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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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弗洛伊德-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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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握枪的右手毫不松开,逼着甄意往林涵面前走。

这次,甄意知道不能再反攻伤害到林涵,可这次,她的心却异常平静了。她站在林警官面前,望着他急切而命令的眼神,微微笑了,摇了摇头。

这个女孩如此平静地倔强着。

许莫大怒,走到柜子背后,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铁皮柜子上,震耳欲聋。甄意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淮如脚上的链子断开了。

许莫示意她过来:“我可以不用你这个人质,也不要她这个护士。你们三个里,我要一个心脏!别惹我,不然,三个备用也行!”

淮如手被束缚着,直哆嗦,望着甄意,泪如雨下:“我不能死啊,淮生还要我照顾,甄意,你就听他的吧。跟他讲什么都讲不通的。”

甄意想说什么,又听淮如道:“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平民吗?难道要我们替他去死?”

甄意简直闻所未闻,气得想笑。

她听说淮如学姐是搞科研的,甘于清贫,却没想她竟有这种想法。

“是,他的职责是保护你,但你也不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去享受别人的生命!”

淮如哭喊:“他是警察,他就不该让平民死。”

许莫惊住,恐慌道:“谁?谁是警察?!”

甄意心一沉,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砰!砰!

两声枪响在甄意耳边炸开,林涵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腹处血流成河,血水如涌泉一样汩汩流出。

林涵极尽痛苦地嘶吼,可声音被胶带捂住,只化成喉咙里沉闷的声响。

甄意扑上去,捂住他的伤口,哭喊:“把安医生放开,让她来救救他!”

安瑶也挣扎:“许莫,让我先救救他,救救他!”

许莫看见林涵面色惨白,比所有人更加惊恐:“快!快!他要死了!快点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快挖出来!”

甄意的泪水湿透了双眼,拼命想堵住他的伤口,可粘稠熨烫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涌。指缝中每溢出一点,她的痛苦就增加百倍。

“求求你们救救他,许莫,你救救他!”

“我叫你动手!”许莫眼见着他的心脏要死去,托起枪,再度扣动扳机。

“啊!”

甄意惨叫,腿上被子弹灼烧而过,穿出一个坑,鲜血直流。

她疼得像被火在烧,疼得大哭,可偏偏死不松手,拼命也要捂住林警官的胸口。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淮如也大哭:“甄意你放手吧。林警官活不了了。他要是死了,许莫会把我们俩的心都挖出来的!”

林涵垂着头,扎在甄意肩膀上,嗓子里模糊地和她说着几个音节,

一声,四声,四声,三声……

甄,意,动,手。

甄意泪如泉涌,呜呜地哭,却只是摇头,她恨死了这种看着他人在她面前死去的无助和绝望。

她不能杀掉林警官,不能看着他去死,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又是一声枪响,另一条腿再度中枪。

“啊!”

甄意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脚像是断了,疼得她几乎晕厥,可她的手仍死死捂着林涵的腹部,死都不松开。

林涵脸色惨白,低头看着她,刚才中枪都没有落泪的男儿,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甄意的手上。

淮如泣不成声,跪下来哭求:“甄意,你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甄意的双腿快失去知觉,身上全是血腥味,脑袋疼得意识不清,可莫名其妙的,想起宋依说她“保护欲太强”。

她哪里是保护欲强?

甄意小脸煞白,扭过头,看住淮如,剧痛让她说话都气息不稳:

“淮如,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该为谁去死,也没有谁的命就活该比谁轻贱。”她脸上全是眼泪,“生命,本来就是无价的。本就该被尊重。一条命无价,三条命也无价。无价的东西,能用倍数来比较衡量吗?一条命就比三条命该死吗?不好意思,我不会用人命来做算术题。”

她最终扭头看向许莫,嘴唇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说出的话却带着惊人的血性,一字一句,狠烈强硬:

“杀死我,随便你!让我杀人,想都别想!”

话说出口,她毅然决然。

可心里却涌上大片酸涩留恋的情绪,那个人他……此刻在做什么……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比谁都珍爱我的生命。”她眼里再度蓄满泪水,“但,如果为了救自己的命,去杀死别人,绝不可能!

