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情还是比较喜欢黑衣。”白少情淡淡回答:“蝙蝠,不都是黑色的吗?”
“你讨厌白色?”
“天下何人配穿白衣?”
“那你呢?”封龙问。
白少情毫不犹豫地冷笑:“我当然干净不到哪里去?少情的行事,大哥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视线转向自己那身白衣,骤然眯起眼睛,仿佛被这纯洁的颜色刺了一下。
封龙忽然哼了一声。
“罗文龙,今早已经被我处死。”
原以为白少情至少会震动一下,不料他根本不以为然,微笑着转身,重新坐回位置:“他不是大哥的得力手下吗?”
“他是。”电光火石间,以鬼魅般的速度站在白少情面前,封龙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
腕间传来快断裂的痛楚,白少情闷哼一声。
“不过让他为你送一次书,你就忍不住了?”
“他知道惊天动地丸的下落,我当然对他百依百顺。”白少情忍着手腕处锥心之痛,对封龙挑衅地强笑:“如果大哥肯把惊天动地丸分我一颗,我也对你百依百顺。”
封龙的脸色越发糟糕。仿如暴风来临前一刻的沉默笼罩屋中,封龙的愤怒,却没有在白少情的预料下刮起旋风。
相反,他冷静下来。
把毫无反抗力的白少情从座位上扯得站起来和自己对视,封龙深深望着他,炯炯有神的眼中藏着莫名的光芒。
热的唇,缓缓靠近。贴在另一边苍白的唇上,渡过一道真气。
横天逆日功,至阳至刚。
暖流,从咽处而下,通过心窝,延续百脉。
“你有没有让他碰你?”封龙一吻过后,沉声问。
白少情极想撒谎。他这一生撒谎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一次因为对方的眼睛而说不出谎话。何况,让封龙发火,是白少情从现在开始渐渐拥有的一种全新乐趣。
但……
“没有。”他还是说了实话。
封龙微笑:“我信你。”
“信我?”白少情愕然,随即唇边逸出冰冷的自嘲:“对啊,就如当日我之信你。”他牢牢看着封龙,忽然恨声道:“莫以为你能把我当成你封大教主一人的玩具。你嫌我残花败柳,却又偏要我干净。我告诉你,白少情虽不是绝代风华,却也有很多男人抢着要。”
他料着封龙会大怒,封龙却笑得更优雅。
“少情,你的行为前后矛盾。若想学我武功,就应好好奉承我,乖乖当我弟子。若想激怒我,就不应听我吩咐不情不愿唤我为大哥。”封龙将白少情按会椅子,居高临下,悠然发问:“你到底是想离开,还是想学横天逆日功,还是想偷惊天动地丸?”
“我想杀你。”白少情抬头仰视,仿佛笃定封龙不会对他出手:“离开是想苦练武功杀你,学横天逆日功也是想杀你,偷惊天动地丸增加功力还是想杀你。”他停了停,忽然斯文地轻笑,眼里跳动着孩子般的顽皮。“我忽然发现,留在这里当你徒弟,又能偷袭,又能气你。”
封龙仰天豪爽地大笑。笑声尽处,低头看着白少情,沉声道:“你记住一点,再敢勾引我的手下,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勾引人与你何干?”白少情眼神倔强:“立即传我真正的横天逆日心法,想我如何侍侯你都可以。若不是为了我的身子,你怎会费这许多心神?”他一伸手,居然把前面衣襟扯下一半,露出光滑细腻的胸膛。
“我要你易如反掌。”封龙目光扫到那白皙肌肤,立即转到白少情脸上:“少情,单单要你的身子,何必费我这许多心神?”
被深邃的目光望得心神颤动,白少情启齿:“那你要什么?”
“你不明白?”封龙反问,他闭目片刻,睁开眼睛道:“你可以恨我,却一定要爱自己。”
恨,可以让你不离开;爱,却可以让你生存。
如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白少情蓦然大笑:“爱自己?我为什么要爱自己?我有何值得爱惜之处?我爱自己,对你又有何好处?”
