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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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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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疑惑不解,问了旁人却又得不到什么仔细的解释,便同工部尚书告辞匆匆赶往正殿。
  果不其然。
  正殿大门敞开,里头站着的一将军打扮的男子分明就是自秋狝后再没见过的李荥。
  “听闻护国公率五千精兵连夜回京,臣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便过来看看。”沈如行礼,恭谨地解释说,“陛下,召集护国公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萧玉潼摆手:“子夕以为是什么事?”
  “大瀚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臣以为是周边小国小邦又在滋扰边境,不过看护国公方才的模样,似乎并未出事。”
  “滋扰边境么……”
  萧玉潼幽幽的声音像从地底冒出,沈如抬眼,大胆地看过去:“臣以为,是臣担心过头了。”
  “今日怎么不见裴侍郎?”
  “听人说裴侍郎昨夜着了风寒一时下不了床,所以早朝的时候他没来。”
  “看来,子夕同裴侍郎走得挺近的?”
  沈如一愣。他同连翘已经没再遮遮掩掩,以为萧玉潼这么久以来一直没过问已经是忘了,没料到今天却又突然提起,于是只好委婉地回话道:“裴侍郎他……”
  “子夕同他交好是因为你那小表弟那年已经死在了汴凉,心下寂寞便寻了这么位替身么?”
  “臣……”
  “子夕,有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玉潼微眯起着双眼,像是透过重重叠叠的殿宇,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和繁荣昌盛的都城,“朕是大瀚的天子,是你们的君。”



     ☆、第五十三章 皇陵(2)

  大栾崇尚白虎,子桑一祖的常服上便是用银线蚕丝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大虎,陵寝之地更是用巨石凿刻出各式各样虎型的石像生。马蹄兜转间,缰绳拉紧,胯下的白马被勒得一声嘶鸣,瞬间打破杞县大栾皇陵的寂静。
  萧然的风声骤然紧张起来。
  马背上的人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就像是两把寒光熠熠的利刃,随时准备砍杀出现在眼前的人。
  连守陵人都没有的皇陵,似乎夹带着刺骨的风对着他讥笑。
  “一朝天子一朝臣,堂堂大栾皇陵,当真是连个守陵人都死绝了么?”
  他翻身下马,顺手往旁边的石像生上摸了一把——指尖厚厚的一层灰并非作假。他瞥了眼石像生底下的泥印子,声音清冷,运足了十二分的内力:“不愿出来吗?以为在皇陵地底下能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他冷冷笑起,意有所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以为光凭这些人马就能推翻大瀚,光复前朝么,以为就凭你们那跟在人身后当随扈的皇子秣,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萧玉潼的走狗!大栾皇陵重地,岂容你大放阙词!”
  终是有人经不得这般挑衅,霍然从暗处冲了出来。冰冷的剑刃离他不过十步距离,他忽地一笑,不轻不重:“老图。”
  剑刃应声而断,那执剑冲来的青年被几招打趴在地,双手被牢牢反捆在背后,吃了一嘴的泥。
  “毫无定力。”
  他皱眉,抬头望向皇陵深处:“连这几句话都受不住,还妄图杀了萧家人,分明就是在送死,你等还是各自归家同父母妻女一起好好过日子,别再想着什么光复大栾!”
  “走狗!”
  “继续骂,自己功夫不到家怨不得旁人,放你上战场,只有被人斩下马的份!”
  “你!”
  “够了,阿瑾!”青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他说着上前几步,扶起被东方踩在脚下的青年,“老图……你,你该拦着他的。”
  东方耸了耸肩,别过头去:“老图这条命当年就是公子救的,公子要老图做什么老图照做就是了,至于你们兄弟之间的事那都是家事,老图管不着。”
  隐约间听到“兄弟”二字,青年蓦地一愣,睁大了眼来回打量眼前的两人,吞了吞还混着泥砂雪子的口水,问:“皇子殿下……他……他就是咱们的小皇子?”怎么看都觉得应该是位公主才是,这模样……应该是像生母吧。
  连翘沉默不语,只安静地看着从各处慢慢现出身来的人,身旁的青竹瞧见他这般模样微微叹了口气:“阿瑾……他们,都是大栾的臣民……”
  “秣哥哥,你让他们都散了吧。”
  散?
