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作者:苏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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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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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话仍是要说的。
    “君上为何如此固执?”白玉延暗自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把话挑明了,“倘若病情反复,再次突然休克,这后果谁能承受得了?既然苏允自己都愿意留在君上身边,君上又何必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除了赌气任性之外,老奴实在想不通有任何理由要如此决绝!”
    这番话,和这种口气,无异指责,且也只有长辈对晚辈才能用这种近乎教训的方式。
    连芳听得满头冷汗。
    虽然知道白玉延身蒙帝恩,身份特殊,但像这般与上对奏,实属罕见!难道真的不怕君上动怒,重罚不待么!
    其实他并不知道,在先王面前,白玉延只会更加直言不讳,逆批龙鳞。对亓珃,大多数时都是顾忌君臣之礼,不敢逾越。
    亓珃并未动怒。虽然确实变了脸色,却只是盯着白玉延,铁青了脸,咬牙不语。
    空气一瞬凝结。连芳只看到君上眸中凌厉冷色,却看不到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的白玉延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直视无惧。
    一刻,却是亓珃移了目光。
    “他真的自己愿意么?”
    亓珃的声音犹如一声叹息,飘落心湖之上,引起一圈圈涟漪波动。白玉延本是要斩钉截铁的说“是”,却突然明白也许他这句话并非一个问句。
    “白公,”亓珃再次开口时,落下的目光已恢复平静淡然。
    “你告诉我,凭这段日子你对苏允的了解,他是那种能够接受违反常伦的事的人么?他的学识,家世,人品,为人处世的原则,追求和坚持的信念,这些东西,这个人,哪一样是能够让你觉得,他是真真正正的愿意留在这里,愿意在这是非圈中,在口水堆里,成为人人都可拿来消遣笑骂的谈资?”
    白玉延心中一震,欲言,被亓珃挥手打断。
    “白公,你疼爱我,不啻父王母后。但是,这不是能够将另一个人和他的心志彻底毁掉的理由。用君臣之义来拘束他的行止,用愧疚不忍来框住他的感情。白公,你觉得这样公平么?”
   
    183 闯宫

    白玉延低下头去。
    一股久违的热浪冲上了眼眶。
    并非是意外,但仍旧觉得震惊。
    高高在上的这个王者,这个少年,从来,他都不屑于亲近任何人。得万千宠爱而依旧清冷如故,获百般呵护而不曾稍有动容。
    这样海似的深沉感情真的是来自于他么?来自于这个从不懂得珍惜为何物,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少年么?
    白玉延不会看错,亓珃怎么会舍得让苏允走。但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知道他如此决绝的原因。
    也许,有那么一点得不到而不得不放弃的无奈。
    也许,也有那么一丝不想见了面再徒增烦恼忧愁的负气。
    但更多的,原来是站在了另一个人的立场,在为他考虑。
    这所有的一切安排都是因为他,因为苏允,考虑到他的处境,他的心情,他之后的人生路。
    他为他想得如此周到,连泸城的职位也是亲自挑选才确定。他不想他受任何委屈,想他能够重新开始,从此过得舒心。
    这就是原因了。
    这原因让白玉延这个旁观者泪沾巾。
    “君上……”
    喃喃开口,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许自己早应该想明白的,白玉延觉得惭然。还是因为太多的私心吧,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为苏允想一想。这个男人,正如亓珃所说的那样,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违反常伦的禁断感情的。用任何理由和方法将他留下,对于他本人来说,确实是太不公平了。
    “好了白公,把你派出去的人唤回来。我累了,你退下吧。”
    一手微抬,亓珃面色冷淡,向外示意。
    白玉延顿首。少年君王深沉的用心与明睿的决断都令这一拜比任何时候都心悦诚服。
    起身时,忽听帘外响起急促脚步声。
    是有人匆匆而至,跨入外殿后,御前的侍卫和内官竟都未作任何阻拦,那人径直的便冲了进来。
    苏允是直到看见安然无恙坐与御座之上的亓珃时才发觉自己失仪的。
    白玉延悄悄的向连芳竖了竖拇指,目中笑意怡然,赞许他处理得甚佳。
    由着苏允这样火急火燎闯宫似的飞奔进来,虽然与礼不合,与制更是渎君大罪,可判杀身重刑,但此时此地,此人此景,无疑,却是最好的安排。
    亓珃闻声转头,苏允人已慌忙跪倒在地了:“微臣拜见君上。”
    耳中的话语似自极远处飘来,散落在地上的行囊和男子面容上的匆匆行色,都令亓珃一阵恍惚。
    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海中倏忽而过。
    上一次在丹宫中,他也是这般急匆匆的赶回来。那一次,他回来,是被迫,被迫来作一场戏,换回父母亲人的安全与自由。
    今天,仍是被迫么?
    一次又一次的,被无形的枷锁牵引,来到并不属于你的天地。
    苏允,你这个笨蛋!
  
