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闭上眼睛,”少情哽咽:“去吧。”
妇人熬得太辛苦,他已不忍再继续。向天借寿,来世要还。他愿母亲在下世幸福长寿,不要再象今生。
至于他,已无牵挂。
寂静的棚子里黑暗一片,连蜡烛都没有点燃。
即将结成冰的心湖,忽然微微荡漾。仿佛心有灵犀般,他猛然抬头,望向门外。
一个高大的人影,静静站在门口。
夜色朦胧,看不清脸。但少情已经知道是谁。
他的肩膀很宽,可以扛起所有重担;他的手很稳,可以解决所有难题;他还有无人可比的脑袋,比谁都弯的肠子,以及一颗温度不定的心。
“不要进来。”
少情沉声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封龙已经走了进来。
他进入的地方,总是立即笼上一层属于王者傲视天下的霸气,连这平凡的草棚也不例外。
“走开。”少情瞪着封龙。他握着妇人的手,妇人就躺在身边,所以,他只能用蓄势待发的危险眼神瞪着封龙。
他的眼神,虽不狂暴,但冷冽。被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用如此冷冽的眼神瞪着,其他人早已结成冰块。可惜,他瞪的,偏偏是封龙。
封龙缓缓走到床前,不理会少情的抵挡,沉稳地将那双相握的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大掌中。
他静静凝视着妇人,仿佛妇人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对着妇人,沉声说了三句话。少情一向知道他的言词可以蛊惑人心,但以这次感受最深。
他说:“白夫人,少情曾带我去见过你。他这人孤僻自傲,我想必是他唯一带到你面前的朋友。”
他又说:“不过,象我这样的朋友,一个已经够了。”
少情震了一震,愤怒的眸子,开始变幻荡漾。
最后,他微笑:“你安心吧。”
封龙说得并不动情,但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晰无比,仿佛要妇人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他的话,就如同凿子,将字一个一个刻在石头上,永无变更的余地。
三句话一过,一丝浅不可见的笑容浮现在妇人面上。
握了少情整整一天的枯瘦的手,终于松开,无力地垂下。
最后一丝生命,已被抽走。
最难勘破的生死之关,妇人已经过了。
漫回首,梦中缘,只一点故情留。
少情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身子一软,伏在妇人身上,紧咬着唇,不泄一点哭声。封龙站在身旁,伸手缓缓抚摸他的发。
身体剧烈的颤抖终于停止后,少情站了起来。他没有余力关心封龙,只是让本能支配着,抱起母亲的尸体,踯躅走出草棚。
月色下,九里香迎风摆动。
他在母亲最爱的地方,安葬他最爱的人。
他的横天逆日功已经大有长进,挖一个墓穴并不难。他小心翼翼把母亲放在墓中,摘一丛山花覆盖在母亲面上身上,痴痴看了母亲最后一眼,用手把泥拂入墓中。
眼看着母亲被黄土渐渐掩盖,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晶莹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不断堆高的黄土中,与墓中人长留此地。
悠扬箫声不知从何处飘起,越过清风梢尖,盘旋在林中各处,象温柔安抚的手。
少情回头,泪光中看见封龙。
他靠在树下,持箫而吹。山风吹动他的袖摆,衬出绝世潇洒。
夜凉如水。
远远一瞥,这英俊的脸有着自己深深熟悉的气息。肺部窒闷,少情深深吸气,让清凉夜风吹入喉中。
情为何物?
是恨不彻底、痛不彻底。
是离不开、抛不掉、舍不得。
是咬牙切齿,伤透五脏六腑。
是豁然回头,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情为何物?
是无可奈何。
不得不动情,不得不留情,纵使恨到极点,也不由自主――无可奈何。
风带起翩翩衣袖,少情静静蹙立。母亲已经远去,他含泪的眼中,天地只剩眼前一人。
很想安静地追悼亡母,但封龙即使不言不语,远远一站,已经把他从追思哀恸的汪洋大海中迫出水面,逼他赤裸裸地面对不想思索的心结。
少情知道,封龙必定早查到他的行踪。
为什么借我三月美好,为什么来得恰到好处,让我不知该惧该喜,该惊该怒?