“因为,”封龙静静看他,目光中满是怜惜和心疼:“只有等你懂得爱自己,才会知道如何爱我。”
“荒谬!”白少情脸色一变,咬牙道:“你休想再骗我。我……我今生都不会信你。”
闭上眼睛,他已忘记那短短数日的温馨。
人心如铁,只有恨,才比爱与幸福更长久。
唯有恨,可以无坚不摧。
他是一只姓白的蝙蝠,没有迎风的翅膀,却妄想飞于九天。
九天蝙蝠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本就不该有爱的火光。
也不应有银河、彩蝶、和那温暖的―――碧绿剑。
“我恨你。”白少情冷冷道。
“我知。”
“我要学横天逆日功。”
“我知。”
“我学横天逆日功,是为了杀你。”
封龙苦笑:“我知。”
“那你为何不快点杀了我,免留后患?”
“告诉你原因也没用。”封龙笑得苦涩,却又不失挥洒风流:“我说什么,你今生都不会信。”
对爱恨入骨髓的蝙蝠儿,恕我用恨这颗毒药,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蝙蝠 第十六章
雕梁画栋,纱窗轻笼。
邪教的总坛,原来并不永远阴气沉沉。
白少情在柳树下,负手站了两个时辰。
他安静的时候,眉目间总带点若隐若现的忧虑,又似思绪飘浮在九霄之外。风掠过他的袖摆,会给人随时乘风而去的感觉。
眉如远山,眸似点漆。
不间断的蝉鸣,蓦然声息全无。
乌黑亮泽的发,忽然被人握在手中。
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谁。自从封龙连连斩杀教中得力下属后,正义教总坛里还有谁敢这样无声无息碰他?
“大哥。”也许是开口已成习惯,如今用这个称呼,再没有初时的尴尬和无奈。
默默把玩手中触感比丝绸更好的黑发,封龙沉声问:“昨日的书已经背好了?”
“都背好了。”白少情转身:“大哥要考察功课?”
“你是不是又要开始追问,我何时教你横天逆日功的真正心法?”
深不可测的瞳中,泛出一点不在乎,白少情又转过身,把目光定在柳丝上,悠然道:“你迟早要教的,我何必焦急?”
“你怎知道?”封龙含笑,与他并肩而立:“不怕我故意用横天逆日功逼你留在这里,拖延时间?”
白少情不答反问:“这些柳树的根基有点不对劲,象新移过来似的。”
“不错。”封龙淡然:“你喜欢柳树,我知道。”
“你的心思,我也知道。”白少情转头,对上封龙深邃目光:“你想要我。”
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从封龙唇边逸出。
“你想要我,便要让我心服口服。既然肯花心思将江南老柳移到这里,又怎会食言不教我横天逆日功?要得到东西,少不了先给人一点好处。”白少情轻道:“我要从别人手里学点东西,也总要付出代价。”
“少情,我说过,不许你再提前事。”
“你又要对我用花容月貌露?”白少情皱眉:“我才好一天,你当真对我这般忍心?”前日碰到那位洛阳分坛坛主真是无用,一招就被封龙震碎心脉。封龙蕴怒的目光下,白少情免不了又受一次皮肉之痛。
“你忍心把自己随意交给那些人,我当然忍心帮你洗干净。”
白少情咬牙:“只要有机会,我自然会按自己的心意办事。”他脸上的神情,却象与情人嬉戏般顽皮。
谁见到这么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都不忍心伤害。
封龙悠然一笑,指风疾起,已点中他身前六处大穴,微微一拉,白少情无力地靠进封龙胸膛。
“大哥,你真要再来一次?”白少情看着封龙的眼神,就如看着自己的情人。
水波粼粼,情意绵绵。
封龙却不心动。他横抱着白少情,朝屋里走去,边走边问:“把自己交给那些人,真是你的心意?”