    184 担心 (上)

    白玉延与连芳识趣的悄然而退。
    殿内,一人气喘吁吁跪在地上,一人神色复杂坐于御榻。
    许久之后,苏允才平息了疾奔而来的粗喘,微微抬首,在上的少年目光一偏,微蹙了眉并不想与他相视。
    苏允复沉下眉宇。
    亓珃面容如常,气色亦算好,看来并无大恙。
    心中松了一口气,仍是跪着,低头恭声:“听闻君上身体微恙,不知现下如何,可有微臣效劳之处?”
    “寡人无碍。”微凉的语声如故,“苏允,你可以走了。”
    唇动了下,几乎就要脱口说什么,苏允心下微微一惊,方才那么失礼,现在怎么可以再不知轻重,遂忍住了没有作声。
    见脚下的男子并无起身之意,亓珃的脸色和声音都冷了下来。
    “往泸城的调令是有期限的吧,你现在上路也不过刚好赶得上。跪安吧。”
    这么琐碎的事他也知道么?这么说来,这封调令真的是出自御手亲批?
    就……这么着急的要赶他走?
    苏允垂首,声音愈发轻了:“是,微臣遵旨。”
    说的虽是遵旨,但人竟仍是没有动。
    亓珃的耐性已到了尽头,微直了身,就要发作。
    “君上。”苏允突然的开了口。
    莫名的心头就是一跳,亓珃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握紧。
    “还有何事?”
    是这样冷淡的问,其实恨不能吼出来——你快走!快走!莫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君上,”苏允的声音却仍是平静安然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恭谨,“此去帝都路途遥远,君上身子尚未痊愈,倘若有什么变故,微臣返乡之后,只怕赶不及。”
    赶不及什么,他没有说,但意思已是很明白了。
    亓珃在心中冷笑。
    对于他来说,陪驾入都会让良心好过。
    但是对于他呢?这一路的折磨怎生消受?
    挥手,眉宇间的不耐已溢于言表。
    “寡人已无大碍,不过一时气虚眩晕罢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不必担心。”
    跪在地上的男子仍是没有动。
    “苏允!”亓珃终是发出火来。
    男子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亓珃以为他要起身,莫名一阵心悸,却见苏允弯下腰,以首叩地。
    极恭敬跪拜的姿势让亓珃微觉意外,转念便也释然。
    “微臣……”苏允的声音显出些微颤抖起伏。
    ——拜别君上。
    大概是这四个字吧,亓珃心下一松,复而一紧,莫名的心潮起伏令自己厌恶到了极致。
    “微臣……”
    苏允艰涩的开口,又一次的停顿。
    “……很担心。”
    心蓦地一凉,与早上相似的眩晕之感袭上脑顶,亓珃一下扶住案角方才不致倾倒。
    他说什么?
    是自己听错了么?
    苏允的头垂得很低,那三个字说得很轻,但大殿之内静可听针,怎么可能听错?
    话音落处,殿内更加安静。
    一刻,苏允微微抬首,向上看来,极匆忙的一瞥,很快便移开目光。
    亓珃心中一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投来这样的目光?
    苏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的温柔不是对所有人都可以泛滥!
    别这样,别这样,我不想再跟之前一样的陷下去,明知不该误会的误会,明知应该抵挡的抵挡不了……
    别这样,别这样,我真的,真的……真的会受不了!

