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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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勾魂-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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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飘飘不假思索地道:“什么话?”

“助人为快乐之本。”

“你们原来在寻找快乐。”

周鹤微喟道:“这样说未尝不可。”

云飘飘说道:“不助人就没有快乐的了?”

周鹤道:“一样有,但当然不是那种快乐。”

云飘飘呆呆地道:“这非要尝试一下不可。”

周鹤道:“无论如何,那绝对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坏事就是好事,好事不妨多做。”

云飘飘道:“什么人都应该帮助?”

周鹤道:“有种人在帮忙之前却是要认真考虑清楚。”

云飘飘道:“是那种人?”

“坏人!”

“怎样才是坏人?”

周鹤一呆,他现在才发觉云飘飘非独丧失了记忆力,现解力也一时强一时弱。

一个声音即时道:“这位姑娘分明就是被地府的无常勾去了魂魄。”

说话的是寿伯。

在他的思想中没有比这种解释更合理的解释了。

周鹤忙喝止:“胡说什么?这儿没有你的事情了,快回去睡觉。”

寿伯虽然有些不服气,还是服从地退了出去。

云飘飘连随问道:“地府的无常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勾去我的魂魄?”

周鹤连连摇头道:“姑娘别听他胡说,那有这种事?”

云飘飘道:“真的没有?”

“真的!”周鹤的话声却不大肯定。

云飘飘当然听不出来,她缓缓下了竹榻,站起了身子。

那个身子却随即一裁,沈胜衣在旁边看得真切,下意识伸手扶去!

云飘飘一眼瞥见,面色猛一变,欲裁的身子倏的一偏,正好让开沈胜衣的手,右掌同时一翻,一招“分花拂柳”,截向沈胜衣腕脉。

沈胜衣反应敏锐,沉腕以化解来势。

云飘飘一招之中竟然暗藏七种变化,一式七变,流水行云般展开。

沈胜衣一一化解,面上不由自主露出惊讶之色。

周鹤看在眼内,面色亦自一变,脱口道:“好一招‘分花拂柳’!”

云飘飘应声怔住,道:“什么是分花拂柳?”这刹那之间,她的神态举止又变得迟顿。

沈胜衣若是在这时候出手,随时都可以将云飘飘击倒,他却没有这样做,一收手,道:

“就是姑娘方才施展的那一招武功。”

云飘飘痴痴地道:“我懂得武功?”

沈胜衣点头道:“而且高强。”

去飘飘却问道:“是么?”

沈胜衣道:“就是那一招‘分花拂柳’已经不容易化解。”

云飘飘喃喃自语:“分花拂柳……”

这句话尚未说完,她的左右手一翻,竟然各自施展了一招‘分花拂柳’,俱都是一招七式。

沈胜衣大感惊讶,周鹤更瞧得眼都定了。

云飘飘接连将那招“分花拂柳”施展了三遍才停下,又在那里发呆。

周鹤不觉一声叹息道:“便是这一招,已经够我应付。”

沈胜衣目注云飘说道:“姑娘的武功如此高强,在江湖上上定不会是无名之辈。”

云飘飘凝笑,在书斋之内逡巡起来。

沈胜衣不由叹了一口气。

周鹤神色突然一变,道:“以她的武功尚且被伤成这个样子,那个击伤她的人,武功又如何?”

沈胜衣动容道:“难以想像。”

云飘飘那边忽的问道:“这些是什么?”

沈胜衣周鹤循声望去,只见云飘飘正站在书案前,手指着周鹤方才完成的那幅画。

周鹤目光一落,道:“高山。”

云飘飘奇怪地道:“这些一团一团的就是高山。”

周鹤这下子才看清楚,道:“原来你问的是那些,那些不是高山。”

云飘飘道:“那是什么?”

沈胜衣应道:“云!”

云飘飘浑身如遭电殛,猛一震,失声道:“云?”

沈胜衣看在眼内,忙问道:“云与你有何关系?”

云飘飘却反问道:“云又是什么?”

沈胜衣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道:“这样说,只怕难说得你明白。”

他心念忽然一动,道:“来这边。”移步向窗前。

云飘飘走了过去!

凭窗外望,可以看见那个荷塘,也可以看见荷塘上的天空。

星漫天,仍是那么淡。

明月已将落在西面的短墙之上。

离开明月没有多远的夜空之中,飘浮着几片夜云,苍白而凄凉。

不用沈胜衣指点,云飘飘已然脱口道:“那些就是云?”

