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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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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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整张脸就变得干净了起来,至少施文然已能看见他的样貌。
  很英挺、而且给人硬朗利落的洒脱,只凭这一张脸,施文然就敢断定,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如果刚才你的话属实,不,如果刚才你说的话都是事实……唐门确如你所言那样,那麽换成是你,你有何高见?”他说完拍了拍袖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施施然朝施文然走了过来。
  再走近几步时,施文然瞧见他手里有一把刀,然後用刀再削著什麽,那东西施文然瞧不分明。司徒焰不动声色踏前一步,不著痕迹地将施文然半掩在自己身後,施文然皱眉,但没说什麽。
  他想了想,於是慢慢开口。
  “没什麽高见,不过是一点想法而已,听过就忘了吧。至於称呼……恩,我姓施。”
  “施?”那人眉头一扬,“我该叫你什麽,是叫你施主吗?”他径自说完径自发笑,言语中有那麽点讽刺的意味,“年纪轻轻便已出家,为了什麽事想不开?”
  施文然对他的讽刺毫不挂怀,只是轻描淡写回道,“你要这麽喊也没事。”他说完就朝对行了一个大礼,“施文然见过唐……”
  “啊哈哈哈哈哈……”那人有片刻失神,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走到施文然面前与他面对著面,司徒焰有点担心,却让施文然拉住了袖子,示意无妨。
  “多年在唐门呆著,倒真是成了井底之蛙……”那人笑完终於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幽幽报出了名字。
  “我姓唐,单名一个涵字。”
  “那你是唐门什麽人?”施文然虽然与他只一面之缘,却放开了胆子直白地说话。
  施文然见过的实在太多,看过的人也实在太深,他心里清楚明白,与这样一个有著如此气场的人谈话,与其畏畏缩缩得不到尊重,不如做回原来的自己。
  做回那个与黑道打交道的施文然,而不是已经离开人世与他毫无关系的纹染,毕竟……没人知道他,不是吗?没人见过他,不是吗?於是这麽一想,施文然抬起头与他直视,眼中的光彩却已重现傲气。
  唐涵一听连连点头,与之前的放肆毫不相称。
  “不错,你倒是不错。一般门中子弟都叫我六族长……”他笑意盎然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施文然,然後就这样笔直地、毫无怯意地,对上了施文然的双眼。
  “当然……我更喜欢别人喊我唐左护卫。”
  南宫天宁一见唐涵塞进施文然手里的东西,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那是一条蛇,一条死蛇……却被他用刀削了皮,鲜血淋漓的东西一开始在黑衣的衬托下并不分明,如今换了人,施文然洁净的白衣立刻被红色染得不堪入目。
  施文然看著手里湿滑的东西,眼睛眨了眨,司徒焰觉得那眼光带出一阵同情,却被他强压下不忍流露出来。
  “唐门的待客之道真是特殊。”司徒焰一甩手,施文然手里那物便摔在地上。
  唐涵冷眼一瞥,然後又收回目光冷冷瞧著施文然,倒不是他喜欢看这个年轻人,而是这个人太过镇静,镇静到唐涵这样高傲的人都为之侧目。
  江湖上有姓施的年轻人吗?
