍偏开头避开这剑,手指已经搭上他握剑手腕,乔子麟抽手不得,顿时进退两难。
    “一成。”梁徵说。
    连羽从另一边刺来的剑被他手指一弹,剑身剧震,握之不住,只得脱手。
    “不考虑活下来的可能呢?”乔子麟继续问。
    “这就是没考虑。”梁徵说,松手让乔子麟再来,“活下来,基本上不可能。”
    连羽听到,吃了一惊,“四师兄!你之前怎么没说!”
    “说与不说,有什么不同。”梁徵说,利落地从乔子麟手中夺下长剑,又顺手抛还给他,“我要是有福成功,也算为华山尽心。不过谢欢若没说错,我就算失败,他也纵横不了几时。总会江湖平静。就是不知华山……能保全多少。还得你们操劳。”
    “这个不用说。”乔子麟对他越来越快的取胜颇为惊奇,手上也尽力更快地再次攻击,“倒是你的小公子,你要是有不测……”
    “我不想死。”梁徵说。
    “可是……”
    “对他,做不出如果我死了的打算。”梁徵侧身挥袖,震开连羽。
    哪怕只是做此打算,就是有负前言。
    不管多么微末的,几乎不存在的可能。
    我想为他活下来。
    夜深三更。
    水瑗在荀士祯榻旁伏低睡着。梁徵始终忙碌,实在抽不出闲暇,但除他以外,几个师兄弟白日里通常都轮流看视着荀士祯些。夜晚时,则是水瑗照料。
    兄弟几个,就他与越岫在山时间最长。荀士祯为人并不热心,简直算是凉薄,唯他摸得准荀士祯脾性,山上大小事务代为处置妥当。平日里因自己心热,颇看不过荀士祯一味避世,背地甚至对师父不甚尊重, 可毕竟情分都厚。
    但水瑗此时也撑不过,已在梦中了。
    一只手拍在荀士祯脑上。
    荀士祯僵硬的筋骨猛地瘫软下来。
    “想好了么?”有人问。明明声音低不可闻,可在耳边竟然清晰。
    声音起处,阴影里是烈云站在床榻边,他足下无声,不知何时进来。分明近在咫尺,而水瑗毫无察觉。
    荀士祯的嘴唇抖了抖,唯一发出的声音却是低哑而短促的呻吟,甫一出声,或是恐惊醒水瑗,立刻竭力忍住了。
    烈云的嘴角勾出冰冷的,显然是讥讽的弧度来。他的手掌悬空在水瑗头顶,好像荀士祯说一句不中听的,水瑗一条命就要登时断送。
    教主怎知不是他?荀士祯传音而来。
    “你别跟着谢欢学。要是我儿子,哪里会顾你死活。”烈云毫不在意。
    荀士祯张大口喘气,胸脯剧烈起伏,偏偏不敢发声。在刚刚烈云的一拍之下,大半月来持续的周身剧痛都骤然消失,但五脏四肢还是一样的麻木僵化,被痛苦透支过多的精神,心内一片混沌,好似都被之前的疼痛挖空了记忆,千条万绪,理不清到底能从哪说起,就只能沉默。
    也许是从多日间寻之不着中得到的经验,烈云保持了难得的耐心。
    “当初你能把你来自华山的事一瞒多年,怎样迫你都没承认,连我都信了你。”他说,“我也曾为此服你是个好汉。这点苦楚,你哪会经受不起?”
    ……我老了。荀士祯想,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传音送出。
    年青时曾受师命去探始起不妙苗头的关外承天教。承天教教主是武功超群的高人,高傲可确确实实的不凡。这景仰之心实有九分是真。若只为师命,怎会在这诡异的教派中一留七年,连门派弟兄,都已尽知他其实倒戈。
    教主所向无敌。逢我有难,必然相救,我不能解之事,在教主手中皆轻而易举。我视教主英雄,情愿一生追随左右。
    岂料年月长久,教主之心愈加残暴,足迹所布,由关外向关内。不愿拜服承天教者,灭门无赦。
    竟叫我助纣为虐了。
    原不能眼看教主果真在魔道上一路到底……可惜我勤学苦思,终不能及教主功力之二三。阻无可阻,才使教主铸下如此多大错。
    到最后这境地,地鬼亦是无可奈何。
    “你要还惜往事,早该讲我儿下落说给我听,可你反倒要再来杀我。”烈云道,“你我之间,再无旧情能言。”
    荀士祯闭上双眼。
    教主儿郎平凡长大,不沾刀枪,不染血尘,教主容他寻常生活,有何不可?
    “我说了,我的儿子,自然和我一样,只有见血方才舒心。随你怎样误他,哪里改得本性?长到如此年岁,要么是杀人如麻,要么只会是被你关在哪里。他在哪里?”烈云道,再看了旁边水瑗一眼,“你再不讲,我便杀了此人。”
    要我讲出……便如当年一样。除非教主自决当场。
    烈云在鼻腔里哼了一声,“你还要不开口,我明日便在众人面前,一个个杀了你门下弟子。看你硬到何时?”
    荀士祯这回再未传音一句。
   
    烈云醒悟过来时,突然探手去试探荀士祯脉息。
    一切静止。空空如也。
    他又试了一遍,将雄浑内力滚滚注入,但无法被眼前的身体接受,如碰壁一样生硬地返回。
    他吃惊地丢开手。
    进而大怒。
    水瑗在荀士祯的手臂从半空中垂落床榻时醒来。
    眼前突然之间向天嘶吼的烈云足以使人彻底清醒,但水瑗还是先扑上来查看了荀士祯。
    越岫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破门而入。
    烈云的吼声仿佛响彻山中,却掩盖不住水瑗失声惊呼。
    越岫拉了水瑗一把,水瑗抓着荀士祯不肯退开,越岫只得拔剑挡在他和烈云之间。
    烈云对他们视而不见。
    他喊得几乎漫长,直到梁徵都冲进屋内时,才刚刚结束,犹自瞪着双目,全然不觉身遭变化。
    何况越岫尚且并未出手。
    无人出手。
    梁徵轻唤了两声:“师父。师兄。”
    “师父死了!”水瑗说,捡回极少量的冷静来能够回答他,却也半是喊叫,被压在烈云的声音之下,难以听清。
    梁徵听得清,“什么?!”
    越岫的肩膀一抖,一剑刺出。烈云并不闪避,但这一剑才刚刚刺破皮肉,就无法再进,烈云稍一用力,就叫他长剑弯折。越岫巧妙转过剑身将此化解,在其折断前收回,却已尽失了一刺的力量。
    他在严防着烈云的回击闪开时,顺手搂了水瑗一同。
    “他自己震断了心脉。”水瑗说,被越岫搂着,脸上表情像是哀恸,又像是在笑,因为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要我无人可问!”烈云突然大笑一声,如癫如狂,酒醉般懒散旋身转向三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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