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作者:苏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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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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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转身,将贵客引入内堂,绻心沏上茶来,退下时将两扇屋门紧闭。
    自夜宴之后,两人有多日未见。此时相约重逢,各有心事千重,却又都是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白玉延端起茶碗,低头呷了一口温热茶水。苏允坐在一侧,看着他仍悠然闲雅的动作,唇微动一动,到底没有作声。
    屋内静了一刻。
    白玉延放下茶碗,抬头来迎着苏允深沉眸光看过去,温然一笑道:“苏大人,近日城中流言纷扰,望勿介怀。风子离心怀不轨日久,君上除他之心并非一日了。”
    “是。”苏允答道。
    他还不至于这样高估自己。
    虽然也曾想过,也许风子离的死与羞辱自己的那番话有关,也许这段日子的刻意疏离亦与那番话有关。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以为,亓珃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对风子离这样身份的人痛下杀手。
    那个看似行事乖张的少年君主并非人们想象中的那样随性任意。正相反,他的所作所为往往另含深意,非常人所能臆测。
    苏允再次拱手:“辛苦白公跑这一趟。启程北上帝都之日渐近,不知君上的身体可大好了?”
    这一问本在意料之中,但男子静淡如常的语声听入耳,白玉延却觉得格外舒心。风子离既死,苏允便被下旨毋须陪驾听政,无论早朝,庭会,抑或晚间的割脉饮血,一切有可能的会面都被亓珃禁止。
    那座上君王似乎比苏允本人更要在意风子离的话,摆足了姿态与满城风雨中的那个专享独宠的男人保持距离,划清界限。
    这段日子,亓珃在朝,苏允在府,不明内情的人看上去,似乎一个没了兴致,一个失了宠。
    两天前,吏部出了苏允往泸城就职的调令,虽然未订明就任的期限,且调令还是尚书范一升专程亲自送到苏府的,但人人都看得清楚了,国主疏离苏允之心,昭若日月。
    也正因为此,白玉延才觉得自己不得不到苏府来亲自跑这一趟。
    “君上的伤势似已痊愈。”
    白玉延这样回答苏允的话,特意加上的“似”字让心细如发的男子不动声色的蹙眉。
    白玉延也蹙眉,却是故意为之。
    “冯太医说,苏大人的推宫活血之法很有效,此前的休克之症和短暂目盲都暂不会复发。如果能够静心调养,身子也就无大碍了。”
    话露玄机,苏允是极聪睿的人,果然立刻问道:“静心调养?可是不日便要北去帝都,一路上奔波劳累,可会影响圣体么?”
    “唉……”白玉延一声叹,“这也就是老奴担心的地方。苏大人可有良策?”
    怎么反倒问他?
    苏允一愣,想了想道:“冯太医怎么说?”
    “冯太医说,最好还是有苏大人陪驾扈从,倘若有什么变化,可随时输功疗治。”
    “这……”
    其实苏允不是没有想过,以亓珃目前的状况,自己应该陪驾北上。但自使臣来都到定下国主离朝之日,从头至尾,他都已是个赋闲在京的散官。亓珃没有再给他御前效力的机会,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入宫见驾。
    “白公,”苏允显出犹豫,顿了一下方接着道,“能为社稷效劳为君上分忧,苏允万死不辞。只是……”
    后面的话却被一脸笑意的白玉延挥手打断了。
    “只要苏大人愿意,其他的事交给老奴来办。”
    怎会不愿意呢?
    苏允心道。
    只是……他,未必愿意吧?
 
