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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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浮生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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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手机铃声之后,钱小雪把手中的熨斗立起来,手上这件谢鸣川的衬衫已经熨好了一半。陌生的电话号码让钱小雪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妙的感觉生出来。稍作迟疑之后,钱小雪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说:“钱小姐您好,我是叶闻放。希望跟您约个时间谈谈,不知道方便吗?”

  钱小雪猛地笑了出来,说:“方便。叶闻放是吧,我等你很久了。”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虽说您久等了,但是还是约在小川出差之后。他后天要去上海,上午的飞机对吧?我们约在下午可以么?”

  “你办事倒是仔细,连他的行程都知道。”钱小雪摸着衬衫上因为熨烫而分明的线条,说:“那就听你的吧……”

  “时间我定了,地方您选。”

  “茶语好了,我跟他在那儿重逢的。”钱小雪好似不经意的补上后半句,把刚才因为叶闻放对谢鸣川行程了如指掌所带来的不快,加倍给叶闻放奉还回去。

  “是么?那一定是个不错的地方。”叶闻放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和刚才有什么不一样。

  “后天见。”钱小雪率先结束了通话。回头拿起熨斗,继续熨烫衣物,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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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谁打电话呢?”叶家爸爸拿着大扫把出来准备扫院子,看见叶闻放正收手机,第一反应是他在跟谢鸣川通电话。手机这种东西,好用是好用,就是贵得很,这家里也就他们几个做生意的人有。

  “同事。”叶闻放一脸的老实模样,“您觉得我跟谁打啊?”

  “你说呢?”叶家爸爸反问叶闻放一句,问完了,开始扫院子。“唰、唰、唰……”老人家扫得特别有节奏感。

  叶闻放站在爸爸身旁,笑着说:“爸,你把传儿媳妇的玉镯子给谢鸣川了?”

  叶家爸爸一听,整个人就不好了,回头看着叶闻放沉声说:“叫他给我还回来。”

  “呵呵呵……”叶闻放笑得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说:“没辙,我都碰不了。锁在保险柜里的。”

  叶家爸爸鼓鼓眼睛说不出话来,那地扫得是一下更比一下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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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叶家大门里出来,叶闻放双手插在衣兜里,仰着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秋日的晴空没有夏天的刺眼,那蓝色既柔和又沁人心田。

  收回望天的目光,叶闻放朝着巷子外走去。不断有风把枯叶送到脚尖前,叶闻放微微笑着望着那随风而来的枯叶,不愿意踏碎它,每一次都轻抬步子挪开。通锦巷从头到尾不过一千多米,从小到大,叶闻放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唯独这一次走得最为松快。

  一大早被谢鸣川打电话过来叫起床,叶闻放裹在被子里跟他说了半个钟头。现在想想也没说个什么一二三的正经事,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够说那么长的时间。然后陪着妈妈去菜市场,回来后又一起做饭。吃过午饭后洗了碗筷,距离和钱小雪约定的时间正合适。叶闻放便这样简简单单的出了门。

  出了巷子口的叶闻放运气不错,一招手就有出租车停在面前。上车后运气更是不错,司机是个话不多的人,车里播放的是老摇滚。新的一曲是老崔的《花房姑娘》,叶闻放跟着哼了起来。谢鸣川喜欢港台歌,叶闻放喜欢老摇滚,说得这样宽泛,实际上也就是二十出头时候听进心眼里的那几首,好像随着时间的过去,人们对于喜欢的歌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些歌儿放到现在来看,都是跟不上潮流的老古董了。

  叶闻放心里并没有什么胸有成竹的筹谋,要和钱小雪说些什么也不太清晰。虽然他知道这样算准备不足,可叶闻放也不知道要怎么准备。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准备好在应对的。当叶闻放想到这一点后,便放弃了挖空心思的准备。奇怪的是,叶闻放心里并没有一点儿的紧张。

  “我长久离你在远方,积存了许多话要对你讲……”叶闻放下车的时候,车里正好响起这首《在远方》,这歌词真是奇妙地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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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闻放觉得应该用“云淡风轻”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和钱小雪的相见。

  钱小雪后到,面上略施淡妆,穿着极简款式的黑色薄尼连身裙,脚上蹬着一双正红色的高跟鞋,样式也是简单。叶闻放觉得这样的钱小雪很美,比她当年依仗青春靓丽浓妆艳抹的造作要美得多。至少,叶闻放是喜欢她现在这个模样的。

  钱小雪微笑着坐下,用和老友叙旧一般的越调说:“路上有点堵车,害我迟到了,你没生气吧?”