  有,他记得那个人姓施名尘封,但此人性情卓然、风流倜傥,乃封之谷少谷主……但此人并不叫施尘封。
  施文然……名字於心默念一遍,唐涵记下了。
  施文然看著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说不出什麽感受。他有点怜惜,但也觉得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就这样丢在地上,不好吧?”蹲下身将那东西捧了起来,也不嫌脏不嫌恶心,“死就死了,死了就应该埋了。”他不找人帮忙,走到一边的土园边,徒手挖了起来。
  “我帮你。”南宫天宁出乎意料地有兴致,於是陪著施文然一起挖土,只不过他这人毕竟是个少爷,侧头想了会儿索性用随身的剑鞘一下下松著土。
  待两人把蛇埋入土後,已是一烛香的工夫。唐涵背手而立沈默地看著,不知在想些什麽。司徒焰本想帮忙,但觉得三个大男人一齐蹲在那头稍觉太过,便趁著这当口与唐涵搭起了话。
  “在下司徒焰,多谢唐门几日款待赐药。”
  “客气。闯阵不易,唐门有令,凡破阵之人,不论正邪、不论是非……皆相救。”唐涵淡淡道。
  “天宁身受剧毒,我与他特来唐门求药。”司徒焰转身施礼,神情恳求,“您贵为唐门族长之一,还望赐药。”
  “身中剧毒,又怎麽还没死?”唐涵的目光始终凝聚在施文然身上,仿佛一人中毒是死是活,与他无任何关系。
  司徒焰心中一怒,但强行压下,忍气道,“因缘际会,恰巧遇见了云游四海的少林方丈相助,才幸免於一死……但是天宁体内的毒只解了一半。”
  “少林方丈慧觉?”唐涵略感意外,“那既然救都救了,怎麽又救了一半撒手不管了?慧觉什麽时候这麽多事了……”唐涵此生最恨那些大慈大悲,口里宣著佛号,打著普渡众生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的和尚。
  “少林方丈慈悲为怀,不忍天宁受苦,化去他一半内力保住他的性命……可是仍残留了一半的毒,慧觉方丈也是束手无策,所以才指点我们来唐门寻求解药。”对唐涵的冷漠无情,司徒焰心里直感叹,唐门中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一样的毒辣。就凭刚才那条蛇,即可知唐涵此人脾性怪异,手段残忍。
  唐涵勾了勾嘴角,径自走向已经埋好了蛇的两人。
  “你这麽做,是间接指责我的残酷、还是故意要告诉我们,你好善良好慈悲?”
  施文然听後不答反问,“这是毒蛇?”唐涵道,“不错。”施文然却笑了,“据说毒蛇的皮可以做成药物用来治疗,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是你把它的皮剥了,应该是有用的。”唐涵微微一楞道,“你懂毒?”
  施文然站了起来,看著那微微鼓起的土,“我不懂,只是听说过……就算没有听说,一般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去剥一条蛇,除非对自己有益。”
  唐涵忽然一问,“你难道就不认为,这很血腥很残忍很见不得人?”
  施文然拍了拍手里的尘土,上面还残留著腥气的血味,现在他开始觉得这味道不太舒服了。他转身看著唐涵,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人本来就很血腥,剥一条蛇,不算什麽大事。有本事你把自己剥了,我就觉得你够残忍了。”
  三人被这句话说得一震,还不待南宫司徒二人回神,唐涵忽然仰头长声一笑,那一笑说不出的痛快,与之前的诡异轻蔑完全不同,好象一个寻求一个答案多年的人在终於得偿所愿之後的无限畅快。施文然被那一笑震得耳朵都疼了,伸手捂住了耳朵。
  “我叫你文然如何?”唐涵一笑过後显然语气都变得不同了,他对施文然极感兴趣,连带冷漠也渐渐撤下,反而像个多年好友那般对施文然又客气又亲近,“你就叫我唐涵吧。”
  施文然也不谢,直接点头道,“唐涵。”
  唐涵甩袖说了句“痛快”後,转过身身朝著司徒焰笑了,“既然是要治毒,唐某感说,唐门上下还没人比我更出色半分。”
  “如此,司徒焰在此,多谢了。”他实在不知此人为何前後变化这麽大,但一听唐涵言语间已有愿意解毒之意思,赶紧收起了心底疑问,恭敬谢道。
  南宫天宁还不清楚事态的变化,纯粹地认为唐涵性情古怪,见司徒焰既然道谢,自己也赶忙跟著一并谢过。
  “先别谢那麽早……”唐涵高深莫测地盯著南宫天宁,“你身上的毒,还要看过才晓得。”他虽然不喜欢和尚不喜欢少林更不喜欢什麽方丈……但连慧觉那老头都不避讳的毒,一定不是什麽好毒。
  不不,他心里暗想,一定是好毒,说不定还是一种好到过了份的毒。
  “文然……”他轻轻说,“文质、决然……好名字。”
  “谢谢。”施文然已经忘了自己名字的由来。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麽自己叫什麽。“南宫少爷身上的毒很严重吗?你能救吗?”
  此言一出,唐涵费解,“你不同他们一道?”
