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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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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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日天气又好?”白云归清冷道,“最近没什么好天…差不多就行了,免得越拖,人不留天留!”
    这话,是不想多留云媛。
    云媛修长浓睫微动,依旧不发一言。
    慕容画楼笑笑:“也是啊,入冬了就难见风平浪静的日子。今日下着雨,可巧无风,虽冷了些,海面行船也方便。听说过几日又有大浪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厢里曼声絮语,说的全是天气,一会儿也就到了码头。
    已是夜暮,海浪戏逐浅棕色沙滩,浅吟低唱。
    码头橘色灯光将行人背影拉得很长很孤单。
    末班的船只,船夫等着,旅客三两人,脚步匆忙。细细雨丝在橘色光幕里蹁跹起舞,似丝线缠绕,编织瑰艳的锦图,铺开在漆黑的夜里。
    云媛下了车,脚步微踉。
    她浓密青丝披散,脚步轻缓,别样的妖娆妩媚,楚楚可怜。雪色肌肤下,苍白菱唇微启,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眼波在白云归脸上一跃,转身向码头走去。
    慕容画楼与白云归依着车门,静静瞧着那背影。
    伤势未愈,一步步走的艰难,却倔强挺直了后背。
    码头路灯下,她的青丝被雨水侵润,映照轻雾般光泽。她倏然矗立,微微偏头,欲回首看一眼,却将脑袋定格在那里,缓缓低下去。
    最终,她继续前行上了船。
    直到船离开了码头,消失在茫茫夜幕下,她都没有回望一眼。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是她选的,哪怕后面的人再留恋、再不舍,她都不准自己回头。
    这是云媛的骄傲。
    白云归目视前方,船只开拔后涟漪阵阵,久久不歇。他漠然瞧着眼里无往日的锋利,只剩无尽寂寥。
    淡淡灯光下,慕容画楼只觉那伟岸的肩膀有些坍塌,他好似瞬间老了十岁,鬓角的银丝闪烁白芒,刺痛了她的眼。
    那样怔怔瞧着……
    “督军咱回吧?”画楼轻声道。
    白云归嗯了一声,转身钻进了车厢,一晃而过,眼眸依旧犀利雪亮好似那个失落遥望远方的男子,只是画楼的错觉。
    他跟周副官道:“那四个人,今晚全部枪决!”
    声音威严,仍是嚣张跋扈、生杀予夺的当权者,不再是深情难酬的失意男人!
    慕容画楼不喜不悲,淡淡弯了弯唇。这个时候就说全部枪决,那四个人应该跟云媛有关吧?
    她没有问。
    周副官却没有恭敬道是,而是扭头看了慕容画楼一眼,再对白云归道:“督军,不如放了他们听说他们现在在广州很得势,闹翻了只怕不好,咱们离得又近……”
    那一眼似乎在求着画楼帮忙说情。
    “执行吧!”白云归眸子里寒光一闪,周副官立马吓得噤声。
    广州……
    画楼隐约猜到了什么含笑问道:“督军这回要杀谁?”
    白云归握住她的手,像父亲牵住女儿那般,声音也透出教育而不是训斥:“政治上的事情,女孩子不要问”
    从前他对画楼,试探着她,提防着她,如陌生人般客气疏远;好似是慕容太太出现之后,他对她偶尔有点像长辈对晚辈,也有些提防,却有份对孩子的宽容与培养;她劝云媛喝药,他似乎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
    画楼最怕这个。
    她不想成为他的期望,更加不想为他的期望去努力。
    她立马浅浅一笑,不再追问。
    心中不踏实,还是叫李争鸿去打听了一下。
    李副官回来跟她道:“一个是情报局二处的处长,另外三个都是二处的资深情报员。他们一死,二处就只剩下云媛资历最深,她这次平安回去,应该能任情报局二处处长。督军说,既然她执意要这条路,他就帮她达成所愿,最后一次替她铺路。督军还说,跟了他这么多年,是她最美好的年纪,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算大户人家遣散丫鬟,也得给点路资。助她上高位,就算他给的遣资。”
    “可是这样就跟他们党结了仇!”慕容画楼眉头微锁。她这个未来者,知道那个政党迟早要一统华夏的。
    到时白云归如何求存?
