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双叶又双枝- 第23部分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当无法相忘于江湖的时候，该怎么做，相濡以沫吗？

　　　　大概是因为已习惯了他在身旁的日子，即使是敌对的。

　　　　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一天天的过。

　　　　每天早晨当打更声响起，人们总会缓缓起身，入市上朝，开始又一天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种既定的轮回，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改变而改变。

　　　　令人憧憬繁华的北京城，庄严夺目的紫禁城。

　　　　可谁又知道有多少龌龊的东西，就掩盖在这华衣之下呢？

　　　　等他回过神来，见九弟正专注的看着自己，在思考着什么。

　　　　不由得问道：“怎么？”

　　　　“没事。”胤禟拿起桌上的糕点放进嘴里咀嚼，随后到：“我只是在想，你这次又要呆多久才会回神。”

　　　　张嬷嬷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要不要将她接到九阿哥府住几日。

　　　　“在想什么。”见没有回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没事。”胤禩勾起嘴角，看着他道。

　　　　他眼中的慌乱转瞬即逝，但胤禟还是捕捉到了。

　　　　“我以为你又做白日梦了。”胤禟掩住心中别样的色彩，用惯常的语气道。

　　　　嘴角微一抽，我怎么忘记了一旁还有这一难惹的主在。

　　　　聪明人向来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显然胤禟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所以他转移了话题。

　　　　“今日十弟请了戏班子到府上表演，但是听闻八哥你身体不适，所以特地将人表演场地设在八阿哥府，哦，不对是八贝勒府，方便病人。”胤禟眉眼一挑，道。

　　　　转移的话题更加的让人不好回答。

　　　　胤禩的原则，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就闭嘴，什么都不讲最为合适。

　　　　亦或者扯开话题。

　　　　“没用午膳吧，我让小三子也准备了你那份，一起吧。”胤禩说着带头向外走去。

　　　　胤禟看着前面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无谓的耸耸肩跟了出去。

　　　　在水榭上走着，还没有达到正厅，就见小三子从前面走来。

　　　　“我们正要过去。”以为是张嬷嬷没见着人急了，胤禩赶忙道。

　　　　“不是的爷。”小三子摇头道：“府外来了位公子，说是爷的故人。”

　　　　“故人……”胤禩诧异的略略歪头，这是他不经意间常会做的动作。

　　　　自己认识的人，小三子基本都见过，那这位故人……

　　　　“恩，是位笑起来暖洋洋的公子。”小三子回忆着，那公子长的真是俊俏，比起爷和九爷来一定也不差。

　　　　笑起来暖洋洋的公子，胤禩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个笑容道：“赶快有请，另外吩咐厨房再备一副碗筷。”

　　　　“喳。”小三子领命而去。

　　　　坐在屋内，看着从外面踏门而入的那人。

　　　　还是一样毫不在意却温暖的笑容，嘴角微微向上，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就连眼睛深处也充满了笑意。

　　　　连带着，就连胤禩的心情也明亮起来，微笑着起身道：“羡情兄，别来无恙。”

　　　　张羡情也有模有样的回道：“甚好甚好，有劳八弟关心。”但神情似喜非喜，极为有趣。

　　　　其实要想浪迹江湖，羡情兄确实是个难得的同伴，他身上有很多矛盾的特质，既生性好斗而又温和谦让，既桀骜自大而又彬彬有礼。

　　　　“你们不饿？”一直没有开口的胤禟终于看不下去的说道。

　　　　羡情看看桌上的膳食，又摸摸自己的肚子，“不说还好，一说还真的饿了。”讲完也不顾众人的眼色，走到桌边坐下，大口大口的吃着。

　　　　胤禩和胤禟二人也毫不介意。

　　　　过了一会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胤禩问道：“羡情兄这次进京不知是何要事，还是说又是为游山玩水而来。”

　　　　“算是。”羡情托着腮，道：“父亲他们终于从塞外回来，我们约好在京城相见，说是带我们去见见故人。”

　　　　“父亲……”胤禩若有所思道：“就是张浩南？”

　　　　“对，就是他，怎么八弟你听说过？”羡情好奇的问，没道理啊。

　　　　胤禩笑而不答，当日在杭州西子湖畔，路无名讲过，他隐约记得，张浩南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到过？

