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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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红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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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掌柜见他不答话,只道他余怒未消,咬了咬牙,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该死!我不是人!我好色!阿端少爷,你是最好心的,饶了我吧。」
  他每说一句,就抽自己一记耳光,声音响亮,丝毫也不掺假,阿端被那声音听的心惊,忙道:「我原谅你就是,你起来吧。」
  谢掌柜道谢连连,又从怀里掏出一封银子给青珞:「这是阿端少爷拜师的银子,整三十两,还有三十两是我赔罪的,一共六十两白银。」
  青珞接过银子,奇怪道:「那拜师的银子我不是想向你讨要回来了么?」
  谢掌柜神色忸怩:「青珞少爷有所不知,那天你前脚出门,我便找了个伙计蒙了脸,把你的银子抢走了。」
  「原来是你!好你个老东西,守财奴,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他不说还好,一说,青珞顿时怒气勃发,抬起脚来,狠狠踹了谢掌柜一脚。
  那谢掌柜平日也是有脸面的人物,这一次只因被一位大有来头之人逼迫,这才拉下脸来上门认错。他自己打自己倒没什么,可被青珞一个小倌当众殴打,这口气怎么咽得下?怒道:「我已经赔过罪了,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青珞的性子,遇强而强,平生受不得人胁迫,他昂起脸来:「你待怎样?你的行径还不该打么?」一口唾沫啐在谢掌柜的脸上。
  谢掌柜气得浑身发抖,只想一挥手,让手下人一拥而上,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厉喝:「姓谢的,你敢!」
  林子骢不知何时出现在围观人群里,冷电般的眸子一扫,谢掌柜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去。「该打,该打。」
  见他服软,青珞倒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摆摆手:「知错就好,看你还敢欺负到小爷头上!滚吧。」
  那谢掌柜得了赦令,招呼那一班吹鼓手,丧家之犬似的去了。
  「好了,好了,戏散场了,明天看戏赶早。」青珞见人群还围着不肯走,挥手赶人。众人平素畏他泼辣,虽然觉得还不尽兴,也乖乖的散了。
  青珞走到林子骢跟前,道:「为何你喊一声,那姓谢的就老实了?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逼他来的?」
  林子骢笑而不语。
  青珞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怎知谢掌柜的事?」
  「是你跟我说的,你忘了,那晚?」
  青珞歪头想想,那晚跟他林子骢说了许多自己和家人的事,这事到底说没说过,却记不很清楚了,大概是有吧。只是,为何这林子骢竟然如此在意?能让谢掌柜登门谢罪,想必下了不少功夫吧。
  「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你说呢?」林子骢笑笑,目光越过青珞,投向了他身后的阿端,缓缓点了点头。
  阿端心头一震,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只觉从未有过的狂喜汹涌而来,只想大声地叫出来:他是为我,是为我才这么做的!
  站在中间的青珞正低着头,怔怔的出神,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眼色。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上慢慢勾起了一丝甜美的微笑。
  第三章
  「我这件衣裳好看么?」
  林子骢目光盯在书卷上,头也不抬,道:「好看。」
  书卷被从手中抽起,青珞一脸不满:「你连看都不看,怎么知道好看?这可是用你的钱买的,总要看看花得值不值吧?」
  「你买来的都好看……」林子骢有些不耐地抬起头来,眼前忽然一亮。
