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 第42部分

　　
　　管家没想到他有此一问，被噎在那里。百里巽风见他表情不对，暗料有内情，便说，“只管说，我又不怪罪。”
　　
　　管家叹了口气，“王妃嫁进来之前，我们就知道他是个男人，而且会生孩子；这事虽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大家都是伺候惯老王爷的人了，老王爷见的市面多，我们也慢慢学着习以为常。想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指不定就有这样的奇人。但是老王爷提前跟我们打招呼，大约是让我们早点接受，想来是怕进门后的王妃难堪，毕竟是个男人啊。”
　　
　　他这么一说百里巽风也想起来，“我之前好像很不满这门亲事，爹让我娶个男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但是后来，后来……”他没说下去，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接受芋儿的一切，包括他怀孕生子，接受的心安理得。
　　
　　管家朝天作了个揖，对百里巽风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百里巽风见他支吾，想必是有什么忌讳，他道，“王府现在我当家，有什么事情我替你担待。”
　　
　　就是怕您怪罪……管家在心里叫苦，但百里巽风目光灼灼，他顶不住压力艰难开口，“您新婚的三个月里，王爷天天让人在午茶里掺罂粟粉……”
　　
　　“罂粟粉？那是什么东西？”
　　
　　“是苗疆的异物，”源明雅插嘴道，“可以麻痹人的神经。”
　　
　　此言一出叫人大吃一惊，百里巽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爹给我下药？为何！”
　　
　　“为了让您接受王妃男人生子的事实啊，您不知道那几个月里，王爷请了个巫师，夜里从房顶悬根芦管下来，对准您耳朵下咒，那段时间天天如此，您梦里听了进去，久而久之潜移默化，便慢慢接受了王妃生子的事实，所以后来他怀孕时您一点也不奇怪。”
　　
　　百里巽风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一向敬重的父亲竟然会对他做这样的事，这件事手段之阴险，很难让人想象它的动机会是怎样。
　　
　　“他根本就不用如此，我爱芋儿，自然接受得了他的一切。他又何苦出此下策。”
　　
　　“可见他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此。”一旁听了全部的源明雅出声道，“不会有父亲为了儿子做出这样的事，除非他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对！我哥是冤枉的，你不该将他赶出去！”莫芜也缓过神来，大声指责百里巽风，“你爹好阴险，他知道这么多事情，太可怕了。”
　　
　　“你爹还不是一样！”源明雅出声帮道，“明知道儿子有这样的畸形，还不替他好好隐瞒，竟然让他走女子的路，嫁人生子！”
　　
　　他一说完自己就愣住了，“等等，你是说你哥哥天生能生孩子？”
　　
　　他问得莫芜也不确定起来，“我从小就知道哥哥有这个特质，但是不是天生的就……”他一阵懊恼，“可惜我是他弟弟，不是他哥哥。”
　　
　　“哼，算了吧，你是不是他弟弟还是个问题！”源明雅冷哼一声，显得很是不屑，“根本不可能有男人会生孩子，没有古籍有这样的先例记载，也不可能有变异，除非他是雌雄同体，但那样的人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男人，他身上也会带有女人的特征。”
　　
　　“不，芋儿是男子。”百里巽风摇摇头，证实道，“我跟他夫妻一场，最是清楚。”
　　
　　“这么说来……他有可能……对对，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下换源明雅激动了，他抓住那二人的手，“你们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眼睛很大，很白。”
　　
　　“很清丽。”
　　
　　莫芜低下头，“哥哥跟我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源明雅掰住他的脸，强迫他对着自己，“那跟我长得像吗？像吗？”
　　
　　他这么一说百里巽风同莫芜都有些恍然，细看之下，源明雅的眼睛轮廓，分明同莫芋一模一样。
　　
　　怪不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源明雅这小鬼时就觉得眼熟，原来……百里巽风暗自心惊，金华城时就对这小鬼的感觉有些怪，原来他同自己还有这等纠结在里面。