　　　　“张浩南……”胤禟拖长音调，随后双目微眯，嘴角微翘的看向羡情。

　　　　“今夜，我们兄弟几人就在八哥府上设宴，不知羡情兄可有兴趣？”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羡情明白胤禟的意思，但他没有拒绝。

　　　　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吧。

　　　　无端的，开始羡慕起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四阿哥。

　　　　看着面前优雅的吃着膳食的二人。

　　　　这几个人他们身在局中。

　　　　但又身不由己。

　　　　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世人常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与天抗衡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况且就算成功了到头来弄得当局者身心具备，又是何苦呢？

　　　　既然这是你我注定的命运，又为什么要抗拒，为什么不承认呢？一切顺其自然。

　　　　船到桥头自然直。

　　　　此生只要能像这样偶尔有机会伴在身旁，需要的时候为你解忧，保你平安，既可。

　　　　因为我相信就算天塌下来，你也有能力自己解决。

　　　　“那好，倒时就恭候羡情兄大驾了。”胤禟冲对方举杯道。

　　　　“一定。”

　　　　“既然如此谈得来，为何不就现在府上住下呢？”胤禩冲他笑道。

　　　　同羡情兄住一屋檐下定会是件趣事，永远不会觉得无趣。

　　　　诚如之前所想的，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你痛苦的，而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你快乐的。

　　　　“本来八弟相邀在下本应却之不恭，但舍妹也于今日到达京城……”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胤禩道：“那晚间时分，小弟在此恭候羡情兄。”

　　　　羡情挑眉。
第四十二章
时间缓缓流逝，夜幕慢慢降临。

　　　　今夜，上天倒是给足了面子，白日里天气阴阴沉沉，到了晚上，月亮竟冒出头来。

　　　　胤禛到储秀宫时，良嫔在院子里，她常坐的石桌旁等着他，人斜斜的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如这会不是夜里，胤禛还以为她是在在享受温暖的阳光。仿佛感应到他来似的，睁开眼睛，见他到了，柔柔的笑着，犹如停留叶面的晨露，会瞬间消逝。

　　　　“来了。”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道：“坐吧。”

　　　　见其坐下，递给他杯茶水。

　　　　胤禛接过，茶香飘来，淡淡的清香的味道，可入口只觉得苦涩难当，但片刻后却觉得甘甜，回味无穷。

　　　　“好茶。”胤禛赞叹道。

　　　　良嫔但笑不语。

　　　　胤禛也没在说什么，慢慢的品着茶，对方也不着急，动作娴熟，正正经经的拿起一旁的材料，又泡了壶。

　　　　而这时的八贝勒府。

　　　　歌舞升平。

　　　　“哦，这么说来，你当初在华山金顶上跪了一夜，那时才八岁？”胤祥极感兴趣的坐在羡情身旁问道。

　　　　胤礻我也很感兴趣的在一旁听着。

　　　　“恩，年少轻狂不知太高地厚。”羡情像是想到极有趣的事情，笑道。

　　　　当年，应爹爹的要求，他早早的就涉身江湖，虽屡屡犯险，但也未尝不是乐趣十足。

　　　　可自从那年在京城见到他之后，他的生命渐渐出现了些同以往不同的希望，但，终究是迟了，迟了不止一步，他和他的故事尚未开就已结束。

　　　　但自己的故事仍在继续，想着不由得望向那人，见他微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坐着，眼睛虽也是望着戏台，但明显的空洞。

　　　　有的时候，人生就像是一场玩笑。

　　　　在同一片夜空下，你想着他，而他却念着另一个人。

　　　　“羡情兄？”听对方半响没有讲话，胤礻我收回在戏台上的目光，看向他道。

　　　　“没事。”羡情招牌式的笑容，“怎么你们也感兴趣？”

　　　　二人没有说话，但面上都有神往之色，尤其是胤祥，那刹那这个人都亮了起来，但只是一瞬间，随即恢复常态。

　　　　对于他们皇族中人来说，那是梦想，也只能是梦想。

　　　　羡情也明白他们心中所想，沉静下来没有再讲话。

　　　　胤祥却发出了笑声。

　　　　二人不由得看向他。

　　　　“我在想这样也未尝不好，至少可以向往，还有梦想，”说着对胤礻我道：“十哥，你觉得呢？”