    180 成全

    白玉延在两日后近午时再次来访,神色间有些些沮丧之意。
    所带来的结果是苏允意料之中的,因而他并无太多疑问,听白玉延说完只是点了点头。
    “老奴劝了很多次……”
    白玉延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下去。他是真的未曾料到,亓珃这一次会决绝至此。
    苏允递给他一封吏部文书,“范一升大人今日派人送来这个,泸城州学学正一职不能久悬,吏部的意思让我尽早上任。”
    白玉延微微一愣,而后苦笑。看来自己一番劝说努力却是换得了相反的效果。他将那封调令文书放回桌案,抬头去看苏允。
    “苏大人的意思呢?”
    苏允沉吟。
    亓珃的意思很明白,是让他走。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让自己走。
    也并非不明白,只是不太确定。
    北上帝都,祸福难料,路途凶险,他不肯让他陪他,是怕连累他么?
    不自觉的就会这样去想,但是转念又会觉得自己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若是从前,这样的臆测也许还有几分道理,但是现在……现在他们也不过只是君臣。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在避着自己。除了疗伤之故无法回避之外,他似乎并不想再跟他牵扯上任何联系。也许是讨厌被触碰,也许是不再想回忆起过去种种,总之他不愿意看到他。如果可能,他应该是真的希望自己在他眼前消失。
    “苏大人……”
    白玉延看着苏允脸色,略有迟疑的开了口,“老奴想,若大人不着急返乡,也愿意陪驾入都,何妨亲自入宫一趟?其实,只要你递折有所请,君上必是允的。”
    是么?
    苏允心中轻叹。为什么像白玉延这么洞彻世事的人也还会以为他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呢?
    “不了。”苏允微微一笑道,“既然君上有旨,我自当遵从。且久未在父母膝下侍奉,也颇多挂念。我明日便启程返乡。”
    “苏大人……”白玉延本想劝,话到嘴边却也只是无语。
    苏允向他拱手:“白公,多谢这段日子以来的照拂教诲,苏允无以致意,唯深躬聊表心意了。”
    看着男子深深躬身下拜,姿态端清沉凝,白玉延心中长长叹息一声。
    苏允大概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吧。也许,自己一味的替宫中人设想,却是真的太为难这男子了。
    若他本是无意且无情,那么,这一走便是彻底的解脱。
    伤疤与痕迹总会落下,但至少可以将之后的日子重新来过。
    一方小吏,两袖清风,逍遥泉林,造福乡里。对于这男子来说,也许,才是真正舒心快活的日子。
    这个结局,应是他所奢望的,如今,到底被成全了。
   
    181 无眠

    明日离京返乡的消息来得很急很突然,绻心惊讶了片刻之后,一下子陷入了振奋的狂喜。
    太好了!
    公子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累死人也苦死人的地方了!
    听说公子的故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南方小镇,也许到了那里,公子就能畅怀的笑一笑了!
    当听见公子问自己是想跟着回去还是留在京中时,绻心几乎要急哭了。
    “公子,绻心除了跟着你,哪里都不想去啊。难道公子还是想丢下绻心一个人么?”
    虽然早已把公子视为主人服侍,但公子的亲切和宽容总是让他一不小心就任性起来。比如这一次,他竟然用这样质问的口气拉住公子的袖管大声嚷嚷。
    可是公子从来都没有怪责过他,还是那么温和的带笑的抚摸他的头顶,掌心传来温暖。
    “那么就收拾一下,明早我们上路。”
    “嗯!”
    绻心欢天喜地的答应一声,立刻着手收拾行囊。
    公子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裳,一些零碎物品,加上路上的干粮,不过两个包裹加上一个竹箱。不过这一顿忙碌也就到了夜半。绻心把东西重新检查一遍,放妥,盘算着早上再去雇车。这么少东西,也不用很大的马车,去泸城听说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公子骑马的话,再雇一辆小骡车就够用了。公子平日都很节俭,自己也要多想想怎么省钱把事情办好才是……
    一面盘算着,回自己房时路过院子,发现正堂屋里的灯还亮着。
    公子还没睡么?
    绻心轻手轻脚走到廊下。屋门是关着的,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一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眼睛却被窗纸上印出来的人影吸引住了。
    那是公子的侧脸,剪影一样,轮廓分明,鼻唇都看得清晰无比。
    喜欢看公子的样子,即便只是这么隔着窗凝望,也会让心,跳动不已。
    公子是在发呆么?那么一动不动的?没法看出面影上的表情,但是绻心已太熟悉公子了。即便只是想象着,也知道那必定是一种微蹙眉目的抑郁神色。
    公子又不开心了?
    绻心的心紧绷起来,轻轻的疼。
    还以为他也会高兴可以离开这里,却原来并不是么?深夜不眠,公子在想些什么呢?真的好想好想进去陪着他,安慰他。
    但是,绻心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公子的心事,自己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也许仍旧帮不了什么。
    唉……
    绻心低下了头。雀跃的心情亦沉到了湖底。
    明日,返乡……也许,也并非那么值得期待吧……
    晨起。
    一切都被能干的少年安排妥当,苏允看着绻心忙碌的身影有些歉然。
    “绻心,这些等我来收拾吧。”
    “不不!公子!你昨晚没睡好,这些就交给我好了,等会儿就可以上路了!”绻心拦住苏允,抢着奔去后院关锁门窗。
    昨晚没睡好么?
    绻心的这句无心之言倒像是一个提醒。苏允抚了抚微痛的额角,确实觉得精神颇为不济。
    日出时分,早朝的钟鸣自国都王城传出。
    骡车已驶出都城南门,绻心掀开车帘探出了头。因为车子突然的就停了下来,车夫黑瘦忠厚,向绻心做了个手势。绻心顺着他手指向后看去。
    几丈之外,公子的马被落下好远。此时,钟鸣之声远远传来,他的人便回身而望。
    很久,没有回过头来。
    苏允回乡的旅程走得很慢,以至那个疾风似出城来的宫中内侍追到他的时候也是惊讶的。
    当然,更多的是惊喜。
    内侍滚鞍落马,一下扑倒在车前,脸上满是打马扬鞭的风尘泥土,他亦来不及擦拭,叩了个头道:“苏大人还没走远,真是太好了!”
    苏允却是认得他的,此前在暖阁输功,都是这个内侍在旁听差伺候。他年纪不大,已是御前得力的宦官之一。
    此人出现在此,莫非……
    苏允心中一沉。
    “苏大人,”内侍急迫的声音响在黄土飞扬的出城官道之上,“白公公让我请您速速入宫——君上出事了!”
  