    185 担心 (下)

    一片安静和沉默。
    匆忙的一瞥,苏允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
    不知道座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知道不该说那样的话,但是忍不住。
    方才得知消息时的惊惧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无法设想,如果真的在路上或者帝都中发生什么意外,后果会怎样。
    实在……太担心。
    担心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真的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如今的沉默还是在拒绝么?
    知道是该走的时候,确实没有理由再停留。但是,脚步太沉,身子太僵,无法移动哪怕分毫。
    他不能动,而他一直不说话,就是这么僵持着,太尴尬。
    苏允的脸微微胀红了,因为这份沉默的对峙,也因为罕有的失去自制与冷静的尴尬。
    还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吧?
    “君上……”还是他涩然的开了口,“君上身系社稷安危,毫发不能有差池。且去帝都觐见亦是国中大事,微臣若能效鞍马之劳,以备不时之需,实是荣幸之至,还望君上成全。”
    一番话款款说完,听得亓珃心中一松。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理由吧。
    只听苏允接着又道:“君上北上扈从不宜冗杂,微臣只在后援跟随便可,若有召唤,立时便能赶到,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这几句说得更是流利顺畅,但意思却比先前更为强硬。与其说是恳切的求告,不如说是态度强硬的劝谏。
    自古忠臣喜逆君王意,为国事不惜冒犯龙颜直言相谏,相较而言,苏允的话已可算得上婉转温和了。
    亓珃仍是沉默。
    苏允话已至此,心中反而泰然,抬首直望上去。“君上……”
    亓珃一挥手,打断了他,脸微偏,仍是不去看他。
    “既如此,那就辛苦苏大人了。”
    话说得何其勉强,疏远之意亦从那语气中明白无误的传达。苏允明白他真的是很不愿意自己留下。
    但无论如何,总算松了口。
    舒出一口气来,苏允再次拜倒:“能为国事为君上效绵薄之力,微臣万死不辞。”
    亓珃再次挥手。
    “三日后启程,你亦可带随从同往,具体事宜礼部会有交代。跪安吧。”
    “是。”
    苏允躬身再拜,起身,这一次走得十分快速干脆。
    这是放下心中重负,完成了使命的一种轻松吧?
    亓珃望着背影消失,抬起久握的拳头种种拍在案上。
    真恨!
    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拒绝他!
    为什么要他得逞,让自己煎熬!
    本来,一切都该结束,如何,如何又节外生枝?
    深深吸一口气,颓然仰靠于榻上。
    也许,本来就没有结束。
    他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的晕厥。
    知道他在那时离开,所以舍不得?
    冯乙说,身体并无大碍,偶发之症应是来自心情。
    倘若真的如此,这一场扰攘的罪魁祸首原来还是自己。
    恨!恨这纠缠不清,夹杂纷乱,何时才能了结!
    这个人,难道真的就是他命中的克星么?一道过不去的坎,一个解不开的结?
    不!不!
    他亓珃何时被什么事什么人牵过鼻子走?
    定下一颗心。
    不过是同行而已。
    没什么值得顾忌,没什么值得担心。
    只是,如此。
 
    186 启程

    亓历珃钦六年初春,十七岁的少年国主奉天子诏启程北上帝都。
    这一段被史册载为“北劫”的谒帝之旅,注定是一段极不平凡的旅程,而它的不平凡从天子下诏的第一天便已开始。
    “特旨诏曰:传亓主往赴帝都云渊城共赏云雪美景。”
    这短短一句话便是云临陛下召见亓珃的理由,但几乎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这一场千里迢迢的召见仅仅是为了赏雪同乐。亓国上下的猜测毫无悬念的一致——未满三年入都觐见的真实原因只能也只有一个,风子离之死!
    因此,比起各属国每三年一次的正常谒都,这一次的入都觐见变得分外不寻常。
    从亓珃动身的第一天开始,对前程祸福的不可预测便让整个扈从王驾的队伍陷入隐隐的忐忑不安。虽然,这份躁动忧患被领队的御林军统领柳严霜严格弹压,而内阁与礼部有条不紊的安排也让朝野上下的流言蜚语渐渐平息安静,但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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