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枝头掉下的树叶落在他脸上，簌簌作响。
伊路米靠在泉边，仰头望着林间的天幕。整天出生入死，有这么一个放松的机会，倒也不错……
伊路米一边想，一边沉入了梦乡，在朦胧间，他似乎看到婴儿车里的奇牙在爬……在爬……
伊路米猛地惊醒过来，果不其然，奇牙已经爬到了婴儿车边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紧接着，扑通一声，整个婴儿车都翻了个底朝天，奇牙也应声掉到了温泉里。
笨蛋！伊路米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奇牙从水里捞了起来。
这下可好，变成落汤鸡了。伊路米看着呛了一口水，浑身湿答答，一脸要哭表情的奇牙，他伸手捏了捏奇牙的鼻子。
“既然下来了，就一起洗澡吧。”
奇牙似乎自知理亏，乖乖被脱了衣服，还好，婴儿车没翻到水里，待会儿还有衣服可穿，伊路米把湿透的婴儿装扔到地上，帮弟弟洗起澡来。
说是洗澡，其实他全然没经验，充其量也就是把奇牙放在温泉里游泳，奇牙水性出奇的好，不知是否也算是杀手家族的天赋之一，伊路米全身浸在温暖的泉水里，头靠在泉边的石头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奇牙游来游去。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似乎游累了，朝伊路米蹭过来。
银色的发梢上挂着水珠，湛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撒娇？伊路米把弟弟捞到胸前，让小婴儿趴在自己肩膀上，奇牙伸出小手，揪着伊路米的头发。
伊路米偏过头，奇牙的小脑袋正在他旁边，白白的小脸被雾气蒸的红通通的。不哭不闹的时候还挺可爱的。伊路米想。
“叫尼桑。”伊路米轻声说道。“快，叫尼桑。”
奇牙的眼睛往上一翻，不看他了。
还真是个犟小孩。伊路米想。他搂住弟弟的腰，避免他滑到水里去，自己则闭目养神。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可是兄弟，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管教你，小东西……
他这么想着，唇边露出了笑意。
装满雾气的风习习吹来。花瓣零落。
树林里安静的只有小鸟的叫声。
睡意袭来。
睡梦里他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叫着自己，尼桑，尼桑……
我会一生都守护着你吧。十二岁那年，黑发杀手在心里默默地想。
让你本领高强不惧暗算。
让你谨慎行事不会莽撞。
让你活在远离死亡威胁的地方。
让你永远不会走向我不知道的方向。
……
伊路米睁开眼睛，透过浓浓的雾气，他看到弟弟的小手正抓着他的耳朵，四周的泉水被手脚拍打着起了一阵水花。
水花溅到了伊路米脸上，他眨了眨眼睛。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倾泻而下，阳光和水雾里，奇牙正笑看着他，那小小的婴儿仿佛完全懂得了他的誓言一般，笑的那么甜蜜。
☆、第二十六章 大战在即（上）
“门琪！！你在哪儿？”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隔着遥远的太空通讯信号传来，混杂着协会舰队控制中枢指挥官萨次焦急的声音。
门琪带着耳机，一面狠狠敲打飞行器的仪表，一面回答道。“我已经离开大气层！跟地面的卫星通信突然中断！发生了什么事？”
“马萨维亚共和国的议会大厦和中心医院突然发生大爆炸，造成大面积伤亡！刚才我接到RB…13舰队的最新通告，他们声称已经在地球上设置了数以百计的类似爆炸点，全部由念能力者控制！”萨次说道。
“可恶！全他妈是一群恐怖分子！我早说过了，和谈个屁！”门琪大怒道。“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已经派出一批飞行船在地球着陆，准备接应还滞留在这里的组织成员，如果我们阻挠，他们威胁会立刻引爆其他爆炸装置，”萨次说道。“我刚才跟琪多通过话，有一艘飞行船已经在不久之前抵达天空竞技塔……”
“混蛋！琪多这吃干饭的！她让伊路米跑了吗？”门琪怒火中烧。
“应该还没有，”萨次逐渐恢复了既往的冷静，“但那边情况很棘手。据琪多的消息，现除琪多以外的重犯监狱工作人员已经全部遇害…”