    182 劝说

    所谓出事,是指一阵短暂的眩晕。早朝之后,亓珃到清华殿批折,照例很快处理完常务,站起身时却突然昏倒。
    他一倒下,连芳自然大惊失色,宫里人顿时慌作一团。白玉延这段时日都亲自监督御前差事,立刻便被通传,消息甚至惊动了太后。
    冯乙到时,亓珃已经醒了。事实上,失去知觉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人便清醒,看诊之后,脉象亦平和如常,并无任何不妥。
    白玉延立刻将消息传入深宫,太后本要亲自来看,便也放下心来,特嘱这个妥当的老宫人好好在前面照料。
    白玉延自然不敢怠慢的,细细问过冯乙,知道不过是偶发之症,或许是因为太过劳累,又或者受心情影响,绝对不致有何大碍。
    他却仍是不能放心,急忙再传召几个御医院资深名医来为少年君王把脉。所得结论亦大同小异。亓珃却被他闹得烦了,不等开方便把围成一团紧张商量调养细节的御医们全部赶了出去。
    “白公进来。”
    内殿之中传来亓珃冰冷声音,口气十分不善。
    连芳捏了把汗,为白玉延打起帘子,以目示意。白玉延一看就懂了他的意思,进去后也不多言,立刻双膝跪倒在少年君王的座前。
    亓珃这一次是真的有些生气,并不像往日那样连声让他起来不用多礼,而只那么冷冷的眼神望着他。
    “你是不是派人去追苏允回来?”
    “是。”
    跪在地上的白玉延并无丝毫隐瞒之意,不等亓珃再问什么,罕见的抢了主子的话头开口。
    “君上,老奴不仅要让苏大人回来,更要让他陪着君上北上!”
    如此坚决的态度并不罕有,罕有的是如此对上陈述的强硬口吻。
    白玉延面色沉凝不似往常和蔼,接着又道:“君上,圣体事大!此去帝都,路途遥远艰险,若无苏允陪同,老奴无论如何不能放心让您启程!这件事,老奴一直瞒着太后,若她老人家知道,必定亦是这个意思!”
    不仅态度强硬,还要抬出太后威胁压人么?
    亓珃微微冷笑。
    这世上,敢逆着他的意思如此行事的,只怕也只有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宫人了。
    白玉延抬眼看亓珃冷然面容,心下泛起不安。比起先王来,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少年君主,有时候更让人觉得畏惧不敢亲近。
    但是,话仍是要说的。
    “君上为何如此固执?”白玉延暗自深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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