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明月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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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明月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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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子看许又青仿佛要滴出血的脸色,给了程冬子一脚:“呸!又青才十二,你净扯啥?”
  程冬子失笑,扯了虎子到一旁:“不是我说,你难不成还没亲上秀姐儿?”
  虎子皱眉:“你这脑袋装啥了,何秀那是我妹子,我告诉你啊,话别乱讲。”
  “我呸!”程冬子给了虎子一脸口水,“秀姐儿打懂事起就跟你屁股后了,是妹子是媳妇你还不晓得?”
  虎子神情认真,坚持道:“妹子!”
  程冬子瞪他,片刻后吐出一口长气,而后笑得和无赖一般,暧昧道:“算了,让程哥我和你讲,前个儿那女人搞得我可爽快了……”
  “别!”虎子不耐极了,“老子没兴趣!”
  程冬子吹了声口哨,勾住虎子的颈子,脸贴在他利落的短发上:“真不感兴趣?我哥莫非对男人有兴趣?“
  虎子突然通身一僵,狠狠甩掉他,红着眼说不出话,许又青结结巴巴地喊他。
  程冬子心知玩笑过头,准备开口了,听到脆生生的一句喊:“虎子哥。“
  何秀远远走近了,她身量也高了,人藏在臃肿冬袄下,许又青看她黑发被寒风吹散,几缕垂在颊侧,盯着虎子的双眼像星子一样亮:“原来你在这!”
  程冬子注意到了,她是从龚家方向走来的。
  虎子绷紧的体态慢慢放松了,他搓搓何秀冰冷冷的双手,强笑着问道:“去我家了?”
  何秀嗯了一声,想起一事:“冷大夫在你家等着你呢。”

  ☆、10

  虎子与程冬子各自走了,何秀和许又青一道回的家,她把许又青牵在手里,对方却反过来牵住她,掌心微热捂着她。何秀微怔,笑了笑:“又青长大了。”
  许又青身量只少何秀些微,他捏捏掌里包着的五指,不言不语。
  冷秋河倚在门口,鼻尖冻得微红,虎子走近看见了,眉一皱:“不冷?”    
  “还行。”冷秋河直起身体,跟着虎子往屋里走,目光落在他握紧的拳头上:“发生什么事了?”
  虎子直直往床上一睡,盯着老旧屋梁,声音沙哑:“和冬子闹了,不碍事。”
  冷秋河往他身旁一挤也睡下了,小床塞得满满当当,虎子觉得他通身带着寒气,打了个颤,背过了身,听到他轻轻的声音:“虎哥儿,我要去扬州了。”
  虎子像是很困,含糊道:“你娘的跑那么远做啥?老安头说外边在变天。。。可乱。。。”
  冷秋河很久都没有再开口,盯着虎子的后颈,陷入回忆中。一年前,他跟着师傅过村出诊,看的是罗家当家,一来二去结识罗家一对双生子,老大罗扬扬俊美早慧,小小年纪能说会道,时而却愁苦不堪,冷秋河生怕他憋出了病,有意劝导,他却不肯透露半分,直到冷秋河撞见了上罗家玩耍的虎子,少年比罗扬扬小上两岁,远不及罗扬扬灵动伶俐,甚至有些怯弱。
  冷秋河那时正要入里屋,眼前一幕却让他生生钉住双脚。
  薄薄一片床板上,罗扬扬瓷白纤长的身体□□,如无骨般纠缠在虎子身上,虎子双眼泛泪,罗扬扬低声哄着,压抑得嗓音干哑:“我的虎哥儿,别怕,这回不疼了,哥跟你保证。。。”
  虎子还是摇头,甚至开始挣脱,罗扬扬收紧双臂绞着他,额际青色的血管隐隐跳动,却仍耐心亲吻起他:“你刚刚不是要拿糖给秀姐儿吗?你让我碰碰,全给你,全给你。”
  冷秋河再也看不下去,仓惶奔逃。
  虎子的呼噜声响起,冷秋河心神一定,冷汗淋漓。
  他说他没杀人,他信,他对他无关喜欢,他认。
  冷秋河探过头去看虎子,那人正沉沉睡着,侧脸能看见闭合的眼睫,直挺的鼻梁,微张的唇,冷秋河眼前闪回他那时的泪眼,猛然翻身下床,双手颤抖不止,将一个纸包置在床边。
  林蓉走进,奇道:“冷大夫怎么了?”
  冷秋河下定决心般,迈出脚步,不再回头:“我就是来告诉虎哥儿,十五一过我就离开了。”
  孩子们走出了1929年。
  1931年,日本人进入东北。

