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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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尔流年-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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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惨痛经验告诉我们:这种时候,越想要躲,偏偏越是躲不过。



“你……仲流年!”不远处的大厅,林沁清亮的声音格外醒目,姜莞尔油然而生了一种被拖出去示众的悲壮,头又埋低一些,只等着死刑的来临。



“你是……林沁吧。”仲流年的声音,带一丝疲倦的沙哑,引得姜莞尔不自觉投过了目光去。男人穿了件休闲的立领毛衫,深深的咖啡颜色,衬得脸庞格外苍白。



“你还记得我?”林沁丝毫不掩讶异,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赞赏而惊艳:“上大学的时候你就帅的不行,现在简直跟个明星似的了。”



这么露骨的评价,仲流年还有点不能适应,一手抄进裤袋,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女人“扑哧”一声,拍着他的肩膀道:“行啊你,原来大学时就是万人迷了?”



仿佛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人,林沁犹疑着转过脸,礼貌笑笑:“请问你是……”



不等男人开口,女人已然抢先回答:“我叫南昕,仲流年的未婚妻。你一个人嘛?不如和我们一起吧,顺便跟我说说仲美人大学的轶事。”



未婚妻?林沁一惊,仲流年亦皱了皱眉头,但终究没有出言否定。



笑的有些尴尬,林沁摆摆手:“不了不了,我约了人……”说着,朝姜莞尔这边偏了偏头。



其实只是无心,毕竟她也不知道莞尔做在哪桌。但偏偏就这么个动作,引得仲流年也朝同一方向望过一眼。



只一眼。男人表情倏地僵住,嘴唇微微颤动,越发的苍白。



姜莞尔终于不能透明人似的做着不动,木木的立起了身,也不知是冲谁问候了声:“你好啊。”



气氛一时僵住,林沁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南昕瞪大了美目,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憔悴美人;仲流年抽出一跟烟来,表情木然的点上,夹在指间没有吸。



还是林沁先开了口,声音干涩的,如同喉咙肿了一般:“那个,你们吃你们的吧。我先过去了。”语罢,转身要走,没想到身后的男人擦着她的肩抢了先,迈着大步径直走向姜莞尔。



姜莞尔看着仲流年眼眸深邃如一潭幽黑的泉水,竟然定定的动不了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听到内心有个声音一直苦苦警告着“你傻啊!快跑啊,快跑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站在她面前,高出一头去,垂着眼紧紧逼视着她。莞尔看到他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与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很不相称,心中有些恍惚。



两人就这么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无言的对视了一会儿。就在姜莞尔以为他什么也不打算说,只是专程过来盯着她看的时候517Ζ,仲流年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某种沉痛的决心:



“晚上在家等我。”



什么?他说什么?姜莞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仲流年已经回到了原点,背对着她,对南昕低声说了句:



“走吧。”



南昕点点头,有些木愣着跟上男人的步伐,头却依旧朝姜莞尔这边回着。眼神里有一种无奈的释然,甚至有一种绝望。



就是她么。女人如是想到,心下坠了很长的距离,呼吸都短促起来。



完全没有察觉道那道锐利的注视,姜莞尔只觉得林沁牵了她的手,听到她担忧的询问:



“莞尔,莞尔你没事吧?”轻轻摇晃她冰凉的小手,林沁问的小心翼翼。



姜莞尔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带一丝孩气的茫然,问句不成问句:“他刚才说那个女人,是她的未婚妻吧。”



很想摇头否认,但无力欺骗,林沁只是低垂了头,安慰里不带丝毫信心:“莞尔,你不是说都过去了吗,就别想这么多了。”



别想那么多?她是很希望不去想,只是脑子里乱成一片,什么也摘不出来。



突然双手握住林沁的手,弯下身,把额尖顶在拇指,像个承受不了剧痛而崩溃的病人。她喃喃的说,声音细弱蚊蝇:



“林沁,我想离开,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林沁揽过她的肩头,一点肉都没有,几乎是一把骨头。她不禁微皱起眉头,责备也似的问: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瘦的只剩下副骨架了。”



姜莞尔缓缓抬起了脸,眼圈通红,却忍住了眼泪。女人很难看的挤出一个笑容,没撑多久,嘴角又耷拉下去。



“林沁。”她突然开口,问的有些艰难,声音远远近近,不很真实“能借我些钱么?”