  叶闻放摇摇头,轻声问她想喝些什么。钱小雪瞄一眼胆子说玫瑰茶。服务生便转生离开了。

  “你找我的你先说。”钱小雪单手撑着下巴,轻轻开口。

  叶闻放笑着温和说:“就是希望你答应谢鸣川而已。”

  “就这个?”钱小雪斜靠在沙发上,对于叶闻放说出来温和话语有些出乎意料,“我以为你要跟我说说你自己呢……”

  “我吗?我实在是个乏味的人,没什么说的。谢鸣川对你说的就是我想的。但是,我想有些话你跟谢鸣川说不出来,那这些话自然应该我来听。所以,我来找你。”叶闻放依然语调温和。

  “我一直不喜欢你……”钱小雪说话的表情很疑惑,“奇怪的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闻放笑了,问:“此时此刻呢?”

  “有些微的答案了。”钱小雪看着叶闻放笑,也笑了,“直觉到你是我的对手吧……从第一次见你开始,你恐怕不记得了。在窄巷子的老茶馆里,我和谢鸣川谈合做生意,你在一旁听着,可谢鸣川每说几句就会看看你,给你倒茶掺水,哎呀,十二分的殷勤……”

  “是么?”钱小雪说得没错,叶闻放是不记得了。叶闻放只记得谢鸣川不失半点方寸拿下了合作的姑娘,至于姑娘怎么想、怎么个行状,叶闻放真是一点没记住。

  “是呀。面前坐着我这样的大美女,他谢鸣川却对着一个戴眼镜儿的书呆子献殷勤,可真让人窝火。”钱小雪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我还喜欢他,还欲求而不得,这是为什么呢?原来第一见面就都很明显了,他心里有你呀……”

  “嗯……”叶闻放笑着叹口气说:“你赢啦,你不喜欢我的日子远比我不喜欢你的日子长得多。”

  “呵呵呵……没想到你说话这么会讨人欢心。”钱小雪挪挪身后的靠枕,接着说:“叶闻放,你恨我么?”

  “恨你什么?”这个问题叶闻放没有想过,笑着反问回去,“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我还想着你很美,不知道该恨什么……”

  “跟谢鸣川结婚的人是我啊,光是这一点你就应该把我恨透了。”钱小雪的声音里有浓浓地笑意,她没想到谈话会是这样的云淡风轻,毫无预想中的剑拔弩张。

  “那是他糊涂,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叶闻放这话说得很诚恳,目不转睛的望着钱小雪,“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找上你。他从来不说,但愿你能告诉我。”

  服务生送来两人的饮品,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两人微笑着向服务生致以感谢,让服务生心里生出“真是一对让人暖心的情侣”这样的评价。

  “因为……”钱小雪一回忆起当时就忍不住想笑,精致的银勺子搅拌刚刚添加进去的蜂蜜,“他找的演员被我吓跑了。就在这儿,他见演员,而我和前夫以及第三者在这里摊牌,嗯,好吧,其实是我们打起来了,谢鸣川帮了我。”

  “然后,同样烂摊子缠身的你们聊得很投机。你觉得自己搅黄了谢鸣川的事情不好意思,表示可以帮忙,谢鸣川呢觉得你作为知情人来做这件事情挺好……”叶闻放渐渐觉得这一切巧合都是天意啊。

  “一开始是这样的。”对于叶闻放说得这些钱小雪统统表示认同,忽然她觉得这个云淡风轻的开头已经足够长了,便主动将谈话往前推了一步,说:“中间我犹豫过,可是,他是谢鸣川啊,这辈子唯一让我钱小雪拉下脸追了还没追到手的男人,我怎么能放过他。”

  “准备一雪前耻?”叶闻放端起自己的茶,轻轻喝了一口。

  “不。既然转山转水之后他又来到我的面前,那就是我的。我想爱他,我要留在他身边。他那时候心里没有我,不表示将来心里没有我。人是会变的,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钱小雪望着叶闻放四平八稳的目光说:“有点让我丧气的是谢鸣川直到现在心里也只有你……”

