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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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草芥-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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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得住尸身又怎样,又医不了我这个半死之人。”
  “锦兄何出此言,王爷早已将灵药备好,只等锦兄去取。”
  “我已经答应要帮你了,为什么还要害死爹!”没有疑惑,而是肯定的责问,两人同时侧目而去,才发现趴在契王身上的锦珏转过身来,已经抹干了满脸泪痕。
  “爹老了,我还年轻,只是等不了更久了。而且锦家早在太祖之前就是锦雕城的王,爹在生意那么精明,却甘心忍气吞声只做个守钥匙的人。珏儿,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告诉哥哥开元塔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否认,也用不着否认,正如他所言,以锦珏的聪慧冰心,怎么会猜不出这么简单的谜题,他不怕她知道,因为真正重要的是她知道之后的决定。
  “夫君对此事并不甚为知情,想来应该是禅王有意为之,所以就算拿到钥匙,恐怕也要亲自去过禅王那一关。”
  “那就听你的,先拿钥匙,禅王那边我自有妙计。珏儿放心,听哥哥的话,你不光能再见到你的夫君,你的女儿,锦雕城也会为你敞开大门。”
  锦珏最终被抽空了生气一样瘫坐在地上,泪水再度满盈,“一诺千金,我并不是要同流与你,只是不想再失去更多至亲之人。”
  “我保证,你不会。”
  跟在缓慢行进的抬棺队伍之后亲手推着锦荣的轮椅,锦珏脸上的表情已经跟身上的孝衣一样收拾整齐。通往顺天塔的石道两侧,奴仆家将整齐跪着,连片的白色衣袍把大地都染成雪色。没有漫天的哭嚎,没有恢宏的法事,一切在安静中显得格外肃穆,所有人都相信,最好的方式就是和着清脆悠长的钟声,闭目叩首为他们的王送行。
  倒是立在一旁的展商看上去十分无趣,这边一结束,就步入祭台前方,他这趟来还有个差事不能忘,“锦荣接旨,‘兹契王之逝,痛心惋惜,今旨令长子锦荣承袭契王封号,望继其父之能,治一方水土,于国尽忠,于民施恩。钦此。’”
  “谢主龙恩。”只一个眼神,身后黑影已经代为接过展商手中的圣旨,毫不掩饰的轻蔑结束掉小皇帝过家家的把戏,他还有正经事情。
  随着锦荣手指的轻扬,奴仆家将纷纷退下,转瞬之间诺大的庭院又恢复了以往的空旷。
  “展兄也先请回吧。”疑惑的眼神来不及传达就被鹫的黑影挡下,似乎感应到了展商的心意,锦荣又补了一句,“王爷要的只是那件东西,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候在这里。”
  话尽于此,展商最终没有再进一步,不过他也没有离去,不为其他,单是招亲时的记忆也让他想更多窥探那顺天塔的秘密。远远望着三人一棺进至塔前,只是稍作停留,随之自塔内传来沉闷之声,是巨型机括运转的声音,借着月光确认,那景象在寻常人看来根本不敢相信,因为眼前那座椎塔活了一般,竟然正在沿着层与层之间的凹槽转动起来。致幻的花纹,玉匙的制成,悬空的入口,至少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让人很难想象它还会经由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被打开。
  直到人影跟随着突然出现的入口一同消失,那塔始终转个不停,展商格外留意,可代表入口的黑洞再次出现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随之出现的还有两个身影,一坐一立,一白一黑。随着闷声缓缓停止,世界也恢复了安静。
  对上展商扬起的眉眼,锦荣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东西已经到手,是时候去会一会禅王了。”轮椅擦着展商的衣袖经过,见他并没有动,而是望着顺天塔的方向,锦荣又贴心的给出了答案,“你曾经问我过,这座塔到底有什么用,除了放钥匙,它还是我们锦家人的安息之地。”
  


☆、第七十四章 起因

  “你把珏儿怎么了?”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夜的单非,几乎是用怒吼就掀开了锦荣所乘马车的门帘。
  手指轻扬示意鹫留在原地,声音依然没有起伏的平静,“单兄放心,珏儿只是许久未回锦雕城,加之家父的事情,不免有些伤心,就让她在府中多休息些时日。正好在下也想借机拜会一下禅王,可否请单兄同行?”