“好,要多少。”几乎是想也没想,林沁爽快的应下,但看着姜莞尔沉重的脸色,心里知道并不会是个小数目。



“五十万。”姜莞尔眼神失焦,话说出口,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梦。



“五十万?”尽管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个词时,林沁还是没有控制住,叫出了声。面色有些担忧,她双手搭上姜莞尔的肩头,问的郑重其事:



“莞尔,你到底怎么了?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你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姜莞尔眼神迷离,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向虚无缥缈的远方。林沁几乎以为对面的女人在梦游,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却看到她苦涩的一笑,坐了下来。



“沁。”姜莞尔把头偏向窗外,看到仲流年锃亮的宝马车耀眼在昏黄的灯晕里,像现在的他一样,华丽却不真实。



“沁。”她转回头来,抬眼看向被叫了名字还呆愣着的女人,“坐下来,陪我喝点酒。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么?”



曾经我以为,幸福的日子是过不完的。就像沙漏,一边的沙砾流尽了,转个头,又可以满满的从新再来。



小的时候,我很少见到父亲,母亲也常常不在家里。司机接我上下学,把我送到门卫手上,保姆变着花样做饭给我吃,哄着我睡着。



小学的时候,男生女生围坐一团,讨论家里的伙食。他们为妈妈做菜好吃还是爸爸做菜好吃,吵得不可开交。



那一天,有个虎头虎脑的男生回过头来,瞪着眼睛问的认真:“姜莞尔,你们家是妈妈做饭还是爸爸做?”



我茫然的和他对视,不加思索的回答:“我们家下厨的都是小阿姨。”



“小阿姨是什么?”七岁的孩子全不知阶级为何物,偏回头去询问同伴,一个早熟些的女孩咧嘴道:“笨蛋,这都不知道,就是花钱请了到家里干活的。”



“姜莞尔,你妈妈呢?她不会做饭么,做什么花钱雇别人?”



我不知道原来在一个家庭里,母亲的形象,应当是举着菜铲挥汗如雨的。



而我的妈妈,总是修饰着无懈可击的妆容,身着板正的职业装,早出晚归,形色疲惫。



她说,她和爸爸要管理很多的事情,挣很多的钱,才能让我过的幸福。



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有一日放学,我问安宸哥哥。他仔细想了,笑吟吟的回答我:“大概就是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吧。”



我低头默然:那我应该是个容易幸福的人,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总是很少的。



特别是跟安宸在一起,我可以笑的很开。嘴唇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晃晃、齐整整的牙来。



他每天接我放学,雨天晴日,一天也不会间隔。渐渐的我们不再需要人接送。



两个人,每天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拖着步子回家。他买街边的小吃给我,我捧在手里不顾形象的鼓着脸大嚼。



树上的梧桐铃子结了又落,落了又结,沿街的小家小铺开了又关,换上新的招牌。日子疏忽的过着,一不留神就是十多个年头滚过。



我开始读懂母亲看着我们时,眼中盈盈不道明不掩饰的笑意;我开始发现安宸牵起我时,手心凉凉的细汗流经;我开始明白青梅竹马四个字背后,不言而喻欲盖弥彰的暧昧隐含。



我可以假装不懂,却躲不过安宸望向我时,越来越专注炙热的眼神。



终于有一天他请我不再叫他哥哥,他拉着我的手,问的小心而诚恳。而我感到的不是心动,而是对儿时纯真逝去的无力。



他走了,去英国留学。我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走过长长归家的路;一个人在灯下演算恼人的数学;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淘来的碟片。