  叶闻放轻轻翘起嘴角,用这个淡淡的笑回应钱小雪,静静地等着钱小雪接着说。

  “可是……”钱小雪说了这个词之后,缓缓地坐正了身子,双眼含笑说:“我并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让谢鸣川来看到我的心,感受到我的爱,总有一天,他的心里会有我。而我最想告诉你的是我不会答应。虽然爸爸去世了,并不影响我的存在,我的存在对于谢鸣川来说是必需的。”

  “嗯。”叶闻放既不否认也不表态,出了一声向钱小雪示意继续。

  钱小雪之前说话时目光并未放在叶闻放的身上,这时候,她目光灼灼的和叶闻放对视着,不徐不疾的声音带着彻底的傲慢,“谢鸣川的生意伙伴也好,对手也罢,出来应酬周旋的是我钱小雪,别人知道的也是我钱小雪;谢鸣川的亲亲戚戚,认可的是和他结婚摆宴席的我钱小雪。甚至你的父亲母亲姐姐哥哥,我特别喜欢你的小侄子,喜欢他叫我舅妈,他们认可的谢鸣川的爱人是我钱小雪。你是什么呢?你是不、可、说。不可说就是纵然知道你的存在也只能强当做不存在来对待。叶闻放,你想想不觉得自己可悲么?”

  叶闻放看到钱小雪神采飞扬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也不打断她,端起茶水轻轻喝一口,目光温柔含笑着和她对视。

  “不是你不好,不是你有错,是这个社会、这个家容不下你。叶闻放你最可悲的其实是这一点,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不管你有多努力,你的势力太孤单、太渺小,永远不可能胜利,退一万步说,也许连抗衡都做不到。”钱小雪亦是端起茶水,优雅地喝了一口,“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叶闻放点点头,温言问道:“你的存在对谢鸣川来说是必需……”话没有说完,被钱小雪攫去了话头。

  “当然是必需。”钱小雪轻笑一声道:“他人可以离开我,他的生意、他的事业万万离不开我。你知道在做生意的时候,太太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角色么?那些最关键的话和最关键的事情往往不是男人们在谈判桌上能搞定,它们需要太太们更柔软更弹性的来传达,才能让合作更愉快。谢鸣川身边换做你,不行。”

  “意思是谢鸣川身边有钱小雪才能……增光添彩?”叶闻放努力找了一个合适的词语,希望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钱小雪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笑问叶闻放,“换做是你可以吗?”

  叶闻放的眼里流露出轻快地笑意,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口气,轻声说道:“我确实不能为谢鸣川的事业增光添彩,可我又不是养不起他。增光添彩这件事情对于依附于他的你来说也许很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干系。谢鸣川的生意,想做就做一点,不想做就算了,还有我呢。养家糊口也好,支撑家族也罢,今天谢鸣川甩手不干了,我叶闻放接手就是,并不是多大个的事情,用不着放到‘谢鸣川和叶闻放能不能’在一起这个框架里来讨论。

  “然后是‘抗衡都做不到’,这点我承认,就目前的一切看起来我真是输的一塌糊涂啊,容不下的确是个问题,可是组成这个社会和这个家的不都是人么?借用你刚才说的话,人是会变的,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情。像你一样去做,家人朋友会变的,其他人的变不变就算了,人是活给自己看的,跟旁的人无关。

  “接着是‘不可说’,不可说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内涵其实就是‘我拿你们没办法了,权当没有看见就不会心烦’,那就是自欺欺人了,跟默认也就只有主动或者被动的区别。比起费尽心思的反对,是进步啊。

  “接下来是‘总有一天他心里会有我’,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相处融洽,让人安心而舒服,并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也不是道德上的愧疚,更不是某种利益的纠葛,如果这些后者们成为在一起的关键因素,那这个在一起和不幸是没有区别的。我以为经历过婚姻的你,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看来并不是……

  “最后,虽然我的立场有些微妙,并不适合说这句话,但是既然你已经问过我不觉得自己可悲么,我也没有什么愧疚了。你和谢鸣川的婚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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