沈胜衣道:“正是!”

云飘飘忽然又变手捧住了脑袋?痛苦的呻吟道:“云到底与我有何关系?”

她重复着这句说话,既凄凉又傍徨。

沈胜衣安慰道:“不用心急,始终你都曾省起的!”

云飘飘望着沈胜衣,哀声道:“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云的事情!”

沈胜衣道:“可以。”

云飘飘痴痴的望着沈胜衣道:“你说啊。”

沈胜衣想想,道:“云是变幻多端的,自古以来不少人常常把云看做翻覆的世故人情,所谓‘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转变成苍狗’,如果不寄托这些感慨,可以说是天上一件最美丽东西。”

云飘飘听着,好像省起了什么,道:“那些云好像能够幻成各种景象。”

沈胜衣颔首,说道:“这正是其所以令人欣赏的原因;夏云多奇峰,秋云似薄罗……”

云飘飘悠然道:“好美。”

沈胜衣接道:“可是对于云,却有不少人站在人物和世事的推想来评价,就拿咏云诗来说,譬如王安石的‘谁似浮云知进退,才成霖雨便归山。’|奇…_…书^_^网|乃是美之,宋人某的‘无限旱苗枯俗尽,悠悠闲处作奇峰。’却是责之,用意不同,虽然各有其妙,亦各有其不妙,不妙处就在硬把天上自由自在的云,规范到象征人生的圈子里去!”

云飘飘不住点头。

“象征人生也无所谓,如将白云象征隐者,像贾岛寻隐者不遇而吟‘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云飘飘回头道:“书案上那幅画,写有这两句哦。”

沈胜衣点头接道:“又好像孟浩然秋天登兰山访友而吟‘北山白云里,隐者自相悦。”

都令人有一种澹泊宁静的遐想,一定要把出岫的云当做霖雨苍生的前奏,从龙的云当做圣人出而万物观的预兆,似乎就有点牵强了,云本无心,何曾有意做官,云有何德,怎敢高攀圣人。”

听到这里,非独云飘飘入神,周鹤也大感兴趣了。

沈胜衣又道:“杜甫望泰山所咏‘汤胸生层云’与他少年时代的抱负‘致君尧舜上’实在无关,不过形容泰山的高峻,李白梦游天佬所咏‘云霞明灭或可睹’也只是描写天佬幽渺,根本没有功名思想,杜审言的‘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只淡淡道出早春游望的诗意,王维的‘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是写终南山,李商隐访僧不在,吟道‘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便觉得余音悠然,崔涂咏孤雁,吟道‘渚云低暗渡,关月冷相随。’遂成绝唱,至于崔颢所咏,‘白云千载空悠悠’是藉云来写黄鹤楼的荒凉,李颀所咏‘云山说是客中过’是寄羁愁,崔曙的‘三晋云山皆北向’是寓友谊,卢纶晚泊鄂州写景云‘云音远见汉阳城’,便觉汉阳在晚晴中有如诗画,李商隐咏春雨想像到‘万里云罗一雁飞’,便觉得珠箔飘灯独归的寂寞,只有王维的‘云里帝城双凤阙’有点政治意味。”

周鹤插口道:“看来诗人歌咏中的云,与人与忤,并不象征功名富贵,也不代表人情世故,来无影,去无踪,有时舒,有时卷。”

云飘飘倏的一笑,道:“云真的那么可爱?”

沈胜衣道:“以我看就是了。”

云飘飘回望窗外夜空,又问道:“云只在天上?”

沈胜衣道:“只在天上。”

云飘飘忽问道:“天上除了云之外还有些什么?”

沈胜衣道:“日月星辰……”

云飘飘浑身又一震,沈胜衣看见奇怪,下面的说话虽然已到了喉咙了亦咽了回去了。

云飘飘也没有再问,倏的道:“天是否又叫做碧落?”

“不错。”沈胜衣想想接着道:“度人经注‘东方第一天有碧霞遍满,是云碧落。”

云飘飘却“碧落碧落”的喃喃自语不已。

沈胜衣盯着她,又道:“所以白居易长恨歌有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云飘飘忽然自己漫声地吟道:“乐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浮碧海兮气浑,'奇#书#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群首,作众材之壮观……”

吟到这里,她忽然双手捧住了脑袋,好像一时省不起接着的一截。

沈胜衣信口接吟下去道:“五石难补,九野环舒,星唇丽之而照耀,日月凭之而层诸……”

云飘飘截道:“这又是什么?”