  原本听得连翘喊了一声“秣哥哥”青竹心头一怔,可接下来的这句“散了吧”顿时让他调高了一个声调:“为什么?”
  “阿如说,萧玉潼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沈如从不骗他。
  当看见他一脸倦色的站在自己床前,连翘还没来得及开口让宝珠倒杯水,他已经沉沉开了口。他说,连翘,子桑氏还有后裔活着的事,那人可能已经听说了。
  “秣哥哥,这些年我一心想要找到楚家灭门的真正原因,而今想来,我竟然才是让楚家上下百余口命丧黄泉的凶手,无论是藏匿了母妃的楚家,还是照顾我长大的渚洲,全部都是死于我手,我不想再有人……”
  “就算没有母妃没有你,阿瑾,你以为萧玉潼会那么好心放过楚家放过早就生了叛变心思的萧玉晟?”
  他,不会。
  眼帘垂下,遮挡住眼底所有的神色。连翘知道的,即便没有母妃,楚家早晚也是要灭,只不过恰好因为楚家藏匿了临盆的大栾后妃及子桑血脉,对萧家来说正好可以省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借口——狮子盯上的猎物,又怎么会松口放过。
  “秣哥哥,别让他们去送死,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青竹转身,手指皇陵深处,眸光阴冷:“阿瑾,往里走,那里睡着的是我们的祖辈,是子桑一族的英灵。”
  皇陵的深处是什么,连翘并不知道,他睁开眼,循着青竹手指的方向,沿着陵道一步一步往深处走,那些从暗处陆续显出身来的人,或青春或年迈,一双双眼睛都写满了冷漠,手中无一不是握着武器,像是时刻准备对付不请自来的“客人”。越往里头越是觉得阴森恐怖,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起来,连翘站定,然后回头。
  “这是……太祖皇帝?”
  大栾皇陵处的陵道本是四通八达的,可不止为何连翘却是一路走到了大栾开国皇帝的陵墓前,百年风雨侵蚀仍让眼前这座陵墓恢弘肃穆,墓前的石像生和雕刻精工细作,而今看来虽显得有些陈旧,可挡不住皇家的气派。
  连翘隐隐觉得有些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瑾皇子。”
  有人出声唤道,声音虽听着恭敬,可对于连翘而言,这慢慢走来的几人分明心有怨憎。
  “阿瑾,他们是大栾的旧臣,曾经和父王一起征战沙场,‘清君侧’时被剥夺了兵权。”
  青竹仔细为连翘解释着,那一前一后走来的几人年过四十,身板挺直,看模样便知年轻时也曾练过武。
  “听秣皇子说,瑾皇子这些年一直跟着萧家人,又为何没曾想过动手?”
  “我自小长在汴凉西京侯府,一直以为自己是前朝楚家遗孤,并未想过会是皇室血脉。”
  “那么为何不曾想过对西京侯出手?”
  “他毕竟曾救过渚洲哥哥,况且那时我还年幼,若非后来心中有恨,念在渚洲的面上我也不会对西京侯做什么。”
  “那么,当朝丞相沈如呢?”
  质问的语气本就让连翘心底生了火气,那几人问到沈如,他咬了咬唇皱眉回道:“阿如一向待我如至宝……”
  “那是萧家的狗!瑾皇子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大栾皇室,为什么不杀了他断掉萧玉晟的左膀右臂!”
  “住口!”
  青竹素来敬重沈如,见手下人对着连翘出言不逊质问为什么不杀了他,一时火上心头:“我说过,动谁都不能动那位大人,你们难道没听清楚么?”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青竹愧疚地皱了皱眉,抬眼对上连翘,说道,“阿瑾,你……先回去,这里的事你别管……”
  强压下涌上心头的怒意,连翘头也不回地转身,东方紧紧跟上防备似的看着左右围上的人群。
  “好,秣哥哥,我不管了!”



