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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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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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她的眼眸像在看个孩子一样。
    慕容太太以为触及她的痛楚,又想到白云归一连四日歇在姨太太那里语气软了:“画楼,你知道妈跟督军从小就认识吗?”然后又将她小舅舅是白家族学的先生,她在白家族学念书,然后又跟白家族学的孩子在北平重逢的事情,告诉了慕容画楼,还道,“督军一直是家族孩子里最聪明的,不管是念书还是野外打鸟摸虾,谁都比不过他。他骄傲,心气也高,你若是不肯迈步走向他,他绝对不会主动跟你示好,除非他觉得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值得他三顾茅庐。姨太太是妾,再貌美也只是个仆妇,生下的孩子亦是庶子,时代再变,这个变不了·……你年纪小,占了极大的好处,人又美丽聪明,只要稍微下点功夫,他也是愿意你为他生下嫡子的,倘若有缘,动了他的心,这辈子你就有了保障。督军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他对你好,就会一辈子对你好,哪怕你再对不起他,他都会照顾你……”
    画楼不太同意嫡庶之说,如今这个年代,真的不存在这种的等级间隔,再过十年二十年,就更加不存在。但是她相信最后一句话:当初白云归早知云媛身份,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给她机会。他一旦决定对谁好,便会一直好下去。
    云媛不肯要,直到伯特伦号那晚,白云归想要抓的,也是她的同党,控制她不过是不想她受伤吧? 
    他狠起来,心如铁石;但是他爱一个女人,会倾其所有。
    “督军回来了,你还是要温柔和软,千万别因他歇在姨太太那里就跟他赌气,听到没有?妈不是吓你,为这种事赌气,吃亏的可是你自己!你出去打听打听,像督军这样身份的,谁身边没有十几房姨太太?就连咱们霖城的韩督军,长得又矮又胖,还有七房呢!督军已经算好的……”慕容太太又跟她说起妇人之德—-—不妒。
    画楼温婉笑了:“妈,我懂了,您放心!”
    慕容太太又叮嘱几句,两人才慢慢睡熟。
    次日午后去车站送行,天气难得晴朗,但是日光稀薄,很是清冷,画楼冻得双颐红扑扑的。
    慕容太太依旧穿了件天青色夹袄,围着深紫色驼绒披肩    冻得微红脸颊却更加撩人妩媚,她眸子莹莹,噙满泪珠,冲他们姐弟挥手:“回去吧,天寒地冻的……”
    来时带着的小丫鬟紫萝扶着她上车,背影纤削,似一阵风能刮倒。
    慕容半岑突然甩开慕容画楼的手,冲上去拉住慕容太太:“妈!”眼珠滚滚落下。
    慕容太太仓促转身,脸颊早已泪水纵横,紧紧抱着不及她高的慕容半岑。
    画楼一向觉得自己心狠,此刻却眼眶酸胀得厉害·不经意间视线里一片迷蒙,她诧然。哪怕无感情,这具身体却是与他们血肉相连,自然会感到心痛难忍。她拭了拭眼角,上前拉开他们,道:“半岑,别哭了。妈也别哭,这里风大·别伤了眼睛……以后又不是永远见不着,半岑别惹妈伤心。
    紫萝拿帕子给慕容太太拭泪。
    慕容太太抽噎,两只手分别拉住他们姐弟:“只要你们好好的,妈就好!再过几年,半岑学业有成,要回霖城去看妈!”
    慕容半岑哽咽点头:“妈·您一定要等我!等我建功立业,我接您享福!”
    好不容易遏下去的泪光又泛起,慕容太太簌簌落泪,“妈等着·妈会等到那天的!”
    火车鸣笛,白色蒸雾婷婷袅袅升起,又被寒风吹散,了无痕迹。
    轴轮打着铁轨,轰隆隆远去。慕容半岑一直立着,连火车声音就听不见,才肯回头。
    那晚·他勉强吃了几口饭,就躺下睡了。
    小男生都特别恋母,画楼想,过几日就好了···
    只是想起慕容太太临走前那哀婉神色·她的心也是阵阵刺痛。才几天的相处,同她居然有了这样深厚的感情。
    亲情永远都是最浓郁的感情·时间、距离都不能冲淡。
    她也无甚睡意,想着那逼亲弟去赌场看场子的慕容半承·她便觉得,慕容太太回去,处境堪忧。可她自身难保,这个社会的俗规又是出嫁女子不得插手娘家家事……
    若不是白云归借钱给慕容半承开火柴厂,让他欠下一个大人情,又加上白家在霖城地位显赫,白云归又手握重权,否则慕容半岑的抚养权,亦不能这般轻易讨来。
    可是慕容太太的事情,就不那么容易解决。关键是她自己不想离开慕容家的老宅。慕容老爷死在那里,葬在那里,慕容太太的灵魂,都陪葬在那里!