    她有些头疼。
    “参谋们也是这样说,如今乱得厉害,还是不要和革命党结怨的好。督军说,书生领导的政党,不过是乌合之众,难成气候,不足为惧!”李争鸿道,这句话他似乎也赞同。
    “可是他们在广州建了军校……”慕容画楼喃喃,淡淡笑了笑。曾经他们就谋杀过白云归,如今白云归又枪决了他们的干将,这仇怨只会越来越深,根本不可能化解的吧?
    “他们建军校了吗?”李争鸿不解道,“没有啊”
    现在是没有,再过几年就有了
    慕容画楼耸耸肩,“如果他们建了军校,情况就不同了,我随便说说的,我的车子修好没有?”
    “没有,启动马达坏了,需要去德国配原件,督军另外拨了一辆车给您用。”李争鸿道。
    还真是启动马达坏了?画楼莞尔:“督军还懂得修车?将来他不带兵打仗了,摆摊修车也能混口饭吃!”
    正好被下楼的白云归与两名副官听过正着。
    周副官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第六十八节鱼龙 
    白云归斜睨她一眼,笑骂道:“我就算不领军打仗,也是开家汽车公司!我去摆摊修车,谁敢来?”
    慕容画楼莞尔。
    离晚饭时间尚早,他叫她去书房说话。
    “这是杭州传来的消息,彭补之已经被放了。我放了一笔钱给彭家,助其收回八成的家业。过几日,彭补之和他的父亲要亲自来俞州感谢我,你和小五商量着怎么接待,我就不出面了”白云归把电报递给她,顺便说了上面的内容。
    慕容还是快速扫视了一眼,然后调侃道:“督军也兼营放高利贷?”
    白云归从雪茄盒子里拿出烟,正要点燃,听到这话就笑了:“高利贷还有另外的名字,叫雪中送炭!有利可图的事情不做,岂不是傻子?”
    画楼将这电报给白云展瞧。
    白云展忍不住笑,兴奋对慕容画楼道:“补之要来俞州啊?带他去瞧瞧我的办公室……”
    像小孩子一样,不好意思的时候就故意转移话题,画楼却将他拉了回来,笑盈盈问:“不先给你那个封建官僚的哥哥说声谢谢?要不是他,补之今年就要吃牢饭过除夕了……”
    白云展笑容挂不住,讪讪地说见到彭补之穿什么衣裳好看…
    “姑娘家才会考虑见朋友穿什么衣裳好看!”慕容画楼明知他在逃避,却步步紧逼,睥睨他·“你若是不想道谢,也由着你。你都不拿自己的话算数,我多说你反而嫌我嗦了!”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他无奈地举了白旗,“我明日买点礼物,总不能空手道谢吧?”
    第二天,他托报社的朋友买了雪茄、糖果,拎着敲书房的门。
    正好画楼也在·他顿时不自在,瞟了她一眼:“大嫂,你去忙吧,我有话跟大哥说……”
    慕容画楼知道他有些尴尬,就连忙出去了。
    天气放晴,庭院山茶花圃修剪完整·白茶开的风姿凛冽,幽香馥郁。
    深灰色长衫的小小身影,趴在乳白色缠枝铁阑干上,怔怔望着远方天际·挺削鼻子下,唇线微抿。雨后黄昏的天空,似叠锦般绚丽,却在他幽蓝清澈的眸子里投下孤独。
    是慕容半岑。
    他的神态,定是想家了吧?