　　　　胤礻我不可否置眨眨眼。

　　　　这边胤禩一直心绪不宁，不知额娘会和他讲些什么？

　　　　难道我们之间的事情额娘已知晓了？

　　　　不可能，绝无可能。

　　　　“八哥，你怎么了？”憋了一天的话，胤禟终于问出口了。

　　　　今早见他时，就觉得今日他心绪波动异常。

　　　　“没事，我……”胤禩本想敷衍一番，但见是九弟，顿住了。

　　　　他不想骗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自己身旁不离不弃的人，自己也没有权利骗他。

　　　　“阿九，我没事的，过了今夜就好。”胤禩一开目光，淡淡道。

　　　　胤禟没有再追问。

　　　　也许，九弟他……已经知道了吧，自己和四哥的关系。

　　　　也有可能，他不知道。

　　　　又或者他装作不知道。

　　　　但都不重要。

　　　　往后的日子他还是会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不是吗？

　　　　自己还真是一个自私过度的人。

　　　　又是自嘲一笑。

　　　　“母妃找儿臣前来，难道只是为了喝茶，没别的事吗？”最终还是胤禛先打破了平静。

　　　　良嫔面上没有什么，但心下微微放松。

　　　　他肯开口那说明他并不是毫不在乎的。

　　　　“没别的什么事情，只是见你许久没来而已。”

　　　　在胤禛眼里，她总是这样像看透世俗似的处于红尘之外。

　　　　温文尔雅。

　　　　这样的人很好相处。

　　　　因为她很好说话，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永远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就和把第一样。但在自己面前的那人又另当别论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面色一柔。

　　　　良嫔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他的表情尽数落在她的眼中，她也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也许母妃她也只有在自己所在乎的人面前才会打破这样的祥和，可那人……会是皇阿玛吗？

　　　　这样想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动怒的样子，就好似她这人从来不会生气一样。

　　　　但……

　　　　这种人也是最不好说话的。

　　　　因为摸不透她的想法。

　　　　胤禛收拢思绪，望向她。

　　　　“有个东西打算给你。”良嫔也不打算在打这样下去，柔柔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锦囊，递给他。

　　　　胤禛微略不解的接过，打开一看，微微眯眼，看向良嫔。

　　　　两人对视着，好一会，良嫔道：“要收下吗？”

　　　　“既然是母妃送的，儿臣岂有不要之理。”边说边收好。

　　　　“禛儿，你应该知道收下这个的含义吧。”良嫔忍不住提醒道。

　　　　“当然，即使你不说，我也打算这样做。”胤禛回道。

　　　　半响，定定的看着她，问道：“那母妃呢？你应该也知道这样做的含义吧？”

　　　　良嫔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目光微略恍惚的望着远方，道：“世事本无常。”

　　　　过了好一会，又道：“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人有的时候总会在失去之后，才会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些人，一些事，原来早已扎根心底，拿不掉，也抹不去。”

　　　　胤禛望着她，她的脸上仍是淡淡的，淡得令他觉得发苦。

　　　　移开目光，抬头望望天空，“不早了，宫门快下钥了，儿臣先行告退。”

　　　　“恩，明日我让香儿做些糕点送到你府上。”放下心事，良嫔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道。

　　　　“多谢母妃。”说着颔首离去。
第四十三章（上）
庭院深深。

　　　　炊烟袅袅。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糖醋鱼的香味，其中夹杂着花草的清新。

　　　　明明是相冲的味道，而这时却分外的和谐。

　　　　庭院的摇摇椅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秀气的有些过分，骨架纤细，双目灵动有神。第一眼看时只觉得眉目如画，再细看一眼更是觉得风情万种。

　　　　而这时他的眼，犹如冰雪般，直直的射向靠在不远处树下的那人。

　　　　那人无力的低头叹了口气，两眼无神的望向榻上那人，道：“爹爹……我真的不知道。”

　　　　被叫做爹爹的人冷哼一声，双眼继续死死的盯着他。

　　　　那人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靠回树干上。

　　　　等吧，应该马上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