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雪重作者:文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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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雪重作者:文休-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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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冰冷无望的宫廷中用来支撑着自己的这最后一点念想也要被夺走,那烈焰仿佛是将心炙烤,让青莲胸口阵阵发疼,一种绝望的感觉弥漫开来。瀚辰,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你的皇宫,就像是望不到底的血盆大口啊!

    此时整个偏殿中鸦雀无声,只有偶尔爆灯花发出零碎声响。方才所有人都被那额冕上翠碧凝光耀给摄住,此时更是专注于那一片浴火的辉煌,没有谁再留意倒在地上的青莲。此时青莲早已是满身伤累,奄奄一息,那还有半分力气阻止与争求?唯有那心痛与不甘支持着他,伏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向那正在被焚烧着的臂环爬去,一只手徒劳的伸着,纵使再努力,也留不住那份纯净的美丽。

    不知过了多久,青莲居然悄无声息地爬到了王廉身侧,母亲留下的信物,在咫尺处焦灼于烈焰之下。青莲撑着一口气,一只手勉力支起身子,另一只手伸向那翠碧银环。

    那一月国神器在火焰的煅烧下熠熠生辉,吸引着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就在孝纯专注地看着那碧色生辉之时,眼前出现了一只苍白,且带着血痕的手,伸出的二指尖端发黑,就像是地狱中不甘的冤魂。惨白的面容隐在披散的长发下面,只看了一眼,孝纯就尖叫起来。

    皇后娘娘一声凄厉的喊声,惊起了殿中所有人,之前还在殿中肆意辱打青莲的侍卫见自己一个不留神,那个方才还软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乐师竟然还有力气爬到皇后身边去惊扰,岂不是自己失职之罪,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青莲撑了一口气爬到王廉身边,早已是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分力气。伸出手,只堪堪抓到了办幅王廉的衣袖,还没有阻止什么,就被冲上来的侍卫用手绞了头发,扭了双臂反剪在背后,将人往后拖去。

    王廉本来也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金碧交辉的光焰,没料到在眼前会徒生如此变故。见青莲就要被侍卫拖走,王廉脑中一转,喝制住侍卫的暴行。

    青莲被架起跪在地上,因为头发被绞着只好被迫抬起头,孝纯看着那张酷似颜澜的面容,惊吓地一时倒抽着气,喃喃道:“是他,是他,纯月神子,纯月神子……”王廉手持着额冕不离火焰,出言安抚孝纯:“皇后娘娘,纯月神子颜澜早就随先帝去了,是不是一时暑热娘娘花了眼,奴婢记得颜公子原是这模样的,皇后娘娘您再看看?”

    言毕,王廉一手抚上青莲湿热光洁的额头,温柔地将碎发顺到一边,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从烛焰上取下额冕,捏着两边摁在青莲的额头正中。

    “啊——”青莲一声惨叫破喉而出,头猛的抬起,然后垂落半分,便没了声息,而此时焦肉的声音兀自滋滋的没有停歇。那一重金额冕早已在火上淬炼多时,中部泛着炽热的红光,此一时被王廉置于青莲额头,简直就是烙入了青莲血肉,一阵焦味弥漫开来。

    王廉见青莲似是昏了过去,将展平的额冕顺着青莲额头的弧度摁在青莲的头上,然后轻声询问孝纯:“皇后娘娘,奴婢记得颜公子当初是这样的,现在您看着童乐史像吗?”孝纯看着青莲惨色容颜,宛如碧映晨雪,木然地点了点头。青莲眼神中迷离着泪色,一副眯眼众生的神态,祥和静好,和当年月国祭司相差无几,足让陷入的人痴醉癫狂。

    “若是这样,那童乐史定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宫中偷盗了这绝世宝物,私藏携罪!来人,把童青莲带下去,先禁起来,查实后再发落!”这次不再请示孝纯,王廉直接发令。说完,王廉一把扯下青莲熨帖在青莲头上的额冕,撕下大片血肉,剧痛让青莲蓦地一睁眼,目光不再有焦距,却让王廉和孝纯吓了一跳。原本青莲洁白无瑕的额头,如今眉上正中添了一道莲花水纹的烙痕,血红滴,宛如净水佛莲在地狱的烈焰中涅盘重生。

    无援

    算起来青莲入宫已有一个多月了,八月初十,没几日皇上还有皇太后就要从朔州丰山结束避暑狩猎之行,赶在八月十五回京。虽说这次中秋皇帝不主张大肆铺张,但是天家团圆,再简宫中也将是一番盛况,其夜宴上又怎少得了礼乐?因此今日礼部侍郎李涵均来到乐府督导,查看乐府中秋宴乐排练的如何。