“全部？”门琪惊讶地说道。“怎么可能？RB…13来了很多人吗？”
“不……”萨次说道。“我们低估了伊路米，之前在枯枯麓山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擒获他让我们丧失了警惕，现在看起来那时候他多半是故意示弱，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谈判努力上，其他同伙趁机到处从事恐怖活动，也许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意图…”
“管它什么意图？”门琪说道。“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难道要坐视他逃走吗？命令舰队立刻瞄准天空竞技塔开火，即使毁掉整个建筑，也要让他偿命！”
“他劫持了奇牙！”萨次叫道。“而且我们这么做的话，RB…13威胁会引爆其他爆炸装置！”
“那又怎样？”门琪反问道。“战争中总有人要牺牲！我已经做好了时刻准备牺牲的准备！奇牙应该也一样！”
“你疯了！门琪！那样会牵涉很多平民！”萨次说道。
“我们现在不立刻采取行动会让以后有更多平民牺牲！”门琪说道。“快下令！”
“门琪！”萨次叫道。
“快下令！”门琪怒吼道。
“办不到，”萨次说道。“这种命令除非是会长，否则办不到。”
“杰呢？”门琪大叫道。“让他听我的电话！”
“小杰前不久已经出发到天空竞技塔去解救奇牙了。”萨次说道。“所以，绝不可能开火！”
“混蛋！谁让他去的？身为会长怎么能擅自行动？”门琪怒不可遏地说道。“让他立刻停止行动，返回舰队指挥部！”
“门琪！奇牙是小杰的好友，你也是个猎人，难道你不能理解伙伴的情谊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冷酷的人！”萨次说道。
“……”门琪一时语塞。
“让小杰去吧，”萨次说道。“他总能创造奇迹的。”
“不……”门琪摇头道。“敌人太了解我们，他们就是知道我们一定会顾及同伴情谊，所以才会这么设计。我们已经中计了，如果再不及时采取行动，结果只会是一败涂地。”
“门琪，你说的很对，敌人非常了解我们，因为他们曾经是我们的同事，也许还是朋友，”萨次说道。“但是我们究竟为什么而战？我们究竟跟RB…13有什么区别？你的信念是什么？你不是要继承尼特罗会长的遗志吗，我知道如果会长还在的话，绝不会干出抛弃同伴这种事来的！”
门琪定定地看着深邃的宇宙，半晌，她说道。“我知道我无法再反对你的意见，但我有种预感，我会一辈子都后悔今天没有不惜代价除掉揍敌客家族的死神。”
“门琪，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同伴的…”萨次说道。
一行泪水顺着门琪的脸颊滑下。
“萨次，你听着，如果换成是我身处奇牙的位置，绝对不要派任何人去救我，而且，一定要立刻开火。你明白了吗？”
哗——
哗——
螺旋桨掀起的狂风从破碎的玻璃窗里灌进来。
最接近天国的风，充斥了天空竞技塔的最高层。
地面上尸横遍地，却全是一击致命，没有一滴血。
狂风吹乱了伊路米的黑发，黑发杀手一手怀抱着奇牙，一手举起，指缝间夹着三枚锋利的钢钉，因为满脸血污而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冷漠的声线在满地死人的空间的回荡。
“你是十二支的琪多，帕里斯通对我说过，最好不要杀你。我跟他有协议，所以我不想杀你，你回去吧。”
琪多的镜片碎了，她捂着右眼，一枚钢钉没入了她的指缝间，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和脸颊流下来，剧痛让琪多的面部肌肉有些扭曲，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
“你说你跟他有协议，什么协议？”琪多说道。
“很抱歉哪，我的朋友琪多，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突然传来的一个温柔的声音让琪多浑身一震。
“帕里斯通！”她叫道。“是你！”
“老朋友终于相聚了，可惜我没太多时间叙旧。”伊路米身后的飞行船入口出现了一个身着紫金军装的熟悉身影，狂风吹着他的金发和笑颜，让他显得非常轻松。“我是来接伊路米的，你最好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就不客气了。你要知道，我现在发动念的话，伊路米获得的催眠术会一瞬间让你完全丧失战斗力。”