  “你软禁了珏儿?”虽然对于这一年多以来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始终没有理清头绪,但单非心中秉持着最简单的真理——他对锦珏的承诺,所以他这次坚持同行,所以他对锦荣冠冕的说辞完全不信。
  “单兄真会说笑,珏儿可是我的亲妹妹,在下知道你们成亲之际两家有些误会,如今家父已仙游而去,也正因如此,在下才想要亲自登城,化解这一切。”
  “你……就算去到白城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就算猜不中过程也猜得到结局,如此大费周章为的不过是那件东西,可是昨晚与锦珏分别的画面突然闪电般穿过脑海,原来她早就料到自己此去凶险,不知是哪来的机敏神经让单非在电光火石之间转过那么许多的念,然后在后半句脱口之前调转了马头。因为锦珏说过,他想要的答案在白城里。
  一路无话,闷头赶路,单非全然不顾这样的颠簸会不会颠散了锦荣那副脆弱的身骨。他只想着快些回去找到答案,可不想那个答案已经早早候在上山的入口处。
  “父王。”
  自从上次白城脱困,禅王就再没迈出过他的禅院,甚至是单非大婚之时,他也没有露面。用他的话说,世事之于他只剩凡尘之扰,已无再多挂念。单非单膝跪在马前,抬起头时却发现禅王淡薄的眼中一片虚空,他来接的不是亲人,不是敌人,而是他在这世间最后要偿还的罪孽。
  三人落座禅房之中,锦荣也破天荒的没有带上鹫,这场仗到了这个的时刻,纵使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也只能靠着一份执念挺住。看着闭目安坐的禅王和搔足挠心的单非,锦荣勉强的扯出笑意,淡淡的开启了话题,“禅王想必已洞察天机。”
  “老夫肉眼凡胎,只是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霍擎天死了,齐暮廉死了,如今锦卿耀也死了,老夫之所以没有把那些事情告诉非儿,是希望一切都在我们这一代终结。”
  “可惜结果不是你我能说了算。”
  “如果先祖能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今日又会是另一番天地。”
  凝望着禅王安详中看穿因果的宁静,锦荣突然在心中嘲笑自己搞出的那些无聊把戏,不用再耍心计,不用要挟威逼,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决定,他早就决定要公布谜底。
  “老夫知道你在找一件东西,它是我们四家的一个协定,可是由于各自的考虑,霍家自始就选择了放弃,齐暮廉也只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你们锦家守护着开启它的钥匙,但是除了老夫已经没人能清楚说出它的来历。”
  话说前朝末年,当时的洛萩还不是如今的模样,除了势力最大的绥洱以外还有居拥其中的几十个小国。那时太祖与霍川同为绥洱朝中重将,二人虽身居高位,但对当时永帝的□和一年到头永不休止的战乱纷争已是忍不可忍。一年深秋,二人跟随着永帝来我白山祭天,偶然听闻永帝询问星象,希望开春再度向北出兵。太祖念及数以万计在以往北伐中活活冻死在严寒之中的士兵,与永帝起了争执,最后在一阵混乱中失手杀死了永帝。
  当然这不是后人所听到的故事,因为弑君是灭九族的死罪,而当时在场的碰巧只有霍川和身为祭祀的单家先人。出于自保,义气,以及希望能借此机会推翻□的心,三人权衡之下,最后在祭坛之上联手演出了永帝触犯天怒被卷入山谷的一幕。
  最初的起义是由三家发起,但不久之后,为了寻求财力上的援助,他们就找上了被团围在一众小国之中,一心图谋独立安身的锦雕城。从此四家联手,起义军的旗帜横扫大地,所到之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以破竹之势只用了五年时间就统一了这片土地。
  之后太祖称帝,霍川官拜上将,单锦封疆封王,大家看到江山一统,百姓安居,都觉得自己做了对的决定。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太祖转了心性,他开始在皇宫筑起接天的高楼为他日渐衰弱的生命祈福,各路术士蜂拥至樱都,拿着所谓的仙丹灵药换取高官厚禄,随之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税赋和更加无穷无止的征战。那时的洛萩除了完整的版图,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跟世人开了个玩笑一般回到了前朝的黑暗时代。