沈胜衣道:“是碧落赋。”

云飘飘失声道:“是碧落赋。”

云飘飘失声道:“不错是碧落赋。”

她那种神情既惊又喜,雀跃着转过身子,连随就一怔。

书斋的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穿青衣,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高而瘦,却瘦得绝不难看,相貌非常美丽,“天仙化人”这个形容词就像是因她而设!

云飘飘也就是望着她发呆。

她亦望着云飘飘,一面的诧异之色。

沈胜衣周鹤也发觉了,正奇怪,云飘飘已走前两步道:“你是谁?”

那个女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怔怔望着云飘飘。

周鹤二旁应声道:“那位是抽荆,姑娘莫非认识她?”

云飘飘道:“我好像见过她!”

周鹤道:“在哪里?”

云飘飘回答不出来。

那个女人即时走进来,云飘飘呆望着她,眼睛眨也不一眨。

她一直走到云飘飘的面前,低声道:“我也好像见过你。”

云飘飘反问道:“是在哪里?。

那个女人道:“忘记了。”

周鹤插口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个女人不假思索,道:“也都忘记了。”

云飘飘接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姓名?”

那个女人道:“苏仙。”盯着云飘飘目不转睛。

云飘飘喃喃地,说道:“苏仙……苏仙……”

周鹤道:“有没有印象?”

云飘飘点头回答道:“可是在那里听过?”

她面上忽然又露出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子一幌,倒了下去。

苏仙及时一把扶住,惊问道:“她怎样了?”

沈胜衣道:“伤痛发作,禁受不住昏迷过去。”

周鹤道:“快扶她到那边的竹榻。”

三个人各自探手挽扶着云飘飘,一齐移步向竹榻走去。

他们之中,沈胜衣是云飘飘要刺杀的人,苏仙与云飘飘的关系更加密切。

就是周鹤,云飘飘也应该熟悉才是。

可是在现在,他们在云飘飘心目中,却全都是陌生人。

无论什么人,在云飘飘现在的心目中,事实都成陌生人的了。

她就仿似寿伯所说的,已经被地府无常勾去魂魄,只剩下一个躯壳。

这是她零部件失去记忆的第一夜。

这一夜如此,第二夜如何?

第二天晚上,云飘飘才再次更醒昏迷了将近一天之久。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之内,附近的名医,已经被周鹤请来两位。

他们却束手无策。

云飘飘这种“病”他们有生以来,甚至还是第一次遇上。

沈胜衣周鹤将他们送走,顺便到内堂用膳,只留下苏仙在书斋内照顾云飘飘。

苏仙显然对云飘飘生出了很大的兴趣,由昨夜开始,一直都守候在云飘飘榻前,甚至用膳也是在斋内。

她虽然说是由于好奇,沈胜衣却已经瞧出并不是这样简单。

苏仙与云飘飘只怕真的是相识!

沈胜衣已经这样怀疑,但苏仙既然矢口否认,就惟有静观其变。

周鹤却似乎并无感觉。

他们方走出书斋,云飘飘便自更醒过来。

书斋内已经燃着灯火,正照在云飘飘的面上。

云飘飘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团昏黄的光芒,到她看清楚那是一盏灯的时候,亦看见坐在榻旁的苏仙。

“苏仙?”她居然还没有忘掉。

虽然是眼见云飘飘刚从昏迷之中更醒过来,一听到云飘飘叫出自己的名字,苏仙仍不免大吃一惊,脱口竟然一声:“小姐?”

云飘飘坐起身子,奇怪地望着苏仙,道:“你叫我什么?”

苏仙却反问道:“你真的失去了全部记忆。”

云飘飘凄然一笑,道:“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苏仙不禁叹了一口气。

云飘飘紧盯着苏仙,接着道:“尽管我想不起来,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是认识我,否则我不会对你的姓和相貌这样子熟识!”

苏仙不作声。

云飘飘忽然伸手拉住了苏仙的衣袖,道:“怎么你不告诉我?”

苏仙冷冷地道:“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呢?”

云飘飘回答道:“我的姓名,我的来历。”

苏仙道:“你现在还是这样的好。”

云飘飘诧异问道:“为什么?”

苏仙道:“以你现在的情形,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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