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他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染染发了一会儿呆，默默地把照片放回去，然后把钱包放在茶几上和手机钥匙一起，拿起衣服到阳台，放进洗衣机开始接水，戴上塑胶手套，拿过洗衣皂，认真搓洗衣领和袖口这些重点部位。
这一连串动作机械得近乎麻木，洗着洗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背后好像有人。
一回头，看见乔墨青倚在阳台门边，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正默默地看着她。
“其实不用洗的，”他突然开口说，“我可以明天凑合穿一会儿回家再换。”
“那不舒服的，”染染回转头，继续坚定地搓着手里的衣服，“没事的，我洗起来很快，这阳台很过风，明天早上肯定就干了。”
乔墨青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睡了。”他说。
染染怔了怔，放下手里的衣服，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你先去睡吧，”她说，没有回头，“洗完这几件衣服，我也睡了。”
“那，晚安。”
“晚安。”
第二十九章 直接去他家
寒假果然不出意外地无聊，除了出门见了两个中学同学，染染整天就泡在电脑跟前东逛逛西逛逛，挂着小企鹅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疯聊，几天之后就觉得厌倦了。
其实，她更多地是在等待着看到小企鹅里面标注着乔墨青的那个头像能够亮起来，好扑上去跟他说几句话。
乔墨青有她家里的电话，但是却一直没有打来过。而且一直到大年三十，小企鹅里他的那个头像也始终都是灰暗地显示着离线。
初一初二染染都在跟着父母出门给亲戚们拜年，到了初三，终于可以呆在家里哪里也不用去，早上，她还在自己房间里蒙头大睡，忽然母亲李素芬推门进来叫她，“染染，快起来，有你电话，是你同学打来的。”
同学？染染懒洋洋地从床上支起身子，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问：“是谁啊？”
“没问，是个男生，你自己去接一下吧，”李素芬说着走了出去，“我正洗衣服呢，你快点，人家在等着。”春节期间，钟点工阿姨也回了老家过年，家里所有的家务都要李素芬亲自动手，让她有些吃不消，懒得多问也懒得多说就匆匆地出去接着忙活了。
男生？不会是乔墨青吧？！脑子里一闪过这个念头，染染登时睡意全无，赶紧跳下床裹着毛毯奔到客厅电话机前面，拿起话筒喂了一声，“我是染染，哪位呀？”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笑的声音，“美女，过年好啊。”
原来是乔毅……染染顿时有些泄气，“怎么是你？”话语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
“那你想是谁啊？”乔毅明知故问，“是你们家小乔？”
“没有，”染染死鸭子嘴硬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
“哦，我在我爸的通讯本里看到你爸的名字了，他们俩认识。姓丹的人本来就不多，姓丹然后还开印染厂的就更少了，我猜肯定跟你有关系，一问果然是。”乔毅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似乎很是得意。
“算你聪明，”染染没精打采地夸了他一句，然后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无意中看到了，给你打个电话试试，拜个年问个好呗。”乔毅回答，“喂，你怎么，听你声音，还没睡醒啊？”
“嗯。”染染懒洋洋地回答。
“那……给你来点刺激的，”乔毅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是小乔让我打电话给你的，他说——”
“啊？”染染一下子来了精神，两只耳朵登时竖了起来，“说什么？”
“看看，看看，”乔毅唉声叹气，“跟我说话你就要死不活，一提到小乔就精神百倍。丹染染啊丹染染，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我……我好伤心……”说最后一句话时，乔毅似乎已经悲痛欲绝。
知道他一向戏谑惯了，染染轻轻啐了他一口，“去，你少来，”接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急切地问道：“你快说，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说什么？”