     ☆、第五十四章 困兽(1)

  人说黄泉之中有河名忘川,渡过忘川再走一段便是奈何桥,桥上有一老妇人称孟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熬着不知味道的茶汤,每一位走上奈何桥的人都会从她手中接过一碗,喝完便能忘尽前尘往事,再不知谁是谁非。
  青竹觉得,可能这辈子他能再记住连翘的时间不多了。
  秋狝出事的时候,司徒汤曾经对他说过别去打那些算盘,汤先生以为利用一个新手去暗杀萧玉潼是他的计谋,他也一度揣着怒火以为这件事是身后的那些旧臣擅自下的决策,直到秋狝回京方才恍然发现旧臣们确实擅自下过决策,可暗杀者在出事前便被萧玉潼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了。
  至于射杀连翘的那一箭……是萧玉潼故意安排的人,死了的那人不过是个太监。
  所以,即便连翘不来皇陵,他也明白,萧玉潼对大栾皇室还有后人的事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那人其实是在看一场戏,他和连翘不过是戏台上说学逗唱比划功夫的戏子,唱着可笑的一出又一出戏。
  手中的剑擦了一回又一回,锃亮的剑身映着他的脸。
  从遇见那些大栾旧臣开始,他便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身后的路面每走一步都已化作齑粉,而前路仿佛没有尽头,只能在抬头时瞧见远处那重重叠叠的宫宇——那曾是他作为子桑秣时的家,哪怕是死,他也想试试将那里夺回。
  “皇子,可以点兵了。”
  “来了。”
  他,想报仇,用手中的剑斩下那人的项上人头,不为复国,只想将这十几年的苦难同那人算算清楚。
  “公子!侍郎府被包围了!”
  宝珠心急火燎地叫声惊得连翘落了手中的黑子,棋盘上黑白双龙盘旋交错,却因为这颗突然掉落的棋子散了所有的形。
  沈如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询问:“怎么回事?”
  “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官兵……他们说……他们说……”
  “喝口水,慢慢说。”
  比起沈如,连翘显得冷静许多,沏了杯茶水递给宝珠。宝珠睁大了眼,对自家公子这模样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顺了气回话道:“外头的官兵说奉了天子的命,要来捉拿罪人裴楚,现在正被东方叔叔他们拦在门口!”
  称病告假在家已经十日有余,连翘每日不过是下棋看书,侍郎府的下人们更是一连好几日没见着自家主子走到门口了,这时突然有官兵气势冲冲扬言要捉拿罪人,着实把侍郎府一干下人们吓了一大跳。连翘慢条斯理地收了棋盘,对着青梅淡淡道:“青梅,帮我更衣。”
  青梅躬身,宝珠见他二人都是一脸不急不躁的表情,顿时跺脚:“公子,这老虎都在脚后跟了,你怎么还想着要更衣,赶紧想办法吧!”
  沈如明白他的意思,转首望着风雨欲来的天,良久才对着宝珠说:“你家公子并未做过什么得罪朝中大臣甚至天子的恶事,他自然不需要去想什么办法。”他虽然这么对人解释,可自己清楚,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萧玉潼一向放任连翘在京中朝中过自己的日子,今天却突然派兵来抓人,实在有些奇怪,要知道,自从那日称病告假连翘便再没离开过侍郎府,也没让东方他们离开自己一步。
  除非,是青竹不听劝告,又做了什么事。
  东方毕竟不是什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的神,官兵或者说是萧玉潼自己手底下的那支禁军到底冲破了侍郎府众人的阻拦,冲了进来,一路搜查,将好好的一座侍郎府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冲进了后花园。
  “沈相……”
  领头一人刚想大吼一声“搜”,蓦地瞧见站在园中石桌旁的沈如,随即拱手行了个礼:“末将不知丞相大人在此,惊扰了大人实在对不住。”
  “你等闯入侍郎府,口口声声说捉拿罪人,可有圣谕?”沈如见领头一人果然是萧玉潼执掌的禁军首领,心下已然明白那人的用心,嘴里却依旧一板一眼询问。
  “请大人过目!”
  萧玉潼是知道沈如时常留宿侍郎府的,底下的禁军明显是有备而来。见过圣谕后,沈如便再不作声,侧身一步让开了身后的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正是信步走来的青梅以及她身后慢悠悠的连翘。
  方才连翘穿的是一身常服,现在却是换了朝服,头戴官帽,手中握着工部侍郎的玉印,走到沈如身边对着来人盈盈一笑,不等对方开口,便双手将玉印奉上:“罪臣裴楚见过这位大人。”
  原本以为会遇到反抗,结果眼前的人一脸平静地递上玉印并摘下了官帽,几步便走到了身后,然后又说:“大人,天牢还要麻烦大人带罪臣进去。”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反应,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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