    李涵均看着庭中管竹声声饶耳,原本曼妙轻柔的旋律此时听在李涵均耳中显得有些聒噪。方才和乐正肖仁了解乐府近况,李涵均得知那名童青莲乐师方入宫即被霓芳宫已不敬之罪退回来,是受了严惩的。如今人在霓芳宫中,每日乐府应卯,童青莲一次也没来过。

    上次在紫微殿前遇见那一名冒死哭告的小监,李涵均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十分担心青莲,毕竟那是皇上出宫前特意关照自己留意的,现在人深陷后宫,自己不知其好歹,作为外臣,李涵均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明日皇上回京御驾就要行至青州鹿台大营,到时候自己要出京迎驾,若是嘉瑞询问起来,那可如何作答。

    就在李涵均忧心不已的时候,布悌一瘸一拐的来到乐府。李涵均和肖仁在一处,乐府侍候的小监来请肖仁乐正,李涵均也就跟在了一旁。布悌很狼狈,显然是才挨过打,脸上还有青紫肿痕,而且腿脚也不利落。其实本该这样,主子被人安了一个偷盗的罪名,侍从又怎会有一个清白无罪的下场。虽然王廉知道那额冕之事怪不到布悌头上,但是还是按常规刑讯了一通。

    布悌来乐府是交还青莲乐史的职牌,并告知乐府,童青莲如今正因私盗宫廷宝物被羁押在霓芳宫处审问,犯此重罪,乐府应当除名。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涵均大惊,他不相信孝纯皇后会不知道青莲是童府的二公子,此番扣留不知用心为何。因为李涵均知道,这次皇上回宫,只怕会有大的动作。尽管李涵均知道青莲受困必有冤屈,但也只好隐忍不发了。

    布悌上缴了青莲的职牌,履了职责便挪着步子往霓芳宫移动。时近中秋,日光已经没有盛夏那般毒烈了,天上有些薄云,透下的日光照的人暖暖的,但是此时布悌的心中却极冷。布悌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不是方才王廉总管阻拦,自己恐怕就要死在内侍府的棍棒之下了。

    那童青莲不得上宠与我何干,那童青莲私偷宝物又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想在宫中活下去的一个无名无势的小监,为何要如今要为别人的错误承担代价!此时布悌拖着一身伤痛,满心怨怼。尽管布悌还只是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但却早已谙熟宫廷的生存法则。

    虽然布悌心中有着坚持,为人并不刻意钻营出卖以谋求优厚,但是这一个月来,青莲多次忤逆上命所带来的后果几乎已经倾覆了他原来仅有的平静生活。被人辱骂,遭人白眼,更有甚者今天差点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

    这些日子以来,布悌每日照顾着满身伤痕的青莲,也不是没有心痛和怜惜,但是那一点点在宫中绝不值钱的感情早就被所有不公平的对待给消磨殆尽。直至上次布悌不顾一切在紫微殿前冲撞朝中重臣为青莲申诉,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毒打、降级、罚俸、发配的结果。

    布悌不是不知道青莲拼命坚持的是什么,但是布悌并不理解,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好好活下去更重要的吗?不值得,这绝对不值得!时至今日布悌的心已经彻底的冷了,所有对青莲的亲近仰慕之情也散尽了,再有恩情也还报了,况且布悌和青莲本来就只是路人罢了。

    布悌瘸着腿回到霓芳宫的那一小院落中,尽管青莲现在已经被孝纯皇后在名义上定罪收监,但是没有嘉瑞或是慧敏的命令,皇后还不足以动用大内监牢,只好仍旧把人禁在小院内。虽然并不担心青莲还有气力抗命奔逃,王廉还是在小院门口添了几个看守的侍卫。

    自青莲被定罪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当那烧的滚热的额冕按上青莲的额头,当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冲出胸臆,便注定了这场孤立无援的折磨已近走到了尽头,因为青莲已经被抽剥掉了残存在身体里的最后一分气力。

    私盗宫廷宝物是重罪,事后青莲也被带去问讯,但是在王廉的授意下青莲并没有遭受更多的惩戒。或许之前的折磨已经足够多了,也或许在这样下去青莲此命危矣,因而事到如今一心想要看戏的王廉倒是不再逼迫。虽说拘禁着青莲,王廉反而是督促太医院的医师仔细延治,务必在皇上回京之前让青莲恢复生气。

    日近黄昏,布悌端着一碗药走进屋内,见青莲倚在床棂上,静静的阖着目。布悌便将药搁在桌上,悄悄的掩上门,退了出去,不再守候。青莲见布悌关上门,便又无力的睁开眼,浑身都是伤,满心都是痛,青莲又怎会睡得着?