  青珞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绸衫,腰间系一条黄色的丝带,袖口衣角也都缀着黄色的小花,颜色十分鲜艳夺目,越发衬着他的肌肤白皙如玉。青珞轻轻一转,那宽大的衣袖便轻飘飘的飞起,说不出的飘逸动人。
  望着眼前色彩飞扬的青珞,林子骢忽然想起了阿端,倘若是阿端穿上这身衣裳,又该是怎样的风情?想着想着,仿佛那蓝衫里裹着的人已经换成是阿端,清秀可人,他不觉痴了。
  青珞见他目光凝滞,只道他是看自己看得出神,心头暗喜。又问:「好看么?」
  「好看……对了,那一百两银子你都花了?」
  青珞眨眨眼睛,神情中有一丝戒备:「花了,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对了,你有没有给你兄弟买件衣裳?」
  青珞脱口道:「那倒没有……」
  他见林子骢脸色不善,忙为自己辩解:「哎,他一个小孩子家的,要那么多衣裳做什么?」其实他那天拿了银子,到盛德门外转了一圈,终究还是舍不得花,咬牙买了一件中等价钱的,剩下的就存进了百宝囊。
  他今天刻意在林子骢前展示一圈,其实存了个鬼心眼儿,为了告诉对方:你的银子我可没用在别处,想要回来那可不行。他连自己的衣裳都舍不得买,更不要提阿端了。
  林子骢可没想到他在扯谎,心中一阵气恼,心想一百两的银子能买多少衣裳?他却舍不得给阿端买上一件,此人对待兄弟如此刻薄,当真愧为人兄!他不愿把怒气表露出来,于是拿起书卷,继续看书。
  青珞见他不再追究银子的事,先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为自己私吞的那点银子担着心,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这林子骢似乎对阿端的事格外关心。
  等了一会儿,他见林子骢似乎看书入了迷,不再理会自己,撇撇嘴,道:「我就不明白了,这白纸黑字,一个个跟蜘蛛爬一样,有什么好看?」
  林子骢抬起头来:「腹有诗书气自华,书能教人礼仪廉耻、忠义孝悌,你有空也该多读读书。」
  青珞向那书上瞟了一眼,道:「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怎么看?」
  眼珠一转,又道:「不如,你教我呀!」说着,向林子骢偎了过去。
  他刚刚沐浴完毕,在水里散了些早春开的丁香,现在发梢间还残留着柔柔雅雅的香气,让人闻了,心情一荡。
  而他的脸则几乎要贴在林子骢的脸上,他用那双狭长的凤眼睨着对方,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说不出的风骚艳媚——倘若男人也能用风骚艳媚来形容的话。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长处,梳头的时候刻意在额前留下两绺,让那柔丝轻轻晃动,更增几分情致。
  林子骢忽然感到一阵燥热。他是一个正常青年男子,因为生意的关系,也曾在娼馆狎妓,只因遇见了阿端,这才强自收敛。也许是因为禁欲太久了,此刻面对青珞的刻意挑逗,他竟有些把持不住。
  他定了定神,心里对自己说道:冷静些,这人虽然是娼流,可也是阿端的兄长,你若跟他有了肌肤之亲,阿端那里就说不清楚了。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猛地站起身。
  青珞猝不提及防,后退几步,失声道:「你怎么……」
  只见林子骢拿起一件披肩,裹在青珞身上,道:「春寒露重,你穿这么单薄,小心着凉。天色不早,你还是回去吧。」
  不由分说,将青珞一直推到门外,等青珞回过神来,他早已「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气得青珞直跺脚:「姓林的,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男人?你包下我又什么都不做,摆明了是看不起我是不是?」
  可任凭他怎么叫嚷,林子骢就是打定主意不闻不问,也不开门。
  叫了几声,青珞自觉无趣,又怕招来旁人徒惹笑柄,只得罢了。
  他心里一阵气闷。早年他刚出道的时候,那些客人听听他说话,看看他跳舞,就要花上几百两银子,更别想近了他的身。可如今他年纪渐长,颜色渐衰,早就不复当初风光。眼看着门前冷落,时常成为锦心之类人的笑柄,对自己的容色越来越没信心。
  如今来了一个林子骢,着实让他在众人面前又风光一把。可这林子骢从来不让他侍寝,他心里又是奇怪又觉得惴惴不安,仿佛这林子骢是别有目的,并不是看中了他。
  这回遭到了拒绝,他心里除了羞恼,更又有一种恐惧:难道我当真已经老得人见人厌,再没有什么资本了?那这锦春园他还能呆多久呢?