优美的唇,在不知不觉中抿紧,轻颤。
悲伤、钦佩、屈辱、动心,似一盘烹调得不能再差劲的菜,各种截然不同的调料胡乱混在一起,灼伤少情的感知,让他分不清方向。
交织在眼前的,有暗红玛瑙瓶子,有白家山庄的灰烬,有正义教总坛中的青青垂柳,有密室过道里被封龙留下的一只布鞋。
眼里有点发痒,他眨一眨眼睛,泪水沿着脸庞滑下,眸子中倒映出的封龙更俊拔两分。封龙悠然站着,他仅仅站着,少情已经觉得地面震荡,觉得心脏霍霍急跳。
心怎能不霍霍急跳?封龙就在眼前,少情既惊心,又安心,冥冥中,竟还有点动心。他想靠近封龙,想抱住封龙,想听他沉声呢喃,想感受他臂弯强大力量,想知道他的心思,想明白他的欲望。
少情,我已为你种下情根……
封龙当日的话如闪电一样劈头闪入脑中,少情手足冰冷。
情根已种,我竟拔不掉。
我竟喜欢上他,我竟已经动情。
盯着封龙的眼眸,蓦然露出惊惧,又渐渐转趋温柔,晶莹变幻如采自深山举世罕见的黑宝石。他忆起飞瀑,忆起银河,忆起蝶舞,忆起封龙带笑递给自己的那串糖葫芦。
但温柔转眼消去,双唇骤然咬紧。
不服,我不服!
心内卷起滔天大浪,要扑到封龙怀中的渴望,与骄傲自尊对抗起来。
我爱你,但我不服。
封龙封龙,今夜我悲伤至此,多想靠近你,受你温柔爱抚。
终于,一丝坚毅的光芒闪过漆黑眼眸。
少情走上去。
箫声停止。封龙转头,眼中睿智深邃,静静看着少情。
“你赢了。”少情凝望他。
风中,两人面对面站着。
同样桀骜不逊,同样伤痕累累。
封龙叹气:“少情,情为何物?”
洁白纤细的手,缓缓伸来,穿越空气中看不见的重重阻隔,触及封龙衣襟。
少情道:“明日再答。”
封龙的衣襟,被灵巧的手指解开。一寸一寸,裸露出结实强壮的胸膛。
风,在两人诡异煽情的气息中舞动。
“不是屈服……”
起伏有致的肌肉线条,在月色下泛着光泽。
“不是交易……”
小麦色的肌肤,和白玉般仿佛透明的肌肤贴合在一起,显出叫人心跳也停止的艳丽炫目。
“这一晚,我心甘情愿。”
被贯穿的瞬间,少情蹙眉低鸣。洁白贝齿在下唇咬出一道血痕,散乱的黑发在空中舞动。
封龙的强大和魄力少情早已料到,但他的狂热和渴望却令人吃惊。
纤细腰肢簌簌颤栗于淫威之下,白皙的项颈深深后仰,绷得几乎要断掉一般。粗重的喘息,传递在彼此亲吻之间。
“啊呜……嗯……”娇媚的呻吟,从少情嘴中毫不掩饰地逸出,让封龙的冲刺更狠几分。
爱你,我竟真的爱你。在被你充满的时候,和其他男人的感觉竟截然不同。狂喜澎湃而至,要将我活活淹死在欣悦中。
狭窄的甬道被扩张到极点,花蕾盛放,妖艳动人。
带汗的发丝沾在额边,带出别样风情。一点殷红,象胭脂遇水般越化越开,伴着猛烈的抽插节奏,渐渐从脸颊蔓延全身,令每一处肌肤都渗出浅红的激情。
少情扭动着臀部,不能用言语描述的淫糜气息充满全身。断断续续的呻吟,叫人口干舌燥,尽情享受欢乐的痴迷脸庞,象在爱与恨中,已不再迷惘。
“大哥,嗯……大哥。”
娇痴的呼唤从红艳的唇中淌泻出来。张得大大的腿象两条灵活的蛇盘上进攻者强壮的腰,折服在举世无双的强悍中。
封龙咬住挺立在胸膛的茱萸。
“小蝙蝠儿,我的小蝙蝠儿……蝙蝠儿……”
湿润温暖的舌尖细细摩挲那一个敏感的突起,腰身又忽然重重一挺,让身下男子几乎带着哭腔大叫出来。
似乎没有尽头的深入和孜孜不倦的探索在身体各处以几近疯狂的程度展开。
这人颠倒众生,不费吹灰之力。那人横天逆日,不可一世。
“不许再离开,我的小蝙蝠儿……”
不不,我不要被人锁着关着,我不要被留在一个地方。
扭动的纤腰不断渴望着更深入的侵占,思绪和身体一样在激流中震荡。
“呜呜……大哥……呜嗯……”
真甜美,真快乐,真叫人安心、感动、不敢相信。但我不服气,绝对不服气。
不能被你控于掌中。
