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梦(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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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一梦(生子)-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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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一梦(生子)
 
作者:眠音



1

1、归谷 。。。 
 
 
  
  深夜,晋都严刺史府院后柴房里有火光闪烁,憧憧人影间,一个被绳索捆绑的男人双手被缚在身后,高高悬吊在房梁上。他绑在脑后的头发长长垂下,嘴角大滴大滴向下流着奇怪的黑色汁水。
  一个大汉站在一旁,见他不再吐了,便从一旁木桶中用舀子又舀起一碗那药物,一手抓着那男人的头发粗鲁地逼迫他抬起头,有人从对面掰开男人的下巴,木舀子便顺着将那东西猛灌入他口中。
  汁水顺着唇角下巴到脖颈衣襟,流了一地,男人被呛得厉害,半呛半吐地咽了下去,他还有点力气,坚持着睁着眼睛。
  
  “梁禄,我看你能撑多久?”
  一个华服少年站在人群中间,用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被悬挂于房顶的人。
  被称为梁禄的男人猛地咳嗽了两声,他低着头安静了会儿,被吊在空中的身体忽然猛烈一哆嗦,他突然抬头,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去看那少年,长长的头发垂在颈边,露出狰狞痛苦的一张脸。
  “你让我喝了什么?”
  他大声喝问,被绑缚在身后的手臂不断挣扎,滴着血的两条长腿在空中剧烈地一荡一荡。
  少年得意地笑了一声,他走上前,用那比女人还妖媚的一双眼睛轻轻扫过梁禄被衣衫层层包裹的小腹。
  看上去这么平,难不成男人生孩子还另辟蹊径?少年悠闲地哼了个小调,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小的镶着宝石的漂亮宝剑,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梁禄平坦的腹部。
  “大人说,你有了他的孩子。”少年挑着秀气的眉毛抬头看着梁禄,可惜对方并顾不上看他,梁禄看上去痛苦极了,挣扎间还不小心用鞋底踹了少年的头一脚。
  少年吃痛,他听见身后一群下人中有人偷笑,一气之下用剑猛地刺中梁禄的小腿。剑身虽小,倒的确是宝剑,梁禄当即更痛苦了,腿间血流如注,让身后众人都不由得屏息。
  “我先回了,找几个人看着他,再给他喂几碗!”少年愤愤地说,领着几个侍卫就走了。主子一走,大家一哄而散,剩了两个倒霉的家伙留在原地,被安排值守夜班。
  梁禄还在惨叫,那两个守卫心烦,从地上寻了块破布,正打算塞他嘴里,梁禄颤抖着挣扎,眼看着两人不得不靠近他抓着他的头发,梁禄从背后飞起两脚,直踹那两人后心。
  
  就着守卫飞出的姿势,梁禄用他那条破腿瞪着对方的肩膀一跃上了梁柱。背靠房梁,他一边粗喘着气一边飞快地把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解开。手腕让那破麻绳磨得不轻,梁禄动了动肩膀关节,把绳子一丢从房梁上轻轻跃下地面。
  两个倒霉守卫已经昏死在柴房的地上,梁禄琢磨着自己刚才那两脚没用多大力气,刚想从怀里摸出两粒丹药,这才想起自己的东 
 1、归谷 。。。 
 
 
  西都被那严承爱极的小倌给收走了。
  
  这月黑风高夜,梁禄也不知道那孩子把东西扔去了哪里。严承进京的第一天,梁禄还没能溜走就被这孩子找人绑了起来,忙了一晚上,不痛不痒地挨了几顿揍,又被灌了半天的红花汤药。梁禄低头看着自己不停流血的腿,看了眼自己身上这件严承亲手给他缝的如今却破烂不堪的衣服,想了想,还是从那地上的守卫身上撕了块布下来,简单包扎了伤口,梁禄从柴房里出来,就着柴房门口的井水洗了把脸。
  冰凉刺骨的井水濯洗额头,垂在颈边的长发也飘到水桶里去,梁禄站直了腰板,用手一抹脸上的水,留下一层细密的水珠,在月色下莹莹生光,衬得人肤白质润,一双琉璃似地眼睛在水气中直直盯着天间明月。
  