  他缩了缩肩,仿佛真的感到有些冷了,就把那斗篷拉紧了些。
  随即想起,斗篷是林子骢的。心里一阵气恼,一把扯下来,随手往花丛里一扔,快步走出暖音阁。
  穿过花厅,正想回自己的屋子,忽听身后有个声音道:「啊哟,这不是青珞么?这么急要往哪里去呀?」
  青珞回过头来,见来人白白胖胖,满面油光,就好似那刚出炉的肉包子。他认得此人是月浮楼的东家,以前自己当红的时候,他每晚必来捧场,如今红人换了锦心,他又赶着捧锦心了。
  「郭老板,真是好久不见,难为您还记着我。有何贵干呀?」青珞正在气恼间,这几句话说得皮笑肉不笑。
  那「肉包子」却似完全感觉不到他话里的冷漠,围着他转了几圈,啧啧赞叹:「青珞,有些时候不见,你到越发出挑了。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当真好看。」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来毛手毛脚。
  青珞冷笑道:「郭老板说笑了,我现下又老又丑,怎比得上锦心青春正盛。」
  「肉包子」又向他看了几眼,的确觉得他不复少年时的玲珑柔嬖——时下虽然男风极盛,可是嫖客们始终把小倌当成妓女的别类,小倌们仍以生得秀美娇小为佳,而年长的小倌再无女子的柔媚之气,自然再难吸引嫖客。可是今晚他看看青珞,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越看越爱,越看越顺眼,于是涎笑道:「你和锦心是两种风情,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话,青珞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打起一丝精神,勾着眼睛看「肉包子」,笑道:「郭老板,你不是对锦心一心不二么?不去找你的锦心,怎么有时间跟我闲话?」
  「哎,锦心那里有客人,说过会儿才来陪我。」
  青珞眼珠一转:「什么客人这样不得了?这锦心也太不知好歹,就凭郭老板你对他一番情义,怎么也该先来伺候你才是。」
  这一句话正说道到「肉包子」心里去了,叹道:「可不是,锦心这孩子,算我白疼了他!」他拉起青珞的手:「青珞呀,你可愿意陪陪我?」
  青珞抿嘴一笑:「我这样子,就怕郭老板看着厌烦。」
  「怎么会呢?”」「肉包子」说着,把那双肉肉的手伸进青珞薄薄的春衫里。
  青珞便软软的靠了上去,伸手揽住了肉包子的脖子。那一身肥肉摸得他一阵恶心,可同时又感到一阵踏实。这老头虽然下流猥琐,却是他从锦心的手上「抢」来的,想到这里,他又隐约感到一丝骄傲。
  两人卿卿我我的一路走去,路上也遇到不少小倌和嫖客。这些人在笑,「肉包子」在笑,青珞自己也在笑。不知从哪家院子里传来箫管丝竹的声音,喧喧扰扰,明明奏的是喜庆的调子,在这暗夜的嬉笑声中,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几分落寞的悲凉。
  天将蒙蒙亮,青珞便从被窝里起来,不顾「肉包子」的加意挽留,匆匆离开——钱已到手,这「肉包子」自然就再没半点吸引他的地方。
  他先回到自己的住处,没看见阿端,心想这孩子又不知道哪里玩去了,也不在意。忙着梳洗一番,除去昨晚欢爱的痕迹,又奔着暖音阁去了。哪想得到,暖音阁里也是空无一人。
  反正林子骢平日总有很多应酬,不在的时候居多,每到这时,青珞便乐得清闲,回去补眠。他不许阿端睡懒觉,自己却是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
  刚刚躺下,只听门外有人道:「青珞公子,可有衣服要洗?」
  青珞眼睛一亮,披衣下床:「红姑,你回来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青衣老妇,满脸褶皱,可是青珞知道,她今天也只是四十出头。老妇向他躬了躬身,笑容可掬地道:「是呀,青珞少爷。再不回来,园子的脏衣服可要堆成山,老爹非辞了我不可。」
  「阿宽的病好了?」
  红姑脸上的笑容发苦,叹道:「这痨病,哪有个好的时候?拖着吧,拖一天是一天。不说这个了,青珞少爷,可有衣服要洗?」
  青珞愣了一愣,道:「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不一会儿,他拿出几件衣裳来:「里外一共四件衣裳,你清点清点。这个也给你。」往红姑手里塞了样东西。
  红姑抬手一看,见是一锭银子,吓了一跳:「这银子我可不能收……」
  青珞把她推让的手按了回去,凶巴巴地道:「这是给阿宽买糖吃的,又不是给你,推辞也轮不到你!」
  红姑知道他决定的事,那是无论如何不会反悔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总是要你来接济我,我心里实在……」
  「你别这么说。」青珞赶忙打断她的话,「当年我年少不懂事,总被老爹责罚,多亏有你时常给我饭吃水喝,现下换我照顾你,又有什么不对?」
  「话虽这么说,可你这两年也不宽裕……」
  青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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