    半夜时分,突然起了大风,半山腰的官邸前风势更烈。虬枝呜咽着咆哮着,似猛兽四伏,窗棂被推得咯咯作响。
    月初的夜空黢黑,伸手不见五指,一声重响击打在窗外阳台。慕容画楼趴在玻璃上去瞧,依稀是被风折断的树枝,越过乳白色栏杆,掉在阳台边缘,摇摇欲坠。
    倏然,几道明亮车灯划破窒息夜色。
    楼下佣人急忙开门,拉了走廊电灯。
    借着灯光,可以看清是白云归的座驾。
    这样寒苦的天气,又是如此深的夜,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敏锐感觉出了事,披了间夹棉睡衣,汲着鞋匆匆下楼。
    一楼楼梯蜿蜒处,与飞步上楼的白云归狭路相逢。 
    慕容画楼驻足,点漆眸子若蛰伏在暗动的猫,阴冷犀亮目光落在白云归的臂弯处:他手里抱着一个女子,素淡衣裙被血染透,浓郁黑发泅开,掩住了半边脸,画楼亦能认出那微抿的唇瓣透出来的绝色。
    是云媛!
    白云归抬眸,慌乱眼神微敛,声音僵硬:“夫人借过!”
    画楼侧身,他匆忙上楼,携过一阵寒风。身后跟着数名副官,亦步履匆匆。
    她微怔刹那,干脆去西边餐厅,叫佣人煮了杯热可可。
    热可可没有送上来,楼梯处又是一阵猛响,白云归冲向电话,手指微僵却急迫拨着码号:“…怎么还没有到?平日里养着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再过五分钟没有到,军法从事!”
    电话重重砸回去,他蹭蹭上楼,皮鞋践踏楼梯咯吱作响。
    慕容画楼挑了挑眉。
    她一杯热可可没有喝完,便有数名军医赶来。
    她暗自摇头,转身上楼。

第六十四节没有了麻药 

    整夜大风,几乎折断了山前道旁全部的高大木棉树,那深绿浓翠的林荫小道满地狼藉,不能通行。
    次日清晨,大风未歇,却下起寒雨,气温骤降。
    庭院修建整齐的山茶花圃,昨日还能瞧见纯白无邪的白茶与天生丽质的红茶,今日只剩孤零虬枝与遍地残红。
    良辰美景这般短暂!
    画楼梳妆好,下楼吃早饭的时候,西厅里已能闻到馥郁巧克力与红茶的香醇。新烤的白提蛋糕添了红豆粉,甘甜味道异常诱人,她的胃苏醒过来。餐厅里的壁炉点燃,暖流在室内徜徉。
    她懒懒伸了伸腰,步入西厅,却发觉气氛异常严肃。
    白云归豁然坐在主座,有条不紊喝着小米粥,吃着灌汤包,脸却紧绷着。
    白云灵与慕容半岑战战兢兢,白云展仔细打量白云归,试图从他脸上寻出什么······
    慕容画楼的到来,似救星下凡。白云灵忙迎了她,跟她闲话家常,问昨晚睡得可好,那么大的风,怕不怕等等,根本就是没话找话。亏得慕容画楼还一本正经给她答了。
    女佣给画楼端了蛋糕,上了添加牛乳的混合红茶,她一边吃着,一边跟白云灵唠嗑,顺便嘱咐慕容半岑多吃点·`····
    白云归碗里的小米粥才喝了一半,他的贴身副官匆匆下楼,在他耳边道:“督军,狄军医请您过去…···”
    白云归抬眸猛然扫向他·眸光比鹰隼且狠戾三分:“又什么事
    连带白云灵也凝神屏息,不敢多言。
    周副官跟白云归不过两个多月的功夫,依旧敬畏他,被他这样一瞧一问,顿时慌了神,结巴道:“好像……好像是子弹没有取出来,麻药用完了……”
    雕花镂空的意大利银勺清脆一响,从白云归指缝间断成两截。他用力掼在碗里·半碗粥溅了一半在桌上,苏绣红色牡丹的雪色桌布顿时濡了一块,血色牡丹绣更添艳丽。
    他已起身,跟着周副官上楼。
    麻药用完了,子弹却没有取出来……
    慕容画楼忙喝了一口红茶,切了小块蛋糕捏在手里·欲跟着上楼。却被白云灵拉住了胳膊:“大嫂,怎么回事啊?什么子弹啊?家里有外人吗?”