安宸的信来的频繁,即使有时只是短短的一句“连着下了三天雨,屋子很潮”,或者干脆是“最近很困,想吃糖炒栗子”之类。



却还是透着浓浓的离愁和无奈。



我坚持在给他的信上“哥哥”“哥哥”的叫着,心里却受到失去他的巨大落寞蛊惑。



偶尔趴在窗台上看对面漆黑一片的空房子,考虑着是否要屈服在母亲运筹多年的“娃娃亲”计划里。



高考考的无知无觉,成绩却意外的理想。索性央求了母亲,就近入学,报下了市里的一所重本。



大学第一天就决策失误:送我的车太过招摇。导致同寝的女生们一眼便认定,我是腐化堕落的资本主义小姐。别扭了许久才算解决了人民内部矛盾,却还是被她们软磨硬套着套出了家庭背景和生辰八字。



后来夜谈的时候,我的销路问题一直是她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其实我从来没穿过什么招摇的衣服,早上又贪睡得很,连打理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常常是匆忙刷牙洗脸过后,顶着软塌塌头发梦游去教室,坐在靠窗口的位子上发呆。



却还是常常莫名其妙被人告白。



最戏剧的一次,是林沁告诉我。那天她笑趴在桌上,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颇为骇人:“姜莞尔,你可真是贻害万年,害人不浅。”



“怎么了?”我从经济学原理里挣扎起来。这学期的课本居然是英文原版,满目的西洋字母爬的我头疼。



“你知道吗,有个大四的师兄,搞错楼层,把“华仔”的信箱当成你的,塞了一个星期情信。”



“华仔”是我们学校学生处的负责老师,50岁,男,地中海头型。以神出鬼没,笑里藏刀着称。



我干巴巴挤出个笑容,很想问问“他还好吧”,又觉得实在虚情假意,索性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教室里渐渐安静,只残留些沸腾式的隐隐骚动。林沁憋住笑在我脸上狠捏一记,同我一起朝讲台上望过去。



男生笔直的站着,双手随意的撘扶在讲桌,笑容恬然清淡:“大家好,我叫仲流年,是从法律系大三转系来的。”



你尝试过每一次心跳都不完全的感觉么?



那一天,整整一百分钟的上课时间,我的心跳都是缺了一半的。



终于又一次尝试到牵手的滋味,仲流年的包绕着我的,在校园里随意的晃。温存的触感经由每一处接连传递进心里,冬天也过成暖春。



“我怎么能这么幸福呢。”我捂着枕头倒在床上不顾廉耻的大喊。



林沁的护手霜、充电器、眼镜盒……一样一样源源不断的从下铺袭来:



“stttttttop,姜莞尔,你个花痴,有完没完。”



“我就是有感而发一下吗。”



“你感触也太多太频繁了吧!我算弄明白了,真正的祸害不是你,是你们家仲流年。哎,魔高一尺,大魔王高一百尺!”



呵呵,我们家仲流年,大魔王仲流年。



真好。



缩进被子里,我神经质的抽笑起来。



只是母亲不喜欢我和流年在一起,她心心念念的要撮合安宸给我,我只若不闻,连带的对安宸也冷淡起来。他的几封来信,我只回一句“奥,这样啊”。



姜莞尔,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心里明白这是对他不公平。只是对他公平了,谁来对流年公平?



“要是岳母大人不喜欢你,你敢不敢娶我?”有一次,我靠在仲流年肩上问,双腿悬空摆动着,一下一下撩着脚丫子。



“她老人家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这么仪表堂堂道貌岸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他装傻似的回问,语气似笑非笑。



我们从来避谈经济上的问题,总是打马虎眼一笑而过。



那天我却有些孩气的执着,鼓着脸,不管不顾的说:“我小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亲事,那男生现在在法国。他家很有钱,又同我们家是故交,我妈可是满意得很。”



头侧的肩膀紧了紧,仲流年却仍然笑着回答:“只要你喜欢我,愿意嫁,我就敢娶。”



被他吃定的态度惹得有些恼了,倒好像我是嫁不出去硬塞给他,于是嘴硬:“其实我觉得,嫁给他也不错啊。毕竟从小就像哥哥似的,对我百依百顺。连我初中时的作业,都是他……”



话音未落,一旁的支撑突然消失,男生利落的跳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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