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荷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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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荷姬-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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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藏殷一笑,掩声道:“你的麻烦来了。太后在找你呢!”
  藏豫不情不愿地走上前,颔首单膝跪地向太后请安。“回皇祖母,藏豫在此。”
  太后慈爱地一笑,“你这孩子,怎么躲到后面去了?”
  藏豫并没被这笑容打动,因为面前这个身为他祖母的女人,也曾用着同样的一张脸,害死了后宫不知多少个女人。
  “儿臣昨日酒力不及,今日浑身酒气,不想扫了皇祖母与父皇的雅兴,所以退至人后。”
  太后闻言,含笑对藏豫的母亲说:“皇后,你看咱们的静辕王,多懂事!”
  “是、是。”皇后笑着附和。
  “来,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向他招招手。藏豫抬眼一看,那个宰相千金小姐就在太后的右侧。他脚步一滞,却无奈不可公然违抗谕旨,只好乖乖走到太后身旁。
  “这是宰相公孙大人的千金,娇洳小姐,你想必已经见过了吧?”太后笑眯眯地拍着他的手,向他介绍在另一旁的女子。
  娇洳低头,摆出一副羞涩的样子,神色颇显媚娇。藏豫看在眼里,百般不舒服,于是故作淡漠地说:“也可算是见过。本王一直想问小姐,为何小姐昨晚在晚宴时一直盯着本王看?是否本王昨夜脸上有异物,让小姐看得如此执著?”
  娇洳顿时满脸通红,这次那窘迫的神情是发自内心的。她没想到,藏豫竟会完全不顾她颜面地当众羞辱她!就单凭她父亲是宰相,宫里也没人敢如此大胆,再说她天香国色,男人围着她献殷勤还来不及,哪会有人去故意得罪她?藏豫这一手来的措手不及,让她一时间头脑空白,根本想不出对策。
  显然,吃惊得不止娇洳,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太后和皇上,都一下子愣了。只有藏殷,在人群后掩嘴偷笑。
  这个藏豫……爱耍小性子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改!这位娇洳小姐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让她舒服。天下的女人皆爱做媒,太后也是女人,当然也逃不掉这专署女人嗜好。不难想到,这次赏梅肯定是因为耳边有公孙娇洳煽风点火。
  还是太后先反过乏来,扬声斥道:“亲王已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说活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藏豫不然,神情颇显无辜:“儿臣说错话了么?那儿臣向娇洳小姐赔罪好了。本王刚才言出欠佳,还请娇洳小姐见谅。”恭敬的话语,可随后又加了一句:“以后就算小姐再目不转睛地看本王一夜,本王也绝对只字不提,小姐看可好?”
  这回娇洳总算有点反应了。“娇洳、娇洳没有、没有看着亲王……”
  “哦,本王自作多情了。”藏豫似是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那小姐昨晚看的肯定是十四弟了。”
  看着娇洳再次灼红的脸颊,藏豫心满意足地笑了,心想:你想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我偏不依你。
  这时一直沉默的皇后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是来赏梅的么?看着梅花,今年开得格外美呢!”
  众人的注意力被不自然的转开了,藏豫再次退到藏殷身旁。
  “为兄对你佩服也!”藏殷拼命压抑着大笑的冲动,低声跟他说。
  “哼!你以为我这几年跟那些蛮夷交手都白交了么?”