    青莲浑身都是拉开的细碎的口子,躺不得,靠不得,只好背支在床棂上,算作休息。布悌进来,又要上药了吧,又是一场折磨。王廉虽然为青莲请了太医,但毕竟是为一个待罪之人诊治,是没有好的外伤药给青莲。

    就像额头上那惨烈的烙伤,因为暑热不能包扎,为了不感染,竟是用每回用烈酒冲洗。那滋味,犹如滚油淋在伤口之上,非人承受。疼,谁人不怕,纵使青莲已经承受了这么多,但还是抵不了那种来自本真的恐惧。布悌走了,今日应该不用上药了吧,青莲心中小小侥幸一下。

    青莲颤颤的伸出右手,抱住左臂,但是衣袖下再没有了母亲送的臂环,仿佛断了青莲所有的念想与希望。青莲不知道为什么王廉要说自己是以色邀宠,和昔日的纯月神子一副德行,迷惑帝君,终会有一日家国不宁!

    青莲不以为然,在澜台的那段日子,青莲曾经深深的钦慕过那个素未谋面善乐的月国祭司。满室萦绕不散的莲香,哀戚难拔的澜绣,还有那副怡静恬然的月下青莲图,这般静好看在眼中,颜澜在青莲心中又岂会如王廉说的那般污秽不堪?

    为什么宫中每一个人都要指责自己倚仗姿色引诱君王,青莲心中很难过,但又憎恨自己也曾经利用这种误解自保。虽然青莲也知道自己和嘉瑞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君臣,但是难道皇上就不能拥有一份心灵契阔的君子之宜吗?为君为的帝就一定要高高在上,孤家寡人吗?

    青莲舍不得,因为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心有灵犀。嘉瑞以前一直不开心,宫中这么多人又有谁知到,又有谁去安慰?自己记挂的人很多,为什么其中就不可以有皇帝?青莲心中难以纾解:我就是想念瀚辰,就是喜欢和瀚辰在一起的日子,怡然自得,难道这样不好,不对,不可以吗?

    手段

    在内侍府审讯室里,青莲得知自己那一臂环曾是月国纯月神子的额冕,是上古神器。青莲不知道母亲在彤枫楼郑重嘱托的臂环怎会成了别国的宝物。不能说,因为彤枫楼是禁忌,母亲是禁忌,因此青莲在王廉逼问之下不得已只好咬定此臂环是童府之物。虽然搪塞过一时,却真真是沿祸于后。

    八月十二之夜,虽然离着中秋月半还有些时日,但是当空明月却已有了盈盈愈满之态。清晖如银,将整个月下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清亮温柔的色彩。青莲静静的站在在荒芜的小院中,微风吹动着那如墨般的发丝,遗世独立,仿佛就要乘月而去。

    布悌悄悄地躲在一处枯木的暗影中,眼睛直盯着院中宛如月下雕像的青莲公子。微微扬起的侧脸,在如水的月华下越发显得柔和,如此好看,如此纯净,不似尘间俗物。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一缕如烟歌声在月华之下袅袅飞升。上次青莲灌酒伤喉以明志,幸而尚膳监给的酒兑了水,不然青莲的的嗓音就真的要毁了。

    这些日子青莲禁言以养,虽然无药,咽喉之伤已恢复得大好。踽踽独立,一时情恸,月下悲歌,虽然歌声还略带沙哑,却也沉婉犹如沧海沥沙,悲喜千年,荡人心魄,然而却难以为继。

    布悌攥紧了手中的一片纸,紧的连手掌被指甲掐出了血都未知。看见月下的人儿息止了歌声,慢慢弯下腰攒起了眉,头再也不能孤傲的昂着,一只手掐住脖子。布悌再也看不下去,夺路逃了出去。

    为了自保,终究是害了那个如被贬落凡间的谪仙一样的人物,布悌心中凄凉,但是要在深宫中活下去却别无选择。曾经的真心为自己换来却是被打断一只脚,那以后呢,真的要赔上性命?

    王廉给的药布悌混在了青莲的汤药之中,当布悌端着碗凑至青莲唇边,看着青莲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便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和那些人一样了,成为了可恶的刽子手。但是这样有错吗?我只不过是想平安的活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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