“没什么，他什么也没说。”乔毅收敛了笑意，“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你——”染染一时被噎得简直说不出话来，“气死我了你。”
“别啊，你要是气死了，回头小乔管我要人，我可怎么办？”乔毅笑了起来，“你好像真的很想他啊。他没有打电话给你吗？”
“没有。”染染摇摇头，家里的电话她给过他，但是——
“唉唉，你个傻瓜，”乔毅说，“那你打给他啊。”
“他家有电话吗？”染染瞪大了眼睛问。她怎么记得乔墨青说他家里没电话的。
“对哦，”乔毅一拍脑袋，“我说错了，他家没电话的，那……你直接去找他啊。”
染染心中一动，“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知道啊。”乔毅随口回答。
染染的心狂跳起来，正想接着问下去，忽然想到自己还在家里，不方便说得太多。她脑子转了转，用温文尔雅的态度无比亲切的语气问道：“那你……今天下午方不方便？我来你家拜年，然后一起去找同学玩玩？”
乔毅会意地嘿嘿笑起来，“美女光临，什么时候都方便，你来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阳光灿烂。但是染染从开着暖气的车里钻出来时，还是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她穿着雪白的兔绒大衣，搭配灰色格子细毛昵短裙，脚上是一双和衣服同样白得耀眼的高筒长靴，看起来美丽动人，当然，在没有暖气的情况下也很冻人——还不是因为要来见乔墨青！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小街，街道两旁都是些破旧的低矮门面，有饭馆、修车铺、杂货店、服装店、音像店、发廊等等，因为过春节，只寥寥地有两三家开着门，显得有些冷清。而所有门面都仿佛是沾染了饭馆门口那只超大的抽油烟孔的馈赠，无一例外地看起来有些黑乎乎油腻腻的。
染染小心地踩上满是泥尘的人行道中一块还能看得见地砖的地方，向从另一侧车门下来的乔毅问道：“是在这里吗？”
乔毅前后看了几眼，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没错，就是这里了，跟我走吧。”
他们一起往前走了十几步，在一家卖水果的小店旁边转了个弯，穿过一道窄窄的形同虚设的铁门，铁门里面全是不超过三层楼高的老旧房屋，一看就是私人自己建造的，各式各样高低起落毫无规则地挤在一起，组成弯曲交错的窄巷。
灰暗斑驳的墙面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大大的标语：创造良好人口环境，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下面贴着几张小广告，“老中医老军医专治各类性病”；“无痛人流，地址：中心医院XXXX，电话：XXXX”；“办证刻章，电话XXXX”。
前方路上有一大滩水渍，还有水正不断地从上面落下来，乔毅从旁边绕过去，提醒染染，“你小心了，这儿有水。”
染染抬起头一看，横七竖八的黑色线缆上不知道什么人挂了两件衣服在那里，还在一个劲儿地滴着水。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三个半人高的小男孩突然从侧面窜了出来，差点撞在她身上，紧接着，身旁传来嘭地一声猛烈的巨响，毫无思想准备的染染不由得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抱头缩肩，心悸之余才想到，原来他们在放鞭炮。
那三个孩子看到她被吓了一大跳，嘻嘻哈哈地笑着跑开了。
乔毅笑着说道：“我看到他们在点火，正想提醒你呢，结果没来得及，你没事吧？”
染染好容易才让自己一颗怦怦乱跳的心缓下来，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被吓了一下。”顿了顿，又忍不住轻轻地说，“这里好像很乱似的……”
乔毅转身继续向前走，口里说道：“你这会儿来已经算好的了。这里都是本地人很早建的私房，很多出租给外地人的。现在春节，外地的都回老家去了。要是平常来的话，人比现在多多了，更乱。”
第三十章 有惊无喜
走过一段水泥路面之后，拐了个弯，就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碎石板路，染染顾不上左看右看，低着头尽量拣较为平整的地方走着。
耳边不时传来两旁屋子里的各种声音，电视机里在播春节晚会，婴儿在大声啼哭，大人们在说笑聊天，哗啦哗啦地搓着麻将……还有不知谁家里在炸什么东西，飘出一股浓浓的油炸食物的香味……
乔毅越走越慢，仔细地辨认方向以确定正确的路线，这里巷道纵横弯曲，不熟悉的人走在里面感觉就像是在走迷宫。染染不无忧虑地想到，如果没有人带路的话，她在里面十有八九会迷路。