“原来那个催眠系统的念能力必须你们在一起才能启动，难怪最近他完全没用过！”琪多说道。
“情报分析到此为止，”帕里斯通微笑道。“伊路米是我的死神，我的死神可是很强的，看在过去的交情的份上，让你多活几天吧。”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黑发杀手的肩。“上船，我们走。”
伊路米转身踢开墙壁，一步跳上飞行船。
狂风混着砖土猛烈飞扬，烈日当空，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等等！“琪多大喊道。
“有什么话就到血泪之星来找我说吧，”帕里斯通微微一笑，“最好叫金也一起来，我很想念你们，我觉得你们会喜欢我的新世界。”
“说了让你们等等！”
忽然，反方向的狂风从窗口席卷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另一面窗户破窗而入，一个就地翻滚，已经到了帕里斯通的飞行船前。
破损的塔顶下是湛蓝天幕的无限深渊，飞行船漂浮在旁边，碎玻璃哗哗作响，砸在飞船的金属外壳上，冰雹般掉落。
金发青年站在舱门口，略带惊讶地看着另一侧塔顶后协会飞船的影子。
“把奇牙交出来！”那个人影猛地站起，一拳向帕里斯通挥去。“你们这些混蛋！”
帕里斯通优雅地往后退了几步，闪开了攻击，唇边依然笑意盎然。“啊，小杰，你长大了，太好了，越来越像金了。”
螺旋桨改变了方向，帕里斯通脚下的飞行船开始离开天空竞技塔。
“少废话！”杰大叫道。“把奇牙还给我们！”
“很遗憾，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帕里斯通笑道。“虽然我很乐意这么做。再见了，我的小朋友。”
“我说了，让你等等！”杰后退几步，再向前加速。
“等等！小杰！”
在琪多的惊呼声中，杰冲出塔顶，跳上了帕里斯通的飞行船，与此同时，塔顶另一侧，舱门上漆着协会标志的飞行船也同时调转船头，追赶在前方的敌机。
杰转头，看己方的飞行船已经跟上，快速拿出通讯器，说道。“我已经在RB…13的飞行船上！伊路米和帕里斯通都在，我看见奇牙了！奇牙看起来没有受伤，但是没有意识，我会把他救回来的……”
“这样好吗？”帕里斯通打断了杰的话，他微笑着挥挥手道。“扔下舰队不管，跑到这里来送死？我应该告诉过你，如果你们轻举妄动的话，地球上其他爆炸装置会同时引爆，在卫星轨道上的舰队群也会向你们射击，恕我直言，你们的舰队武器装备完全不是我们的念能力武器的对手。”
“你也扔下了舰队！”杰说道。“我们的舰队已经掌握了这艘飞行船的位置，大不了我跟你们一起同归于尽！”
“你们不会这么做的，”帕里斯通唇边的弧度没有一丝动摇。“否则你就不会来救奇牙了。”
“把奇牙还给我们！”杰说道。
“伊路米，看来你弟弟在这边混的不错啊，”帕里斯通微微侧过脸，对身后一言不发的黑发杀手说道。“枉费你这么担心他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奇牙的这个小朋友呢？”
伊路米朝前走到杰面前。
从舱门呼呼而来的狂风中，忽然充斥了黑发杀手冰冷阴森的念压。
那是种异常黑暗又刺骨的压迫感，虽然杰久经阵仗，也不禁有一丝胆寒，他曾在多年前的猎人考试中见识过伊路米的念，但时过境迁，如今再见，却觉得黑发杀手的念变得更阴冷邪恶，又更强大可怕，仿佛地狱之流最深沉的漩涡，让人不敢深思那念压背后隐藏的深渊。
“你说把奇牙还给你们。”伊路米冷冷地说道。“你搞错了一件事，奇牙是我弟弟，他是属于我的。”
“奇牙不是东西！”杰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根本不配当他哥哥。”
伊路米笑了起来。
帕里斯通后退了几步，走到离得较远的地方。
整个机舱里瞬间仿佛刮起了暴风雪，黑发杀手的念猛然间彻底打开，那是独属于死神的凌厉杀意，穿心刺骨，似乎仅仅凭借念力就能将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一般。
冷酷的风暴迎面劈来，杰刚想启动念抵御，可在他的念触及伊路米的念的刹那，大脑里的意识霍然间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四肢都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