  ☆、11

  虎子永远记得在那年去世的安海。老人一生孤寡,并无儿女,斜斜躺在潮湿阴冷的床板上,屎尿失禁,无人收掇,他尚关注着远处战火,乌紫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天杀的日本人。。。。。还有多久?”又频频哭喊着张朗,抓住虎子遥遥指向门口处:“虎儿,看见你张爷爷没。。。他在等我。。。等我。”
  虎子看去,哽咽难语,托着他猛力点着头,老人躯体才渐渐软下,唇边含笑。
  孩子们在安宁尚存的小村内战战兢兢地成长着,虎子二十岁这年,送走了母亲。
  林蓉是溺亡的,无人知道那是失足或者其他,发现尸体当时,虎子魔障一般,抱着林蓉直往河中沉,何秀吓得魂飞魄散,也以命相拦,十六岁的许又青却格外沉静,拉起何秀,自己投入河里拖住了虎子,许又青对虎子并无相劝,只狠狠给了他几拳:“你还是个男人吗!”
  虎子茫茫然的眼中渐渐转明亮,眼泪争相溢出眼眶:“又青啊,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
  那日,虎子几乎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完了,入夜时看见天上明月,恍能听见那人沉沉冷笑:“流泪哭喊如何可耻了?” 
  何秀想陪着虎子,却被许又青拉走。许又青如今已经高过何秀了,墙角下他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理着她散乱的辫子,谆谆解释道:“阿秀,我骂虎子哥,是因为他是个真男人,能捱过这关的。”
  不知何时起,许又青不再称呼她姐姐,阿秀阿秀地喊,纠也纠不过来。
  何秀是执拗的,她仰头看许又青,唇色极淡:“又青,你不知道,虎子哥。。。”
  “你又来了!”许又青突然暴起,咬牙切齿:“你知道他,那你知道我吗!你在意过我吗!”
  何秀连连退了几步,额上冒汗,细细出着气:“又青,我当你是弟弟。”
  许又青的心思她如何不懂,如何不心惊。
  “弟弟?”许又青笑了一声,逼近何秀,“那他把你当妹子怎么办?永远不能在一起怎么办?”
  何秀手攥在衣角,眼里渐渐泛起泪,许又青怔住,轻轻给她擦泪,像儿时一样喊她:“秀姐姐,我错了。”
  何秀不语,许又青突然侧首,喝道:“谁?”
  嘿嘿一声笑,一人从拐弯处走了出来,许又青脸色一沉,把何秀护在身后,喊道:“冬子哥。”

  ☆、12

  程冬子脸上挂着放浪的笑:“我的三儿终于长大了啊!”他双眼向许又青身后瞟:“可是怎么抢了你虎子哥的媳妇儿?”
  近几年,程家这个泼皮愈加声名狼藉,虎子等人与他的来往少了,交情也淡了,许又青想起旧时些事,心下更加厌恶,却也不流露脸上:“冬子哥不也知道,虎子哥当秀姐姐亲妹子吗?”
  程冬子哎呀一声:“那也不能许给你呀,差三岁当养个奶娃子似的,秀姐儿说是不?”
  许又青捏捏何秀的手,示意她不用在意,挑眉问道:“冬子哥来看虎子哥?”
  程冬子嗯嗯两声,这才踏入龚家院子,悠悠一回头。
  何秀依偎在少年身后的姿态,烙在他心里。
  程冬子见了虎子,见虎子神思空空,也无话多,火急火燎地回了家,狠狠在自家媳妇折腾身上一番。程冬子媳妇姓周,单名一个婉,云雨后她软软趴在丈夫身上,媚态横生,可惜入睡的程冬子并没看到,嘴里还喃喃说着梦话,周婉凑近去听。
  “秀。。。”
  含含糊糊的,她又凑近一些。
  “秀姐儿。。。”
  周婉猛地咬住唇瓣,这个名字,她在这个男人枕畔已经听了两年。
  次日夫妻用饭,周婉似无意般跟丈夫提起:“咱这里,可有个秀姑娘?”
  程何两家离得远,周婉又是外村嫁入,自然不知何秀。程冬子脑中瞬间闪过昨夜何秀的声貌,一口饭哽在喉间,磕磕绊绊道:“咋了啊?”
  周婉一口牙都快咬碎了,面上还是笑:“我家不还有个弟弟嘛,那日归去,听我娘口中的儿媳人选,隐约有这号人。”
  程冬子一听,竖了眉甩了碗筷:“秀姐儿是和盛那小瘪三肖想得来的吗!”
  “好你个程冬子!”周婉来了火气,也是将碗筷一丢:“就许你惦记着人家?梦里还一口一个秀姐儿喊着,给老娘说说这狐狸精是谁?”
  程冬子脸都白了,半天没讲话,周婉得寸进尺,往屋外走:“我自己去问还不行,忍了那么久,今天我非得把那贱人揪出来!”
  程冬子拉住她:“周婉,你听我讲。”
  女人这才停下,程冬子把知道的所有何秀的事情都细细道出来,周婉悍归悍,一听两人是干净清白的,也无处发作,甚至取笑起丈夫的单相思,声音都变柔了:“当家的,你以后别惦记人家了,咱俩好好过,今年给你添个孩儿。”
  程冬子暗暗苦笑,脑里还满是何秀星子一样的眼眸。