    画楼走过去,他极力掩饰满眼失落,喃喃叫了声姐
    “我想去买些热带鱼·你明天陪我,好不好?”画楼恬柔轻笑,黑色玛瑙般眸子闪动乌亮光泽,似夏夜繁星。
    她买的那个鱼缸·如今搁在西花厅。西花厅原本是开宴会的地方,空置了很久,如今养些花草。管家将一张长桌挪出来,正好放鱼缸,然后又摆了两架秋千,冬日里不管是看晒日头还是看星星,都不会冻着……
    白云灵也爱这地方,撺掇画楼早点把鱼买回来,就完美了。
    对于出门,慕容半岑兴致乏乏,勉强道了好。
    “马上要过年了”画楼亦趴在阑干上,修眉微扬,“在俞州过年,一定不及霖城热闹。半岑,过了年就正式送你去念书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慕容半岑想起妈一个人在霖城过年,心口抽搐般发紧,缓慢轻吁一口气,才道:“我不太懂,姐姐帮我打算就好了。”
    “我倒是巴不得立刻就送你去美国……”画楼淡淡笑道。她的打算,就是退场要干净利落,若是鲁莽转身,后背容易暴露,后患无穷。军阀的时代总是要过去的,革命党会统一华夏,白云归到时何去何从,她不能预料,同富贵是友人,共患难是爱人。
    她并没有与他共患难的打算。
    可是如何抽身,她不敢贸然去安排。
    她身边最亲近的李副官,也是白云归的人,一举一动皆在他的视线里。
    借着替半岑办理出国的事情,她就算不用亲自操办,亦能光明正大去询问具体流程。
    心中有数,才好一步步安排下去。
    来俞州半年了,母亲与弟弟的到来才给了她一个突破口。
    她若是要走,定会干净得叫旁人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谨慎对于有些人是美德,对于她这种过惯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谨慎是种本能。
    “…···早点送你去美国,将来就能早点学成归来。年纪越小,学语言越是有利······但是我又担心你一个人过不好,你太腼腆了,叫人放心不下。”慕容画楼说到这里,又有丝怅然。
    她总不能为了私欲,将半岑这样火急火燎推出去。
    慕容半岑轻轻踢着阑干,低头不语。
    他也很害怕未知的明天。倘若大哥不闹事,他就可以在霖城念完中专,然后托家里的关系,寻个教书先生的职务,自己做学问,教书育人,侍奉母亲……
    如今……
    姐姐一次次问他以后要做什么,他答不上来。
    他不关心以后要做什么,他只想知道,自己    以后能做什么。他自小就是个平凡的人,旁人学一遍的东西.总是要好几遍才能学会。
    “你······怎么想呢?”画楼的声音轻柔,似羽翼滑过心间,温婉眼眸带着鼓励。
    慕容半岑低头:“······随便姐姐,你帮我决定就好了。”
    慕容画楼再好的耐性,也闪过一丝失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是异常调皮与反叛,怎么她这个弟弟,比女孩子还要温软三分?
    多说无益的,画楼拍了拍他的肩膀。
    落日西下,西边天水相接处璀璨夺目,晚霞缠绵天际,旖旎着谲艳,染红了院中的白茶。
    檐下风铃叮叮。
    晚上的时候白云归找她,跟她商量过年的事情。
    说商量其实是把事情都推给她:“年三十我要去驻地,跟守军们一起,每年都是这样。咱们自己过除夕,要么提前一天,要么延后一天……具体的,你若是有好的主意,就告诉管家;没有的话,咱们就跟往常一样管家会办好……”
    画楼想了想,问道:“还是管家照俗规办吧,我没有异议。
    不过,还有一个半月的功夫,要不要接了爹娘过来?”
    “不用了!”白云归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见她神色微诧,解释道,“路途辛苦,老人一把年纪了……家中儿孙满堂来这里反而孤寂些。我的年礼已经叫副官准备好了,过几日就叫人送回霖城。”
    借着这个当口,画楼趁机问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督军,您的驻军在俞州,为何不想着把家族都接过来?若是冀南有战火,霖城也会危及,家人不是危险了吗?”
    “祖坟都在霖城老一辈不愿意搬!”白云归明显不耐烦了,声音微敛,“你是女子,不懂乡土与祖坟对于老一辈人的意义······”
    绝对不是这个理由!
    见他讳莫如深画楼亦不想多问,只是附和轻笑说她的确不太懂。
    次日天气晴好,慕容画楼穿了件湖色夹棉湘绣旗袍围着深紫色碎花披肩,绾了云髻,别着珍珠扇形发钗,端庄婉约。腰身曼妙-,面如白玉,凝眸时风情款款,透出小女子的成熟妩媚来。
    白云灵连说好看,还问这珍珠发钗哪里买的······
    白云展也夸,“越发美了,回头你站在白茶树下,我给你照个相,保证人比花娇艳!”
    白云归则淡淡说不错。
    出了门,直奔花鸟市场。
    各色热带鱼应接不暇,慕容半岑从前没有见过,稀罕的不得了,说这个好那个也好······难得见他这样开心,画楼莞尔,他说好看的鱼全部买了。
    不知不觉就逛了大半个上午,李副官好心提醒他们:“可不能再买了,回头您那鱼缸都装不下……” 
    半岑有些讪讪。
    画楼轻揉他的头。
    姐弟俩从花鸟市场出来,又去买了些吃食。画楼不同于白云灵,她时时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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