　　
　　三人如此对证口供一番，基本上认清了事实，莫芜垂丧着脸，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百里巽风深揪着眉头，心里有些后悔，看来事情远非他想象的简单，而冲动之下他已经做错了一些事。
　　
　　源明雅已经顾不得他二人的感受了，他扯住百里巽风往外跑，“带我找他，快！带我去找他！”
　　
　　***
　　
　　百里巽风同源明雅出发去寻莫芋，莫芜没有力气跟他们跑，他腿都软了，站也站不住，被接他的轿子抬回宫后，一句话也不说，凌靖仇看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搂住问道，“怎么，没看见哥哥么？”
　　
　　莫芜摇摇头，“我没有哥哥。”
　　
　　他扑到凌靖仇怀里大哭，“他不是我哥哥，呜呜……他是别人的哥哥……”
　　
　　凌靖仇眸色一沉，嘴上温柔道，“乖，好好说。”
　　
　　莫芜抽噎着抬起头，将他在百里王府所见所闻全讲了出来，至少像凌靖仇传达了两个事实：一是莫芋并非他亲兄；二是莫芋已被百里巽风赶出王府。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凌靖仇，“公子，我该怎么办？”
　　
　　凌靖仇沉着脸不说话，心里早动了将百里王府抄掉的打算，他握紧莫芜的肩膀，“乖，我封你做皇后怎么样？”
　　
　　***
　　
　　孙回春才回京，就被召到皇宫里，凌靖仇坐在御花园里饮茶，见他来了，问道，“灵芝采得怎么样？”
　　
　　孙回春从怀里掏出一支仍在桌上，“就这。”
　　
　　“这么小？”
　　
　　“就一根，去晚了被别人抢了。”
　　
　　凌靖仇眉毛一挑，饶有兴味道，“居然还有人能从你手里抢药？”
　　
　　“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么。对了，小蝌蚪怎么样？”孙回春拔朵花插在自己脑袋上，“公子，我美么？”
　　
　　“放肆！”
　　
　　“小人该死！皇上你把我贬为庶民吧，我实在不想在宫里做这差事了啊，天天治花柳病，你心急火燎地把我召回来，我以为……”
　　
　　“以为什么？”
　　
　　“呃，没什么……”孙回春翻翻白眼，还以为你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急症。不过话说回来，凌靖仇承诺他找到莫芜后放他三月大假，居然毁约叫他回来，估计临时有什么变故。
　　
　　“边疆战事如何？”
　　
　　“暂时稳定。”
　　
　　“你这次去回疆，情况如何。”
　　
　　“皇上，我都能上天山采灵芝了，境况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那里的药材集市很有规模，没两三年功夫是不可能形成的，可见休战这几年里，百姓日子确实不难过。”
　　
　　凌靖仇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孙回春大跌眼镜，“这就完啦？”
　　
　　“不然你还想怎样？”
　　
　　“至少……呃，让我见见小蝌蚪吧。”
　　
　　“下去，再废话一句抄你全家。”
　　
　　***
　　
　　凌靖仇即位初年冬，边疆战事突然告急，王朝兵力一直吃紧，凌靖仇这几天关在御书房，忙得团团转。
　　
　　莫芜在书房外碰到孙回春，着急地问“怎么回事，边疆怎么会突然爆发大的战事呢？异族为什么要挑衅啊？”
　　
　　孙回春拧着眉，“不是对方挑起来的。”
　　
　　莫芜一愣，听不懂他的话。
　　
　　孙回春失了一向的和气面孔，他推开御书房的门，旁若无人直走了进去。
　　
　　凌靖仇一见是他，身后还跟着不明所以的莫芜，顿时冷声道，“你把他带进来干什么！下去！”
　　
　　外面的太监将莫芜领了出去，房里剩下的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静得连根针都听得见。
　　
　　“你不觉得很可笑么？为了一个所谓的蓝颜。”孙回春对凌靖仇知根知底，他又不怕死，什么都敢说。
　　
　　凌靖仇不答话，只丢过一份圣旨，“朕已经拟好了，你看看有什么纰漏没有。”
　　
　　“自然没有。”孙回春双手奉还了圣旨，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转身道，“作为朋友，我只有一句忠告，‘类此为官，盛；类此为君，亡’，你不要将大理寺的那套带到朝堂上来，不然皇位坐不长久。”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
　　
　　凌靖仇不说话，叫了个小太监进来，“将这份圣旨送往百里王府，请百里王爷亲收。”
　　
　　百里巽风同源明雅在外跑了一天，回来时听说宫里来人，一个太监举着圣旨念道，“百里巽风接旨。”