我是蝙蝠,是九天外的蝙蝠。
身体温度没有止境的上升,就如激情没有尽头。臀部最大幅度的扭动,似在逃避猛烈的贯穿,又似在迎合野性的律动。纤纤玉指痉挛地弯曲起来,无助抽动,在封龙肩头背上划下无数伤痕。
湿漉漉的花蕾和欲望,被粗糙的大手摩挲得颤动连连。
黑夜、月色。
山花摇曳,山风穿梭,淌下的汗,含在眼眶中的泪,恒久的充实和率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不可思议的梦境出现在眼前。
时间仿佛已经停止。
但,只是仿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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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最终还是要亮的。
天亮时,红日东升,山鸟轻快鸣叫。
封龙在林中缓缓睁眼。
他全身赤裸,坐起来时,眉头紧皱。
眉头紧皱是有原因的,他嘴角逸着一条吓人的血丝,脸色也难看得很。
至于难看的脸色,当然也有原因。少情昨夜蓦然出手那一刀,就是他脸色难看的原因。他现在仔细回想,才知道少情在靠近自己时已偷偷在体内放了迷药。不但如此,少情也已经得到横天逆日功的克星。
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破横天逆日功的三尺刀。
趁丧母之悲,交欢之际,绝对不能想象到他会用计之时,先在体内藏药,后出刀伤人,确实高明。
药是难得的东海迷魂,刀是专克横天逆日的三尺刀。
难怪可以让封龙上当。
“三尺刀……他什么时候弄到三尺刀?”封龙缓缓拣回衣裳,犹在沉吟:“难道他竟能躲开我的眼线?”
其中必有蹊跷。
他抚摸后腰那刀不浅但也不够狠心的刀痕。刀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三尺刀上所带的寒气,正好克制横天逆日功。这样一来,势必影响修为,有一段时间要静心养伤。
他一生纵横武林,从来没有试过重伤,此刻内力忽受损,实在不是滋味。
“他不愿杀我,又怕我抓他。既然动了手,必定留有后招,让我分身无暇。”眼中精光忽闪,封龙脸色一变,沉声道:“若我是他,应把我受伤的消息告诉我最可怕的敌人。但他会告诉谁?他又怎知道谁是我最可怕的敌人?”
他站在原地,闭目沉思,赫然睁开眼睛:“向冷红?若不是他,谁能隐瞒三尺刀的事情?”他冷笑两声,眼睛炯炯有神扫视四方,脑子却在急速运转起来。
猛一转头,看见地上入土三分的七个大字―――你赢了,我也没输。
一个精致的金色铃铛,开口已经被人用内力掐断,带着一点血迹,孤零零躺在“输”字边上,正是封龙亲手戴在少情身上的。
封龙弯腰将铃铛捡起。
铃铃……
铃铛晃动,清脆的声音在林中传开。
他仰头,含笑呼吸着早上的新鲜空气,忽然皱眉,抚着胸口咳嗽两声。
一滴鲜血,从唇角逸出,落在黄土中。
你赢了,我也没输。
我的蝙蝠儿,你又展开双翼,要飞到何方?
30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山中的九里香,已经谢了。不知母亲的坟头,是否已经覆上秋草,装点哀思。
窗外的行人匆匆赶着回家的路。
马和骡子劳累了一天,和人一样都带上疲倦的神色,栽着东西缓缓挪动脚步,偶尔和赶路的主人闹点畜生脾气,挨上一两下不轻不重的鞭子,又都老实了。
窗子很简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