许莫,你,让我为了活自己的命,成为杀人凶手,你休想!”

第66章chapter66

巨大的观景阳台外,万家灯火。

夜空静谧,悬着一轮白月。

室内璀璨的欧式大吊灯下,许家夫妇静坐如钟。

面对言格的质疑,两人有一瞬没反应。

可很快,许妈妈抬起头,悲伤地看住言格:“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这孩子干什么从来都不让我们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可许莫不一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这只是你们的猜测……”

她的眉梢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扬了一下。

“你在撒谎,女士。”言格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反应和神情太小儿科,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许莫房门上挂着钥匙,他没有*,很信任你们。他在房里干什么,你们都清楚,你们也一直担心他伤害自己,出意外;

刚才进门时,我看了楼道上的清洁值班表,你们家从来没有公寓管理员打扫,我问过,管理员说你家请了外面的钟点工。我猜,并没有。因为你们不希望外人接触到你儿子,你知道他很危险;

他的床头有一根线,用来摇铃,这么大的家里没有女佣。他摇铃是为了叫你们,以防他任何时候‘突发心绞痛’时,你们能立刻赶去他床前‘救’他。

你们的家庭照片里出现过很多品种的狗,这些狗都去哪里了?

和许茜一家人的照片全被剪毁,为什么?许茜不是你们送给哥哥嫂子的女儿吗?她是许莫的孪生姐姐,这么亲的关系出现了什么裂痕?

还有你们前年购买的农场,和许家的传统业务没有半点关系。警方查到,不是许莫买的,而是你们;

到现在,还要隐瞒说你们不知道真相吗?”

许妈妈脸色苍白,无从反驳,再度捂住脸,哽咽:“许莫他很听我的话,我教过他不许害人,他很乖的,他只是害怕,只是太痛苦。但他不会伤人,不会的。

你们这样跑进我家里来,说他是绑架人的罪犯,你们根本没有证据,而我不会相信你们对我儿子的污蔑。”

她轻点着鼻子,哭泣。

“不对。”言格一眼洞悉了她的心理,几近残酷地剖析,

“女士,你其实知道许莫已经这么做了,你只是不想承认。或者,你想着,只要警察找不到他绑架的人,就无法为他定罪。更或者,你已经准备好了保护他的安全,帮助他毁尸灭迹,让警察永远找不到被绑架的人,让他背负嫌疑却不能定罪。”

“不是。”许妈妈低着头闭着眼睛,始终哭泣,却始终不作声。

而言格一番话说得在场的警察心发凉。

如果这对父母真的决定包庇,那很可能等他们采取有效措施时,人质已经出现生命危险。更有甚者,如果许莫在警察找到他前,把痕迹都处理掉,到时即使他们认定他有重大嫌疑,也无法将他绳之以法了。

季阳上前:“许莫现在劫持了一名警察,一个医生,一个化学家,一位记者,还有一个婴儿。5个人的生命在他手上!请你们体谅其他父母的感情。”

可许家父母脸上甚至没有半分动容。

言格没有试图劝他们。他很清楚劝不了。

他可以想像得到这座大房子里日常发生的一切:

儿子有某种畸形的情愫,经受了一段凄惨的心理煎熬。后来,他心里生了病,父母怕别人笑话他,鄙视他,辞去家里的佣人,夫妇俩细心照顾。

儿子成天心痛,医生说没病,不开药也不打针,儿子揪着胸口在卧室地板上打滚,痛得死去活来,脸色惨白,甚至数度晕厥。

这世上没人能治好儿子的心病,儿子终于发现吃心补心,要活的,刚从*内取出来的。他们不想儿子痛苦,只要他开心健康,便纵容他所有要求。买回来的活鸡鸭,心太小,不够。儿子开始杀家里的狗,附近的动物,还是不够。后来便要杀牲畜,到最后,儿子决定要一蹴而就,彻底治愈他的心病……

有人说,孩子们依赖父母的照顾;可其实,父母也依赖对孩子的付出,如果能永远照顾一个需要父爱母爱,不会长大,不会离开的孩子,他们会赴汤蹈火。

这样的父母,是无法劝回头的。

言格转身,再次进了许莫的房间,他的书桌上,还放着出国学习计划,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两个月前。说明去年有一段时间,他的状态好转过,并持续了很久;但两个月前,他陡然恶化了。

