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作者:苏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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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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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亓珃“嗯”了一声道:“起来吧。”脸也未转过来。
    苏允站起身来,心跳愈疾,一时竟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究竟是进来做什么。
    殿内一时静默。
    连芳退在帘旁不禁就有些奇怪,却不晓得这一坐一立的两个人怎地都如闷嘴葫芦一般只是沉默?
    一刻,苏允才恍觉不妥。似乎是自己来求见他的,怎么进来了却不说话。而他竟然也不问他。只是一味沉默着,却是叫人更加尴尬。
    脸上微热,正想着如何开口,却见亓珃转回头来,目光静静的,带着些微凉意,自上而下压过来。
    “来为冯乙求情?”
    一句话,道透事情原委,也让苏允长长松了一口气。比起方才的沉默,倒宁愿是这样冰冷微讽的口气。
    “是。”他颔首,顿了顿,撩袍再次拜倒于地,“君上明鉴,不知冯院使犯了何错?可否看在他过往悉心疗治的功劳上,若有可宽恕之处,求君上网开一面?”
    亓珃微微冷笑。
    这话说得婉转,婉转得都不像是苏允这个人了。他其实是想说,像冯乙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罪可至死的大错吧,实在不该痛下杀手才是。
    “他也没什么错。”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带了几分负气的味道。“就是太喜欢说废话了,杀了还清净些。”
    苏允闻言一愣。
    这话怎么听怎么……这样儿戏?
    
    153 见驾 (下)

    苏允闻言一愣。
    这话怎么听怎么……这样儿戏?
    又是一阵沉默。
    连芳是内廷大总管,也是自幼就开始服侍亓珃的老宫人,先前已得了白玉延的嘱咐,眼下瞧这情景大致也明白七八分。想了一想,斗胆上前几步,在苏允耳畔低声道:“苏大人,今天退朝后君上如常来此批阅奏折,突然眼睛不能视物,便唤了冯太医来瞧。冯太医把脉之后做了检查,却说并无大碍,只需休息便可恢复视力。便是这句话触怒了君上。”
    原来如此。
    苏允微微心惊,但也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
    眼睛不能视物却又并无大碍?
    冯乙医术高明,堪称当代扁鹊,此乃天下共闻。苏允对他的判断绝无质疑之处,但若真的看不见东西的话……
    忽然想到什么,紧绷的心弦一松,即刻向上拱手道:“君上,此事罪不在冯太医,若论起来,应该处罚的是微臣。”
    不等亓珃发话,他接着解释:“推宫活血对受者的经脉和气血流转多有影响,此前我一直是通过五指输功,但昨夜换作是在灵墟,可能是因为君上尚未适应如此强度的元气涌入,因此而影响了视力。”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由自主的便抬起了头来,问询的目光向着座上少年探望过去:“君上,此症并无大碍,休息一会儿便会好转,不知现下觉得如何?”
    亓珃只哼了一声。
    其实不听他这番解释,他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冯乙说只要别看近处细小的东西,多做休息便能好转,此话与苏允所言一致,而他确实也在闭目养神之后,再睁开便重新能看清影像,虽然十分模糊,但也晓得冯乙的判断没有错。
    苏允等不到他回话却有些着急,又问道:“难道,此刻还不能看清东西么?君上,可否容臣近处看一看?”
    他所跪之处离玉座尚有一段距离,仰望过去时,亓珃的双目清澈明亮,并无任何异状。唯一不同的也许是那略带了几分茫然的眼神,虽然也是冰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分明的少了那一点特有的灵气,失焦迷离的感觉令人不安。
    “你过来吧。”
    过了一刻,亓珃才淡淡说了句。
    苏允赶忙起身,走近案前。
    亓珃听到声响,也能看到一个模糊人影在向自己靠近,合了合眼,睁开时仍旧看不清苏允的脸,不由拧紧眉头,雪玉般的面容上愈发显得阴冷可畏。
    苏允来到他跟前数步之遥,瞧了这面色心下一动,若是以往定要觉得不妥或心生寒畏,而现在却反而的更向前走了一步。
    “君上,看得清我的手么?”
    他举手在亓珃眼前晃了晃,却见亓珃略显呆滞的双眸茫然盯着半空半晌,面上忽而就显出气恼之色,身子向椅背一倒,拧眉将脸偏开。
    “看不清!”
    这句话几乎是带着怒意的。
    有一瞬,苏允几乎以为他就要开口下令把自己也赶出去问罪,却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的就惹恼了他。
    “别急。”脱口就说了这两个字,苏允亦没来得及细想,再走上两步已经到了他面前尺许,很自然就伸出手按在少年的眼上,掌心中热气鼓动,顺着眼周穴位慢慢小心推拿。
    “现在呢?”
    片刻之后,苏允松开手后退几步,看着少年慢慢睁开眼来,轻声问道。
    亓珃展眸,一眼便看见那男子近在咫尺。
    他站着,他坐着,因而他略躬身却仍是俯视望来,目中俱是关切之意。
    “看清了!”
    自早朝时突然眼前漆黑,他的惊恐就一直延续到现在,终于能重获清晰与光明的这一瞬间,竟抑制不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开怀展眉。
    亓珃的笑颜一如既往,明媚柔亮,艳华倾世,绝色逼人。
    苏允不由得便垂下眼来,心中却是叹了一声。
    方才还气得那样,现在却又如此欢喜,这在人前难得露出的孩子气,苏允却是见得惯了,并不是觉得有多意外,而只是因为久违了,不禁便心生感慨。
    “好了,你下去吧。”
    不过片刻而已,淡然微凉的语声再次响起。苏允不用去望,也知道那个可畏而不可近的少年王者又已回来了。
    再向后退出数步,苏允跪倒于地。
    “微臣疗治不利,令君上烦恼,罪无可恕,请君上责罚。”
  