在走错了一小段路又退回来重新走了几分钟之后，乔毅总算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对染染说道：“到了，前面挂着烟酒杂货牌子的那个就是。”
这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楼，外墙没有粉刷，粗糙的水泥墙面直接裸露着，在年深月久的风吹日晒中变成了灰褐色。
整个小楼上看起来唯一崭新的东西只有一副红彤彤的对联，贴在一楼正中两扇对开的木制大门两旁。大门门扇虚掩，原有的油漆已经剥落得看不出颜色，露出了里面木头的纹理。大门右边是一只装有钢筋栅栏的木质窗户，窗台上面晾了一排鞋子，而左边似乎原本是和右边的窗户相对称，现在却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卖部的开放式窗台，经营一些烟酒饮料和零碎的日用杂货。
此时，小卖部里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上对着一台小电视机在看电视。乔毅走上前探进头去，笑着叫了一声，“乔叔叔，过年好啊，给你们家拜年了！”
那个男人带着几分惊讶转过脸来，只见他面容清矍削瘦，带着几分病态的憔悴，但是一双眼睛却仍然很有生气，他是乔墨青的父亲乔国豪。
乍一看到乔毅时，乔国豪的脸上闪过一道迷茫，紧接着便笑了起来，叫出他的名字来，“是乔毅啊——”他推动轮椅向与客厅相连的房间门口移过去，口中十分热情地招呼，“来来来，快进来，到屋里来坐！”
乔毅转身向大门那边走去，对染染低声说明：“这是乔墨青的爸爸。”
他推开大门门扇，染染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个【奇】不大的客厅，整洁而【书】干净，家具只有一张【网】条案两张桌子数把椅子而已，在昏暗的室内越发显得和这座房子同样的陈旧，只有角落里的一台大彩电，看起来簇新簇新的，和整个房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乔国豪这时也从左边那间被改造成小卖部的房间里滑动着轮椅出来，一面尽量把大门往两边拉得开一些，让屋子里面显得明亮，一面招呼乔毅和染染，“坐吧，坐吧。墨青和他妈去菜地摘菜了，呃……先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说着，把电视机打开，又打开柜子拿出些瓜子花生来招待他们。
菜地？摘菜？染染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这儿不是在城里吗？还能有菜地？正在默默地疑惑，一盘瓜子递到了她面前，乔国豪招呼她，“磕点瓜子吧。”
染染看了看，好像盐粒太多了……她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那来点花生？”对方热情推荐，又换了盘花生过来。
“谢谢叔叔，不用了。”她可不喜欢吃花生。
“那吃块糖吧，喏，喏，这个糖，这个糖，都很好吃的……”主人实在是殷勤好客。
糖果？花花绿绿的一看就很廉价都不知是什么牌子……染染有些犯难，但是乔爸爸正期待地看着她让她挑选呢，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好像也太不给面子了，她心里想着，便随手拿了一颗水果糖，攒在手心里，抿着嘴向乔国豪笑笑，小声说：“谢谢叔叔。”
“不谢不谢，你也是墨青的同学？”
染染含糊地回应，“嗯，我们一个学校的。”
“乔叔叔，这电视机刚买的吧，挺不错的。”乔毅拿着遥控器换台，随意地跟乔国豪攀谈着。
乔国豪脸上每道皱纹都洋溢出笑意来，“是啊，是墨青买的。”
“嘿，真孝顺啊。”乔毅说，“他过年前什么时候回的家？”
“好像是二十八还是二十九……”乔国豪想了想，“对，二十九，三十的前一天。”
看到他十分费力地拿起墙边的开水瓶又忙着张罗倒茶，两个年轻人一齐站了起来，乔毅抢上去接了过来，“乔叔叔，你不用忙，我们自己来吧。”
染染也附和着说：“我们不渴，您歇歇……”
“没事没事。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你们……你们坐会儿，今天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吧，”乔国豪说，忽然望向门口的方向笑了起来，“哎，他们回来了。”
乔墨青的母亲戴月梅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可是看起来却像才四十出头，她中等个子，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但是皮肤却依然很白，眼睛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