  “我和他们只是同路,所以认识了,我……”施文然对於自己的身份难以开口,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倾风楼”的人。南宫天宁替他说,“他是‘倾风楼’的人。”
  “哦?‘倾风楼’……”唐涵忽然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字道,“你是‘倾风楼’什麽人?弋倾文同你什麽关系?”施文然被他问住,正不知如何再说时,不远处却已传来熟悉的声音。
  “自然是极重要之人了……”
  四人同时寻声而望,不用多说,这样轻佻缓慢的声音,除了弋倾文,在场的司徒焰、南宫天宁,包括施文然在内也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人。
  “倾文……”施文然一见他就脱口道,唐涵听了立刻双眼半眯了起来。
  只见声音的主人从远处朝著他们走来,其眉如丝、其眼如华,其容如月、其情如水……  他缓步而来的姿态轻意悠然,他淡淡挂在脸上的微笑轻飘自在……他眼中滑过的光彩如此刻静谧温软的日照,他背手一步一步的身影如苍茫遥远一种回忆。
  那回忆唐涵记不清了……很远很远,像一个离去多年的人回到最初的地方,让人莫名怀念、莫名感慨。他想,他不是个有情的人,他只是一个无情的制毒之人。
  他飘渺的一丝笑如此柔软如此动人,无声无息,但谁都可以感受,谁都被允许享受……他为谁而笑无人知晓,只觉得一定有什麽珍贵的、无双的、入了他的眼,所以他那样微微一笑,让人生生将铅华看成年华、年华忆成风华。
  这是一张让人一见就此生难忘的脸,他是一个让人一见就感慨万千的人,却也是一见便知晓此人身边一定布满了危险。
  可能是因为他的笑、可能是因为他的笑里有著太多的虚假太多的轻蔑……而最让人费解的,却是此人毫不掩饰在那份微笑底下隐藏的轻视与不屑。
  所以唐涵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这份轻蔑。
  他就是唐门公主唯一的儿子,他就是那个……除了名动天下的风析之外的,“倾风楼”另一位楼主。
  他是弋倾文。
  他,当然是弋倾文。
  “唐涵……”几乎是吐气如兰般念著的名字,唐涵知道这样的形容并不恰当,可他就这样想了。
  男生女样并非福貌……此人一定会劫难重重。
  唐涵第一次开始想,但愿这人的劫难,不要轻易落在唐门头上……否则,福祸只在一朝一夕。
  “弋倾文?”如此气场配上如此华丽的装扮,加上施文然对其的称呼,就算是用膝盖去想,唐涵都不会猜错。
  弋倾文点头,人朝著施文然走去,口里却道,“唐涵。唐门最年轻的族长,唐门近年最接触的制毒之才、唐门左门七毒第一人、恩……”他把话含在了嘴里一点点在说,“还有什麽称呼是倾文不知或是有说错的?”
  唐涵但笑不语,弋倾文也无所谓,他握住施文然血迹斑斑满是尘土的手,悄声一叹,“文然……似乎从我见你第一刻起,你就一直受伤。我说,你受伤受上了瘾麽?”
  施文然被他叹得有点无语,僵硬地抽出了手,“这不是我的血,只是被血弄的……”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之前就想做的事,於是走到唐涵面前,扯过他的衣服便开始一言不发地擦著自己的手。
  这一举动除了後到的弋倾文一行人,其余几人几乎都目瞪口呆。
  施文然擦得很慢、也擦得很小心,既不弄坏衣服,也将自己的双手擦得干干净净,只是那难闻的腥味任凭他如何擦都再也擦不去了。
  “算了……”他自言自语喃喃道,“你的衣服太脏了,味道看样子是擦不掉了,只好一会儿用水去洗了。”他抬头看著唐涵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充满了阴郁。於是放开了他的衣服,施文然平静的眼神逼出一道锐利。
  “多谢您刚对我们的礼数,领教了。对於无礼的人,我施文然向来以无礼相报,这才叫礼尚往来。”说完後他也讽刺地笑笑,如同最初唐涵对待他们那样,目中无人又冷眼旁观。
  “这感觉,好吗?”


☆、十二.8

  十二.8 故人去、相似颜,惆怅漫山忆。
  南宫天宁差点就想拍手叫好,唐涵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不能再难看的地步,他瞬间扣住施文然的手。
  司徒焰见状想要出手,弋倾文已经出手如电,同样扣住了唐涵抓著施文然的手。
  “你知道我是谁?”唐涵不顾弋倾文的力道,弋倾文加一分,他就扣紧施文然一分。
  施文然虽然疼,口里却说,“不就是、唐门族长、制毒天才……什麽、左门七毒第一人麽?”他强忍著手腕的疼痛,伸出另一只手去扳,一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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