    “好好吃饭!”慕容画楼拍开她的手,不愿多言。
    白云展也想问,可尚未开口,慕容画楼娉婷身影,已消失在西厅的转角。
    她走到二楼客房门口,便听到军医无奈道:“原本今日下午也该到码头了,可昨夜大风,俞州所有码头全部关闭,海上船只都责令就近停泊…这样的天气,没个三五日,休想风平浪静。西药原本就紧俏,麻药更甚,别说这样的恶劣天气,就算平常陆路水路畅通·交通来往便利,那些医院也是不肯借的!麻药借了出去·他们遇到大手术也无法……”
    房门推开,月白色湘绣旗袍女子走了进来,十分熟稔,军医不认识她,话音微顿。
    白云归回眸一瞬,示意军医继续道:“这是夫人,你接着说……”
    房间里两名副官,三名军医。为首的军医大约四十来岁,沉稳干练,冲慕容画楼微微颔首,继续跟白云归道:“大腿一颗,腰间一颗,因为打得轻,取出来容易些,就怕最后麻药不够,留到后面……果真不够了!如今怎么办,督军拿个主意。伤口延误了这么多天,已经化脓了,再不取出来,病人被炎症折磨,性命堪忧”
    听到这里,床上那单薄身躯微动,纤柔浓睫闪了闪,缓缓睁开,目光狠戾又阴柔,触及白云归,又轻轻阖上。
    唇色惨白,脸颊湿濡,似凄风苦雨枝头那娇柔嫩芽,随时会被折断娇嫩生命。浓密青丝衬在脸侧,雪色肌肤毫无生气,我见犹怜。
    白云归下巴抿紧,走近床边,钢铁般坚硬手指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睁开双眸,虽无灵动,却有蚀骨般阴利光芒劈面。他似乎心满意足,勾起冷笑:“铁石心肠的女人不会疼的。” 
     手指松开,云媛雪色下颉留下鲜明红瘀。
    他走向沙发,坐下后抽出雪茄,慢悠悠点燃,才道:“两个副官按住她,就这样取!”
    不用麻药……
    慕容画楼心口微滞,她不由自主想起十九岁那年,她的第二个任务。队友的鲁莽,害她被暴漏,身中一枪。二十二世纪的武器比较恶毒,子弹在肌肤里,三十分钟外面特殊材质的金属就会被体温融化藏在里面的剧毒会流出来。
    队长将她丢在雪地,开走飞机继续他们的任务。她已受伤,对行为只能是负累,丢下她就像丢下不需要的辎重一般。他们的任务是死的,完不成就要受到惩罚,而生命是最廉价的。
    组织从小教他们,任务神圣,无情无怨!
    她刚刚走出训练基地,等级较低,分到的药物第一次任务时用完了…她的储物袋里只有一把    短匕,她就咬住匕鞘,隔开肌肤,取出那枚快要融化的子弹‘
    那种痛……
    她倏然迭眸。
    云媛扬着脸,似乎不曾听闻,目光呆滞盯着天花板。
    白云归的唇瓣,已经飘逸袅袅烟草清香。
    副官与另外两名军医面面相觑,刚刚说话的狄军医道:“你们俩给我做助手。两位副官上下摁住她,免得她乱动”
    两位副官再次转眸瞧向白云归。
    清冽烟雾里,他神色阴晦,深邃眸子敛住光,什么都看不清切。而夫人,垂眸斜倚沙发靠背,置身事外。
    周副官与罗副官只得道是,将床上的云媛摁住。
    她单薄得好似一瞬便能捏碎,副官们下手亦不敢太重。
    两名年轻军医凝住呼吸,在一旁整理手术用器,狄军医已带好手套口罩,接过军医递过来的锋利手术刀。
    强光灯一照,阴冷刀刃反射厉色寒光逼人,有直直刺入双目的痛感。
    轻微撕拉一声,云媛平躺身子猛然剧烈拱起。她糯色碎牙紧咬唇瓣·呼吸却突兀局促。两名副官吓住,狄军医警告眼色递过来,他们才拼了猛劲,遏住她的肩膀、腿关节,将她扣死在床板。
    连下三刀,云媛漆黑长发似水蛇般在雪缎枕头上盘旋·她紧咬唇瓣,依旧从齿缝见溢出诡谲呼声。
    豆大汗水用额头渗出,浸湿了鬓角,黑发更加乌亮
    生生隔开皮肉,她虽然被两名军人摁住,依旧不停痉挛,紧咬的唇瓣不时倾泻藏匿不住的变异呼声。唇瓣早破,殷红血水从雪色脸颊滑落,雪缎枕头上泅开一朵花,似月夜下的罂粟。
    白云归一动不动,嘴角噙着的那支雪茄·却忘了再吸一口,缭绕烧着,清冽香味弥漫……
    等取出大腿那颗子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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