    154 温柔

    罪无可恕,请旨责罚?
    亓珃俯视案前这个叩首于地的男子,脸上已是一片冷意,心中亦是冷笑。
    他明知道自己不会降罪于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他那所谓的同僚道义。
    扬一扬下巴,连芳会意躬身,亓珃吩咐:“传旨,冯乙死罪可免,停俸半年,免太医院使一职,贬为二品医官,仍留院中供职。”
    “是。”连芳答应一声,转身自去传下君令。
    “谢主隆恩!”苏允听完这道旨意,直了直身,再恭恭敬敬的拜首而下,语声中确有不胜感激之意。
    还真是愈发的客气了。
    亓珃更是冷哼。照着原先,该是心里已把他这“昏君”骂上千万遍,即便有了这道宽免恩旨也只道是理应如此罢了。
    “退下吧。”
    亓珃拿起案上已堆积如山,尚未来得及批阅的奏折,心中莫名的就是厌烦,挥手向外,口气已颇为不耐。
    “是,臣告退。”
    虽听他如此说着,亓珃垂了头皱眉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余光却瞥的见那男子竟未曾挪动脚步一分。
    “还有事?”蹙眉冷眼扫过去。
    苏允见他看来,忙躬身:“臣无他事。只是想提醒君上,血气郁结不能视物之症需时疗养,着急不得,这几日,最好以不费神用眼为佳。”
    亓珃愣了一下。
    难怪,他刚刚看了几行字,便又觉得视线昏暗,不似过去清明,原来如此。
    想了一想,不由眉间蹙痕愈深,用力的一丢手,将那份兵部提交上来的军需后备折子狠狠惯在地上。
    “偏偏是这个时候!”
    突然的发作令已重新回来听命伺候的连芳脸上变了颜色,苏允亦觉诧异,转念一想却又完全明白了。
    李非凡领军出发在即,不知有多少阵前派遣后勤调配的琐事需要处理,而余风等密令在外,更是不断会有密折传递讯息。逻忻几万大军已兵临国门之下,这一切筹划安排哪一样都少不了这一双眼睛。
    苏允走去拾起地上奏折。
    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他今早如此震怒的原因。
    以他的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双目出事的根源,然而即便是晓得冯乙所言不虚,仍是因为着急而气恼,因为气恼而杀人。
    这般草菅人命的作为,倒是惯常的了,当真是任性妄为得可以。
    白玉延说得一点儿都不错,“他啊,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那些逞强争胜的事,再如何身赋异禀英姿天纵也免不了。”
    但因为高居万人之上,操纵众生生死,便可以如此为所欲为的胡闹么?
    苏允不禁这样问自己。
    奇怪的,今日此时,知道这事情原委,理所应当应觉痛恨和鄙夷的,却偏偏的完全气不起来,反而……
    他无法骗自己,是真的,这个时候,看着咫尺之遥外,高高在上,面露摄人怒容的少年君王,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微微触动了,那种浅痛与柔软,从未有过的莫名情愫在这一瞬间充斥胸臆。
    不自觉的,双唇的弧线柔和开来,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而御座上的他皱眉垂首更哪里看得到——这一个不期而遇的微笑何等温柔宠溺。
    很自然的,他走到他的身侧,将折好的奏报放在他手边。
    “我念给你听吧?”
    一问轻轻。而后,便是一愣。
    这句话……不对。
    口吻,措辞,语气……哪里都不对。
    苏允愣住了,方才,是自己在说话么?似乎,并没有在做梦吧。
    一瞬尴尬,生生呆住。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浮上座上人的唇角。亓珃并不知道自己在笑,他也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走近前来的男子在说什么。
    那种突如其来的舒心甜意如一道温泉流淌入心间,有那么一刻,他只觉时间若停留便好了。那样的话,那股无名的烦恼便不会这么快的就袭涌而至,令心头窒闷压抑,说不出的郁结不快,也令柔和含笑的唇角在瞬间僵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意寒凉。
    又一次的沉默令苏允尴尬到十分。他微微抬眼,只见身前坐着的人面上冷冷的,没了怒气,却比方才更加显出那股与生俱来的淡漠与傲慢。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几乎是在一瞬间窘迫得红了脸,苏允堪堪后退数步,跪倒于地:“君上,微臣无礼……”
    “念!”
    被摆上御案的奏折再次被抛了下来,这一次是直接扔到了苏允怀里。
    亓珃身子仰倒,侧身而卧,甚至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男子的脸色,又是淡淡的一声吩咐:“这是兵部的军需奏折,念完后就看这个。”他指指书案另一边的一个橙黄色信笺,“余风的加急密函,如果一切顺利没有变故便不用念了,还有……”
    一路说着,那男子似回过神来,一路听着点头。亓珃调整了下姿势,更加舒适的躺展在锦榻之上,用脚尖点了点榻前的一张大椅。
    “起来。坐。”
    苏允抬头看了一眼,那是御用的座椅,虽站起了身却不免踌躇。
    “坐。”
    亓珃重复一遍,语气不容置疑,脸已向内偏过去,似乎双眸也已安适的阖上了。
    苏允心中苦笑,所谓作茧自缚,大概就是说他当下情景吧?亓珃的脾气实在太熟悉了,无奈之下,也只得在那张宽大的铺着锦绣座垫的御椅上坐了,打开手中奏折,一行行便念了下去。
   