白少情别过头。他侧脸的轮廓,总让人想起青铜的雕像,那无法言传的坚毅和隐藏在背后的故事,触动人心。
被封龙轻轻放在床上,白少情蓦然睁开眼睛:“我知道,你存心要折磨我。因为你已经喜欢我了,哈哈,堂堂封大教主,居然会喜欢一个人尽可夫的男人。”他拼命笑了两声,狠狠盯着封龙。
封龙浅笑,摇头叹气:“你既然对这花容月貌露怕得要死,为何又偏偏要不断诱惑对你无用的男人。难道他们身上,居然有比横天逆日功更好的秘笈?”他一边叹气,手中一翻,熟悉的玛瑙瓶赫然出现在掌心。
瓶子血红的颜色仿佛刺到眼睛,白少情猛然转头。
“我说过,你敢勾引人,这剩下的惩罚,一次也不会少。”封龙轻轻道:“不过你正在练功,伤重了也不好。我不会连续施药,每次都等你好了一天再继续。”
“大哥……”白少情仰躺在床上,静静看封龙持瓶走进:“你是否怕我逃跑,故意让我带伤在身?”
“少情,你到底在想什么?”封龙皱眉,手却一点也没有停下,坐在床边,已经好整以暇地帮白少情褪下衣物:“你是否怕我不知道你的本事,定要将我的下属全数蛊惑?”
冰凉的瓶颈,消失在肉色的入口。纵然早有准备咬住牙关,还是忍不住哼了出来。别说数十次,就算从出生起每天受一次这般折磨,也是不可能适应的。
白少情身躯猛烈震动,额头的汗水,染湿乌黑的发。
“大哥……”他忽然轻声哀求:“我好疼。”仿佛若能动弹,他早已伸手拉住封龙的衣袖。
封龙默默看他,眼中闪烁未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你抱抱我。”白少情颤着已经没有血色的薄唇,凄声道:“难道你真的这样狠心?”
封龙眼波震荡。他缓缓靠过来,一抬手,解了白少情身上穴道,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少情,少情,”他贴着白少情冰冷的脸:“你这任性妄为的蝙蝠儿,可会对一人有终生不变的真心?”
白少情不答,他只是闭上眼睛,忍受着花容月貌露的折磨。
他不答,封龙也知道答案。
九天蝙蝠,飞不上九天,心,却在九天之外。他喜欢江南柳慕莲,欣赏峨嵋张青衣,爱过河北容家荣未达。当他喜欢他们的时候,会为他们弹琴、吟诗、画画……
当一宵过后,这丝单薄的爱就如不能看见朝霞的露珠,化得无影无踪。
他总走得无拘无束,了无牵挂。
白少情,多情其实最无情。
封龙抓住怀里的人,问:“假如我一直是你那傻傻笨笨的封大哥,你可会永远陪着我?”
怀里人无言,他那傲然的本性,却已经无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果然如此。”封龙语气转冷:“即使武林盟主盛意拳拳,你也不过是一夜施舍后淡然离开。”
“哼,为什么人人都以为可以留住我?我才不要什么照顾保护,独自一人有什么不好?”白少情疼得发颤,嘴角的曲线却倔强非常:“欺负我的人就杀,想要的东西就骗就抢,谁能奈我何?”
他似乎有点忍受不住,停下说话深深喘气,缓和片刻,又睁眼道:“大哥,你和他们不同,你……”
封龙心里微跳:“我什么?”情不自禁把耳朵贴近。
细微的笑声忽起,封龙脑中危兆顿生,却已经迟了。
平日无力的纤细手指,此刻充满力度地挑向封龙。距离如此之短,变化如此之快,封龙怀中抱着白少情,更是措不及手。
电光火石间,胸前一麻。一击得手,白少情更不敢稍有怠慢,腰身一弹飞跳起来,指动如电连点封龙全身穴道。
霎时间,情势扭转。
大事已定,白少情对封龙微微一笑,皱眉拔出下身的玛瑙瓶。
血水混合着药液,从下身淌泻出来。他痛得浑身一颤,却又望着不能动弹的封龙笑了起来:“这个瓶子,我要留着。”把玛瑙瓶子放入怀中,穿戴整齐。
身一转,又照开始的手法急点封龙全身穴道。
“你功夫了得,当然要小心一点。”
封龙轻轻叹气:“我早该料到,洛阳分坛的周全,点穴功夫是教中一绝。”
“别的男人身上虽没有横天逆日功这样难得的秘笈,其他旁门左道的东西还是有的。”白少情悠然微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