  在严府待了三年,三年之后,他又是孑然一身。从十六岁下山开始,到如今已是九年,九年里他沉沦于江湖山色人间,也终于把自己逼上绝路。
  那小倌说得没错,梁禄会生孩子。能生育的男人,可还算人?梁禄在寂静的院墙间隐匿,趁守卫疏忽之时伸手定了他的穴道。他已经很久没用过这药王谷的点穴之术,出手前还疑心自己是不是记得。踏过门前,能听见那小倌在屋子里依依呀呀的叫声,梁禄没有多想,直接踹门而入,长长幔帐后面的人影慌乱起身,梁禄伸手就着两人间相隔的幔帐直接掐住那小倌的脖子。
  长塌上一片狼藉,像是这小倌深夜一人孤寂,在自我解闷。塌上散落着各种奇诡的玩物,梁禄扫了一眼,又垂下眼去——他知道严承爱玩这把戏,只是从不用在自己身上。
  “我的包袱在哪。”梁禄轻声喝问。
  少年吓得直哆嗦,他的脸被幔帐蒙住,只能颤抖着说:“塌……塌下……”
  
  梁禄松了手,想起自己腿上的伤,又补了一脚上去。从床榻下翻出一只小箱,梁禄打开,就见箱子里面除了他的随身药物,还有些七七八八的杂物。
  他随手从那堆宝石间捡起一把丑陋的断剑,剑身已经断了,只有剑柄处还隐隐刻着严梁二字,旧事不堪回首,旧物倒惹人心凉,梁禄握着这剑柄,想了想,收进怀里。
  他在小倌的呼救声中踏出房门,夜色迷蒙,少年只能隔着薄薄的帐幔看到那个青色的身影消逝在弥漫的雾气中。
  天久三年的冬天,药王谷沉重的山门再度被敲开。
  一个清瘦的人影跪在山门前,说是不孝徒梁禄,回来负荆请罪。
  他瘦得只剩了一身骨头,破碎的青衣薄薄贴在皮肤上,落了一身白雪,在石阶上长跪不起。
  
  山门前守着的弟子不识得他,习惯似地丢给他块馒头,“师父言医者仁心,这天冷,你快走吧。”
  梁禄无知无觉 

 
 
  地摇头,他双手撑在地上,一下下朝山门的方向磕头。石阶上的雪被鲜血染红,那人额头上向下流血,还浑然不觉地磕着。
  弟子有点慌了,两人相视一眼,正不知该怎么办,身后忽然有人高喊一声:“开——山——门——”
  “坏了三师兄来了。”守卫弟子急促地说,另一人回头看了眼还在僵硬地磕头的梁禄,“这一天都没人来要饭,怎么正赶上三师兄下山的时候。”
  山门从身后开启了一个缝隙,从山顶而来的光线顿时射入山门这片冰冷雪地中。守卫弟子急急忙忙地跑下去要把梁禄拖走,可梁禄也察觉到这丝光线,他猛地抬头,冻得青紫的手滞在半空中,被鲜血浸染的眼睛在山门洒下的阳光中看到一人正从山门里走出来。那人身长玉立,剑眉星目,身着一袭药王谷蓝色弟子装束,腰间流云环佩温润清透,在阳光中闪耀着鹅黄色的淡淡光芒。
  “还不快滚!”守卫弟子恼羞成怒,一脚把那长跪不起的男人踢开,只听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顿时掉在他脚边。
  
  鹅黄色的半块流云环佩,尾端系着一根蓝色丝绳,守卫弟子怔在原地,刚要弯腰捡起来,突然一只手先他一步把那东西拾起来。
  “三……三师兄!”
  男子点点头,他看着这半块玉佩,目光一转像刀锋落在那倒在雪地中的人影身上。
  
  药王谷剑门,方竹大师座下二弟子梁禄,叛逃九年后终于归谷。
  
  