    155 座侧

    国泰民安五年、久不闻战鼓的大亓朝野被那一封星夜城破急报搅和得成了一锅沸粥。
    除枢密院、兵部以外,其他各部司俱都停下日常朝务,一切运作筹划全部配合战事,上上下下顿时忙作一团。
    好在大事要事都已在早朝时商议布置妥当,以韩丹林为首的内阁枢臣们经过一夜忧心急虑,这时心倒是定的。
    真是没想到啊!
    回想这一夜至今的经历,韩丹林不由感慨万千。
    真是没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少年君王能镇定沉着如此。
    这也许还不是最让人惊叹的,最让韩丹林等一干老臣万料不到的是,那个少年分明是登位以来便做了太平天子,却何以能把行军布阵,粮草后援安排筹划得如此恰当自如,比先王当年不逊色分毫。
    方才大殿之上,座上之人的面色与往日一般无异,倨傲冷漠,独断专行,却不知为何,能令得知城破噩耗惊恐万状的所有朝臣们都放下一颗高悬半空的心。
    到了此刻,也许让韩丹林不安的只有一件事了——君上的突然退朝。
    那时骆均薪刚刚说完军需储备,君上突然起身,只匆匆交代一句“写奏折细报”,人便已走远。
    韩丹林当时离玉座最近,似乎看到那少年君主的脸上露出些许慌乱之色。但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在进行着,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君上会突然离去,毕竟剩下的事情尚未全部料理妥当。
    然而,也许他的担心只是多余的。
    退朝后,诸事庞杂,内阁并六部等一面处理一面写了明细条陈递入宫去。君上的批复很快便下来。
    一个上午过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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