  藏殷揶揄:“原来皇弟的军事心得是用来对付一个爱慕你的女子的。”
  藏豫瞪他一眼。“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军事不变的真理,用在谁身上都一样,何妨?”随后又瞥了眼正在装模作样吟诗的众人,接着对藏殷诡异地说:“你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按照传统,赏梅要吟诗。藏豫耐心等着,他知道太后为了让娇洳挽回刚才丢失的颜面会让她在吟诗时大展文采,而且他还知道,娇洳那么趾高气扬的一个女子,在经他刚才那番羞辱后,不管心仪于他与否,都会想办法摆回来一道。果不其然的,当一大部分人都表现完了之后,娇洳轻声细语地吟了一首极为冷僻的诗词,竟然连站在藏豫一旁的藏殷都点头称好。藏豫心里微微一怔,毕竟能让皇兄点头的人少之又少,可表面上并未露出任何钦佩之色,只是淡淡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聊地看着正出着风头的娇洳。
  简直就是个小丑!俗不可耐!他在心里想。
  “静辕王好像对娇洳的词不太满意,不知可否请静辕王赐教?”娇洳不负他所望地开口了。
  众人心里想,这次静辕王要吃鳖了。娇洳一下子就吟了一首如此冷僻的诗,要比下她,除了文采出众的永怡王恐怕没有别人了。皇上心里当然也清楚,正稍带有趣地想这个刚从军队回来的儿子会怎样应付,忽然听见藏豫幽幽地吟出一首有些耳熟的诗。
  藏豫当然知道他刚刚选的这首诗平凡异常,甚至可说没什么文采,而这点,娇洳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顿时像捉住了藏豫的要害一样,刀唇枪舌地开始评点藏豫的这首诗。众人当然也明白这是娇洳在报复藏豫刚才的羞辱,同时也暗叹这静辕王怎么选了一首如此平常的诗,简直是活该让娇洳骂个狗血淋头,可是最奇怪的是,藏豫竟然只是冷脸听着,并无怒意。
  藏豫沉默地看着娇洳似小丑般的表演,当然也没忽略皇帝和太后迅速阴沉的脸。他等着,等到娇洳眉飞色舞地结束了她的批判,从容但轻蔑地道:“纵然听闻娇洳小姐文采过人,原来胆识也如此出众,”他故意一顿,享受着娇洳迷惑的神情,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连太后娘娘的亲笔诗也敢批评。”
  他看着娇洳那盛气凌人的神色僵在脸上,随后,淡红的双颊变得毫无血色。这首诗是藏豫七岁时曾听父皇与已故的睿亲王提起过的,是太后当年还是贵妃时作的。吟出一首太后的亲笔诗,再让公孙娇洳刀枪唇舌地批评一番,即整了公孙娇洳,也让太后吃了个黄连,一箭双雕。
  这时他看到自己的父亲,那个威严的男人正在看着他,眼底,竟有一丝高深莫测的赏识。

  难(6)

  “你脸色不太好。”隔日,藏殷在养心殿有些担忧地说。“是不是该让莲太医瞧瞧?”
  藏豫捏着眉心,摇摇头:“不用。这两天没睡好。”
  “平时看你挺结实的,怎么如此弱不经风?”
  藏豫瞪了他一眼,疲惫地说:“只是有些担心。公孙砚的事,加上紫宸还是没有好转,清彦的情况也越来越差……”
  “他怎么了?”藏殷不经意地抬眼。
  藏豫暗怔。藏殷平时对清彦不闻不问,今天怎么关心起来了?
  “莲太医说他就快要看不见了。”
  “他不是本来就看不见么?”
  “现在还能看到光。以前还能看到更多的,但他的视力一直在下降。”藏豫埋首掌内,深叹。
  “那样和完全瞎了有区别么?”藏殷漠不关心地问。
  “若你从小就被告知是个与众不同的残废,这点微不足道的光就有区别了。”藏豫有些锐利地回答,对于藏殷讥讽的口吻颇为烦感。
  藏殷听他已动气,便不再与他争辩,自顾自地低头品茶。一阵尴尬的沉默穿梭在两兄弟间,直到藏豫轻叹,沉声道:“这点仅剩的光明对那孩子来说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样。完全失明于他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公孙砚的事交给我处理吧。你专心忙你的去。”藏殷突然说。
  藏豫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那本来就是我该忙得事。你放心,我还没无用到这点程度的压力都承受不起。”他起身走向房门。“公孙砚我会近期处理好的。”
  “豫,”在他快走出养心殿时,藏殷幽幽开口。“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藏豫一顿。从小相依为命的兄弟,藏殷的担忧他又岂会不知?他回头,对兄长安抚地一笑:“除了这个,其他的你无需担心。”
  话落,推开养心殿的门,大步离开。他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藏殷脸上落寞的神情。
  坐在驶往王府的马车里,藏豫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过往云烟。景还是以往的景,心境却已全然不同。原来当一个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会是这样如挂铅坠的感觉。
  即使是守战边疆时,也不曾如此心事重重。那时唯一在乎的兄长是个绝对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所以心里毫无牵挂,可一心战敌。虽然回宫后有了清彦,但对他只是一种出于怜爱的心疼,内心,其实还是空的。直至遇到紫宸,对他,是揪心的眷恋和令人心醉的痴狂。
  暮色逐降,将凝雨轩的内室笼罩在一片暗淡的晚霞中。紫宸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但他觉得这时候藏豫该回来了。可他没回来。这是不是代表,藏豫对他已经厌烦?思至此,他觉得心里的那股恐惧无限彭长,让他烦燥不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只觉得地心里憋得难受。他摸索着从锦榻上下来,伸着手缓慢地、漫无目的地先前走。两、三步之后,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他。紫宸避开她,继续独自摸索。
  伊竹被他甩开,无措地站在一旁。紫宸大病初愈,再加上听不见,步伐不稳,摇摇欲坠,看得伊竹心惊肉跳。她没办法,再次上前扶住紫宸的手臂。
  “别扶我!”紫宸大斥,用力甩开,却被自己的力量反摔得倒退,正好被身后的箱子绊倒。他来不及叫,本能地闷哼一声。
  “公子!”伊竹大叫,即使紫宸根本听不到。
  背上传来阵阵钝痛。紫宸盲目地摸索着,似乎搞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竹跑上前,连拉带扯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不料紫宸突然一僵,再次推开伊竹。
  “不用扶我!我能走!”