  ☆、13

  何父何母出村办事了,何家只有何秀一人。何秀有父亲一样的好手艺,竹篾一上手,所有花样她都能编,何秀此时正在树下编制,猫儿在她周围绕着,敲门声甫一响起,那猫儿就窜逃开来。
  何秀起身开门,程冬子定定站在那,满头的汗,何秀隐有些怕,也不让他进门,唇上干干:“冬子哥,何事?”
  程冬子抓耳挠腮地:“我,我。。我是来。。”眼睛看到院中竹篾,陡然放光:“我门上差两灯笼,秀姐儿手艺好,哥是来请你做灯笼的。”
  说来可笑,程冬子那日经周婉戳破,对何秀是更上心了,吃饭睡觉都想着人,今日不为其他,只是想来看她一遭,可看见了却远觉不够,他年少浪荡起,一颗心从未如此忽上忽下过,旧时只当何秀是兄弟媳妇碰不得,后来自己也娶上了老婆更无意识到,见许又青百般呵护后才蓦然醒悟,自己暗暗惦记了何秀好些年。
  何秀应下了,正要关门,程冬子用手一挡:“大老远的,哥渴,秀姐儿就不上一杯水。”
  室内极静,何秀却心跳如鼓,程冬子抿着茶水:“秀姐儿。”
  何秀嗯了一声,见程冬子目光灼灼:“虎子那个粗人不稀罕你,你都十九了,有啥打算不?”
  何秀不知如何应答,惊鹿一般的眼,程冬子脑一热,豁然抓住她的手拢在掌中:“秀姐儿,我…”
  何秀将手抽出,程冬子又要去握,未来得及防备,挨了她一巴掌,抬眼见何秀仓惶奔离,摔在院阶处。
  被打的程冬子其实是不恼的,急要去扶,这么一俯身,见何秀脸上蹭破了一处,心疼去抚:“我说秀姐儿,你别怕!”
  何秀的右脚崴到了,疼出了眼泪,程冬子的心更打颤,凑上唇去吻掉:“哥这颗心,都是你的。。。”
  何秀厉声道你疯了,开始捶打他,程冬子不甚在意,目光向四周一扫,何家院子显僻,并无人注意到声响,于是抱起何秀往屋里走。何秀怕极了,嘴里喊着父母,随后又喊虎子与许又青,程冬子一听,眼都红了,将人往床上一扔,覆身悍然压制住。
  何秀气喘不上来,神情痛苦,长发缠绕着程冬子。程冬子舔舐掉她脸上的血泪,咬住她洁白无暇的颈子。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捏在掌中,程冬子颤栗难止,美妙的女体和他紧密契合,恍如一体。
  平时的程冬子虽混蛋,却也非背德之人,此时却已经疯魔,扼着何秀又哭又笑:“秀姐儿,你依了我,这一切我都不要了,我带你走,一辈子对你好…”
  ……
  许又青疯了,他觉得自己疯得好,疯得对。
  怎么才砍断他一只手?这如何够?如何够?
  应该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也不足以原谅玷污阿秀的他。
  砸烂对方的脑袋,尸体剁成很多很多块,真的这样做了。
  丢在哪好? 
  对了,扬扬哥说过,那个乱葬岗是他和虎子哥玩耍的好去处,没人敢到那里去。
  丢在那就好了。
  秀姐姐,我从小就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你,比任何人都想照顾你,虎子哥?虎子哥是扬扬哥的啊,扬扬哥爱得像条狗一样,可牲口都没好下场,所以他死了。
  秀姐姐你好冷;你怎么这么冷?
  又青来陪你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14 终篇

  虎子一生,有两个女人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林蓉与何秀。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妹妹。
  何秀总爱跟他身后,从孩童到少女,从没离开过。罗扬扬是个小心眼的人,为了哄她走,不惜将他家父亲从外边带来的糖包都贿赂给她,一点不心疼,何秀的牙虫比别人多,原因就在这,罗扬扬乐了,总凑着虎子咬耳朵:“秀姐儿小傻瓜似的,将来嫁给糖算了。”
  虎子当真了,急了:“这怎么行?”
  罗扬扬也不取笑他,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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