　　
　　王府大小院子里跪了一排，百里巽风心里纳闷，凌靖仇当皇帝以来，还是第一次颁圣旨给自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回疆战乱突起，扰我边境安宁，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朕上任伊始，苍生尚未福泽，祸患提先降临，边疆兵力吃紧，特派荣威将军百里巽风率一万羽林军千里驰援，速速救火，隔日即启程。钦此。”
　　
　　百里巽风双手接过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送走太监，王府里炸了锅，老王爷与王妃都不在，王爷一走，王府就没有主事的人，管家担忧道，“多年不打仗了，怎么突然起祸事了？这叫小郡主可怎么办呢？”
　　
　　百里巽风握着圣旨，双眉拧成一条线。源明雅问他，“你们皇帝要你去打仗么？”
　　
　　“是的。”
　　
　　“那你可真为难的，王府里没有主心骨呢！”他绕了一圈，“你的孩子也还小。”
　　
　　“最倒霉的是我，”源明雅叹了口气，“原本还指望你帮我找哥哥呢！”
　　
　　百里巽风最担心的也是雨儿，打仗最不好说，三年五年都有可能。雨儿已经没有娘了，再没有爹的陪伴，她可要怎样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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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莫芋这日照例早起，去往东市送盐，不料路上竟碰见老百姓往西面跑，就连得意茶楼也没有破例开门，莫芋送完盐，逮住一个正往外跑的小二，“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往外跑？”
　　
　　“你不会不知道吧，今日百里将军出征，大家都去送他啊！”
　　
　　莫芋一怔，猛然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还是有些痛，不过他又要去打仗了么？那雨儿怎么办呢？
　　
　　说好要断绝关系的，莫芋原地傻站了半天，还是决定跟去看看。
　　
　　王府外早就聚集了很多群众，大军也已经严阵以待，百里巽风的战马正喷鼻嘶鸣，停在门外等待主人。大家被挡在羽林军外，自觉排成两排，莫芋躲在墙角后，悄悄等着百里巽风出来，他往日呆在王府里足不出户，根本不知道百里巽风竟这样深得群众爱戴，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是想见这个男人，而是放心不下幼小的女儿，百里巽风也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仗，一时半会回不回得来。
　　
　　过一会儿听见群众声音嘈杂起来，莫芋伸头看，果然见百里巽风走了出来，他眼眶一热，自己都没发觉急切了起来，那人明显瘦了，下巴上还有轻微的胡茬，许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即使戴着头盔，他也能分辨得出他浓重的黑眼圈，莫芋扣紧墙砖，看见管家抱着雨儿随后跟了出来，孩子大概知道父亲要走，哇哇哭个不停，莫芋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连日来的相思在见到孩子的一瞬间时全部崩溃，孩子伸手要百里巽风的样子就像他现在恨不得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一样。
　　
　　百里巽风也是舍不得雨儿，抱着亲了好几口，始终狠不下心出发。雨儿抓住他的皮甲，咿咿呀呀叫着“跌跌不要走。”百里巽风眼眶一红，好险落下男儿泪来，周围群众见他二人父女情深，纷纷感动不已，就连在一旁的源明雅也举起袖子来拭泪，“将军，你真是一个好父亲。”
　　
　　百里巽风对他道，“没能帮你找到哥哥，我始终欠你一份情，这王府自今日起奉你为主，一切以你的标准行事，你要走要留都随意，哪日玩腻了，欢迎来大漠找我。”
　　
　　源明雅道，“要不是找哥哥，我一定跟你一起，助你一臂之力！”
　　
　　莫芜一早也得了特许来王府，他跟源明雅站在一起送百里巽风启程，想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会，一时也有些感慨。
　　
　　一匹快马袭来，马上的先行官提旗下拜，“将军，时辰到了。”
　　
　　百里巽风发号道，“即刻启程！”
　　
　　一万大军开始行进，百里巽风将雨儿送回管家怀里，孩子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