外边的人不知所谓,就听里边哗啦啦撕纸的声音。

众人疑惑之际,言格拿了一大张许家资产地图出来,双手一展,平铺在茶几上。

不等许妈妈有任何反应,就道:“许家的资产包括码头集运,房地产,水产品工厂三大块,刚才你说不可能在加工厂和房地产里,因为有严密看守。这句话不对。看守最严密的应该是码头集运。你下意识地想误导,所以许莫的医疗室就在加工厂或者地产里。”

众人讶异,谁都不太记得进门后女警询问时许妈妈呜咽说的话了。

而言格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纠错。

许妈妈眼瞳敛了一下。

言格看在眼底,低眸:“我说对了。”手中的笔一画,地图上的五角星去掉了三分之一。

“刚才我质问你购买和许家业务无关的牲畜农场时,你没有紧张。所以也不是农场。”

这下,许家父母紧张了。

这人随时和他们说任何话,都在关注他们的一丁点儿表情变化?

殊不知他们这一紧张,言格更确定,把农场的五角星上打了个叉。

“水产品加工厂,正值夏季,生产线全线满负荷。厂内人手全在岗,人流量大,不适合许莫潜伏。”笔尖落到地图上,抬眸见许爸爸无力的眼神,言格利落地再次去掉三分之一的五角星。

“房地产里,住宅用房不可取。已开始经营的商业用地和工业用地不可用。”划掉一大片。

许妈妈闭了闭眼,直觉是在她心上割肉。

很快,图上只剩四个五角星,分属不同的方向:“四栋废弃的工业烂尾楼。”

“这里面有两栋楼原本计划用来做冷藏品存储贮藏中转站。仓库设计会非常符合嫌犯的需求。”言格画掉了地图上方的两个五角星。

密密麻麻的地图上,只剩了两个。一个紧挨农场和南中山,另一个离家很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地图上,言格修长的手指上。

言格沉默半晌,观察着许妈妈,缓缓道:“许莫会去山里打猎,偶尔用不掉的动物内脏也会抛去山里。而且,他需要从农场里获取动物心脏。所以,他在紧挨农场和山林的这栋楼。”

许妈妈双手紧握,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言格转而道:“不对,应该是离家更近的这个。”

许妈妈一怔,睁大眼睛。

言格敲了一下笔,利落地起身:“警官可以搜人了!”

甄意抱着腿,埋头坐在地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她的心底,静得没有任何情绪,空茫得像是她已经死了。

而林警官,是真的死了。

就在不久前。

她不肯对他下刀,许莫眼见林警官即将晕厥,失去耐性,将枪口瞄准甄意和淮如的方向。那瞬间,淮如把刀刺进了林警官的胸膛。

甄意呆住,还记得那一刻他的眼神,惊愕,不甘,死死盯着淮如。渐渐,目光落下来,到甄意的脸上。他深深蹙着眉,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浑浊地发出模糊不清的“甄意”两字。

淮如手中的刀一抖,往下一割。

这次,林警官眼里的光便凝滞死寂了。

他的心脏被取了出来,温热,鲜红,有种还在跳动的幻觉。

甄意伏在地上呕吐,把苦胆水都要吐出来,吐到最后,眼泪疯狂地流泻,却发不出声音。

脑子里,只是不断想起他说:

“我是军队转业来的,很佩服你们这些上过大学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嘴就比较笨了。只会闷头做事。”

此刻,甄意埋着头,脑子一点一点地放空,她的心疼到了极致,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许莫的枪口再度抵到她身上,带着寒意,推她,下命令:“起来,协助医生给我做手术!”

甄意没动,像一尊死了的雕塑。

她什么也没听到,也没感觉到。依稀间,听到了姐姐在唤她:“甄意?”

“嗯?”她缓缓睁开眼睛。

“姐姐杀掉他,好不好?”

她只想哭,半秒后,又听见自己被唤:“甄意。”

她抬头,

是姐姐吗?

她循声看去,却是安瑶。她表情还是平静,却也难掩伤痛:“甄意,你过来。”

她朝她伸出手,轻声说:“到我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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