2

2、韩臻 。。。 
 
 
  梁禄在深冬睡下,待到醒来时已经初春。睁开眼是青藤碧瓦,梁上孤悬一只圆烛,发黑的烛芯正向空中飘着白烟。
  他想要抬抬手,一动弹就浑身酸痛。
  空气里都是树叶和草的味道,梁禄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是在药门后廊的客房里——以前大师兄受伤,梁禄就会偷偷把他背到这里来治伤。一晃九年,江湖瞬息万变,药王谷却还是以前那个模样。
  不知道师父和大师兄他们怎么样了。梁禄暗运真气,却发现小腹一阵疼痛。
  他险些忘了,他还带着这个孩子……
  包裹里的秘药已经喝光了。整整四瓶,被梁禄在九年里挥霍一空。如今梁禄只得拖着这副身体回药王谷。他还不想死,更不想生什么见鬼的孩子,两者对他来说,都是偌大的折磨。
  梁禄费劲千辛万苦,才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果然是药门后廊的客房,屋里没人,只有一盏熏香在梁禄的床榻边轻轻燃烧,梁禄熟识药性,用手在炉中捻了少许凑到鼻尖一闻,心中对那制作熏香的人就赞赏了几分。
  不厚不重,却尚保有药性,火候恰到好处。梁禄动了动手腕肩膀,低头看自己身上早已被换了药门病人的衣服。两手空空,他只好动手系上衣带,赤着脚下了地。
  “……还没醒,药已经熬好了,再过一刻钟就端过来……是,三师兄……”
  门外似乎有人声,梁禄心料大概是门下弟子,他想起自己那天连夜奔上药王山的情景,当真是又冷又饿,还被这身体折磨得痛苦不堪。当时他脑子都转不动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跪在门口求人收留。
  他记得自己昏迷以前,好像见到了什么人,只顾着把那剑门玉佩拿出来,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给那人看见。瞅瞅身上,早不见了玉佩身影,假如现在有人问起他,除了大师兄和师父,恐怕还真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
  “一切须得小心,有事及时禀告我。”门外一个冷漠的声音说。
  梁禄在门边寻了一张铜镜,镜中的自己一副病态,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想了想,从身上扯下一截衣带,认真把头发系上,再朝镜子看了看,才有了几分严肃庄重的仪态。
  他推开门,看到门口正站着几个人,如他所想的一样,大家听到门开声话音一停,顿时都朝他看过来。
  梁禄甩了甩绑好的头发,要不是穿着那身病服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他可能会更英姿飒爽一点。几个身穿绿衣的弟子惊讶地看着他,倒是中间一个身着蓝色剑门装束的青年,只抬头看了梁禄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一秒就收了回去。
  “咳。”梁禄咳了一声,他睡了太久,嗓子发干,刚想说话,那青年忽然开口:“人醒了,你们下去吧。”
  他脸上没有一 
  
 
 
  丝表情,朗星一样的眼眸随后看向梁禄:“梁师兄,”他顿了若有似无的一秒,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师父命你醒来即去见他。” 
  
  梁禄皱着眉头看他,奇怪他怎么这么稳重,心中有种被人忽视的烦躁。
  蓝衣青年似乎在等他回答,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张脸冷若冰霜,逼人的目光却将梁禄从头顶打量到脚。他发现梁禄没穿鞋子,思索片刻,他走进梁禄所在的客房,从放置着铜镜的柜子里拿出一双布靴。
  靴子已经落了灰,梁禄明白没人帮他准备了鞋,他正要上前,青年却突然握住自己滚着云边的衣袖,认真地擦了擦那上面的灰,转身弯腰递到梁禄面前。
  梁禄惊讶失笑,一脸没想到的表情,“谢谢。”
  “客气。”青年说,他一甩衣袖将手背到身后,灼灼的目光看着梁禄把靴子穿上,“师兄请随我来。”
  
  梁禄猜,这家伙大概是师父新收的徒弟。他刚刚醒来,在床上躺得久了,脚步未免有些蹒跚。青年原来在前面快步走着,走了一段发现梁禄没跟上,便主动放慢了脚步。
  他的头发比梁禄短一些,但也很长。剑门的规矩,徒弟入门后不得自损须发,连梁禄那勇武的大师兄也是一样。
  梁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遇到不少弟子,见了他们纷纷低下头打招呼,梁禄知道这些人都不认识自己,便也乐得轻松,边走边看着青年一直朝冲他问好的人僵硬而刻板地点头。
  药王谷剑门,秉承着医者仁心的道学,以救济天下为门规的剑学讲堂,现在正是清晨,集合晨练的弟子在庭院里“喝喝哈哈”,见青年出现,他们收起动作,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朝青年低头。
  这阵势把梁禄吓了一跳,他在这里时,剑门还没这么多复杂的规矩,可青年却似乎早已习惯,他冰着一张脸,顺着众人让出的路大步进了大堂。
  
  青年守在门口就站定不动了。梁禄朝黑漆漆的大堂里走进去,走到半路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猛地回头,果然见那青年的目光正直盯着自己的后背。
  剑门首座方竹大师正坐在大堂深处的中厅中,梁禄站在门口,脚步不自觉停下,而方竹大师也正巧抬头。
  四目相对,梁禄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师父老了,第二件是他的头还是那么光滑。
  “孽徒,还不跪下。”
  方竹大师慢悠悠开口。
  梁禄低下头,慢慢跪在方竹事先准备好的青色蒲团上。
  
  “还记得你当初下山时对为师说的话么。”方竹大师不动声色,在中厅闪耀的烛光中像一尊大佛。
  “徒儿年少无知,望师父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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