  就在太祖驾崩之前的那个秋天,四家人又重新在宫中聚首,太祖在他为了祈求永世霸业而建造的高楼上失声痛哭。他没想到自己最后变成了一个跟他亲手杀死的永帝一样的暴君,他曾经豪言壮语想要平定的土地,从高楼俯瞰,像是在一片灰败中无声的哭泣。
  “我们是不是错了?”所有人都在问自己,为了庆祝开国而铸造的钱币上写着顺天开元,但这个由他们四人亲手建立的国家,走到这一步到底是顺了哪门子的天意。最后太祖怀着满心悔恨焚毁了那座堆满丹药的高楼,并下了一道与他一起被埋入棺冢的旨,其他三家也决定用各自的方式去守护这个约定。
  “这就是牵起一切的因。”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那道旨,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单非的眼睛在锦荣和禅王面上来回游走,如果真如禅王所言太祖是心怀愧疚才立下那道旨,怎么又会在二三十年后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我只知道它能变天。”这是凌王所说的,身为四家后人,他也跟单非一样想从禅王眼中看穿真正的答案。
  “你说的没错,不过太祖传下的原话是,‘如果洛萩再变成一片人间地狱,开启这道旨可以重新决定洛萩的命运。’”禅王依然清晰记得他父王临终时转述这话时的表情,“同样的事先父做过一次,却忏悔一生,别人看来莫大的权力,只有用过的人才知道它的背刃有多锋利。”
  “锦荣,你也听到我父王的话了,你这么一意孤行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救锦雕城,为了救天下。”软弱无力的声音因为眼底泛起的光泽而分外清晰,“在下没有更长的日子去筹谋,也没有更多的余生去后悔,既然是四家先人决定要共同保守的秘密,也就必须要四家的后人起意才能开启,如今霍家已遭灭门,你这傻小子还要留着命照顾我妹妹,这等触天犯日的逆行舍我其谁?”
  


☆、第七十五章 开元

  “先父的德行影响了老夫一生,可到头来为之是悔,不为亦悔,欠缺的就是这么一句舍我其谁。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老夫一生参佛,到最后还要后生们为我点破,实在惭愧。非儿,你随锦贤侄一道去 ,这也是单家的责任。还有一事,那位叶兄弟乃是霍家后人,四家注定要再度聚首,让我们亲手掀起祸端再亲手的平。你们且随老夫来吧。”
  “父王,你是说叶兄弟……”话没说完,禅王已经起身,单非只能朝着一脸无辜的锦荣投去了一个你不会也知道的幽怨眼神。
  禅房后面是一个宁静雅致的小院,一棵古松,一口水井,一座凉亭。
  这下换成两个人面面相觑,“看我也没用,早说了我也不知道。”单非向来不会说谎,开元塔这三个字对于他这一代的单家人而言像是一个讳莫如深的传说,自小踏遍白山上下的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塔的存在,望着眼前此景,他不免要想难道开元是那凉亭的别名。
  “锦贤侄。”
  不等禅王回身,锦荣已经自袖中抽出一根大号的玉锁匙递了上去,单非在招亲那会甚至枕着它入睡,自然认得,只是眼下这根除了尺寸大了许多,下面被戏称为墓碑的部分也从比原来的薄片厚实了许多。
  只见禅王握着玉锁匙直奔水井而去,俯身井口,在长满青苔的湿滑井壁上摸索了一阵,接着身子一沉,寂静的庭院又回响起那熟悉的咔嚓声,脚下传来微微波震,一扇大门应声开启,只是这一次不是悬于半空,而是通向地底。顺天,开元,铜钱的两面,答案揭晓的瞬间,这个谜题好像早已不言而喻。
  交还那把添了几道复杂缺痕的玉锁匙,扶着单非的肩膀挨个掠过两人的眼睛,“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在漆黑的甬道缓慢前行,猫腰推着轮椅的单非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没弄明白,“所以你并没有软禁珏儿?”
  “把珏儿留下是为了假做要挟,骗得是展商并不是你,以珏儿的绝顶聪明如今已和邵将军汇合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一路都在担心。”
  “我早告诉你,你便能信?”
  单非挠了挠脑袋,“不信,就是现在我也不信,所以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灭了你,然后去找叶……不,去找霍兄弟。”
  “哈哈,所以我们两个都做不成皇帝,一个没心,一个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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