  伊竹见状,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紫宸在屋里乱撞,一会儿碰到圆桌,一会儿碰到置物架,就像刚刚入府时完全不熟悉屋里的格局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一声低沉的吼声自门口传来。伊竹把目光从跌撞的紫宸身上移开,发现藏豫已在不知何时进了屋。
  “王爷!您总算回—”伊竹还没来得及说完,藏豫已经大步走向紫宸,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将屋里的一片狼藉收入眼底,藏豫禁不住地提高嗓音:“他看不见,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乱跑?”
  “奴婢该死!”伊竹扑通一声跪下。“公子刚才不知为何下床,奴婢要上前搀扶,两次都被公子甩开。公子因还为用力过大,反摔在地。奴婢怕公子再伤着自己,所以不敢再试。”
  失聪已有十几日,紫宸虽然对周遭十分茫然,但藏豫的触碰他马上就能分辨出来,所以此刻并不惊慌,但却一反平常的温顺,在藏豫怀里不停地挣扎。
  “紫宸!”藏豫有些压抑地低喊,但随后便想起,根本听不见。藏豫没办法,只好用蛮力将他禁锢在怀里,以防他再伤着自己,一边对伊竹吩咐:“出去!”
  藏豫拉过紫宸的手,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紫宸倔强地攥起手。他的那点力气对藏豫来说其实微不足道,可想到他身体虚弱,苍白的手指纤细而孱弱胜雪,藏豫又狠不下心用力,只好作罢。
  “放开我!”紫宸愤怒地大喊,却感到圈着自己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弛。“你放开我!我是个耳聋眼瞎的废人,你就欺负我!我现在看不见也听不见,所以就要任你摆布了,是吗?”
  藏豫本能地想开口否认,可一想,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索性一言不发,沉着脸抱紧他。
  感到挣不出藏豫的怀抱,紫宸转过身,一拳一拳地打在藏豫胸上发泄:“我知道我好不了了!为什么骗我?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做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废人!我不要这样啊!王爷!”他歇斯底里地在藏豫胸上捶打,抽泣不止。“我每天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床上发呆。时间过了一炷香还是一个时辰我根本分不清!这样还算活着吗?我不要这样活着、我不要这样活着啊!”
  紫宸不停地哭泣,哭累了,就靠进藏豫怀里,额头埋在他的颈窝,手还有一下没一下打着他的左肩。“我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怎么办,王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难(7)

  怎么办?一个非常简单却又异常复杂的问题。身为高高在上的静辕王爷,面对紫宸的痛苦与脆弱,他能给与的……也仅仅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心,如刀割般地滴血、隐隐作痛。藏豫像尊雕像般地立在那,任他打,无言地由着他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这几天藏豫一直觉得好像并不是紫宸聋了,而是他哑了。紫宸虽然听不见,但基本上能表达自己,可藏豫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无法说给他听。现在藏豫除了搂着他,束手无策。
  发泄完了,紫宸渐渐安静下来,脱力地趴在藏豫怀里。藏豫也不动,拥着他,默然而立。
  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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